看不到的地方出事,而我赶不过去的情况。”
他的声音这时听来越发低沉沙哑,却像一道涓涓细流,缓缓从我心头流过,刚刚那种不安的情绪便渐渐被抚慰下来。
澹台凛道:“我要带着你在身边,自然就要考虑到西狄这边会对你身份有所反应。我们对这些反应都做了相应的考虑,拟定了对策。但是却没有告诉你,的确也可以算是在利用你——”
“别这样说。”我轻轻打断他,道,“我们出来之前就说好的,我什么也不问,一切听你的,不是么?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可以算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幸福奋斗。生活是两个人的,自然也应该两人一起来争取。不要说还有这层因素在里面,就算完全没有,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既然选择了你,自然也就应该支持你要做的事情。多少能够帮上一点忙的话,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要说利不利用这种话。”
我顿了一下,伸手过去握了他的手,笑了笑,道:“何况,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与其在看不到你的地方苟且偷生,我宁愿和你手牵手的一起死。”
澹台凛握紧我的手,也轻轻笑了笑,道:“执子之手,同生共死。”
我移动了一下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重重地点下头。
围追堵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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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澹台凛之前跟我说的地方,果然有人在那里接应。
马匹食物饮水武器一应俱全。
澹台凛检查了一下东西,和我一起换了马,一面向那人道了谢,又让他骑着我们的马在荒原里多转几圈。
那人也没多话,行了个礼便牵了我们骑来的马走了。
澹台凛向我道:“本来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的,但是既然赫连泯是打着要娶你的主意,只怕我们这一路不会像预想那么顺利,你要是没有太累的话,我们还是得继续赶路。”
我点了点头,道:“没事,我没那么娇弱。”
澹台凛笑了笑,伸手指了个方向,领着我一起向那边跑去,一面道:“我们沿这条路绕过剑脊山,那边有个山谷叫黑风谷,沈骥衡的人会在那边等我们。”
这两个地名听起来都似乎带着凶煞之气,我下意识就想起来西狄之前,荆大先生说澹台凛此行凶险异常,心头不由一紧。
但跟着就听到澹台凛道:“接头的暗号是‘沈兄别来无恙?’‘请娘娘自重’。”
我怔了一下,直接喷笑出来,心头那点忐忑一扫而光,皱了眉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澹台凛道:“这样变态的暗号,一定是你想出来的吧?”
澹台凛也笑着道:“娘子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问骥衡兄他私下跟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句。
我有点哭笑不得。
人人都以为我和沈骥衡有私情,但我们说得最多的话不过是“请娘娘自重”。
澹台凛却挑起眉来看着我,唇畔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道:“说起来,为什么他对你说得最多的会是这句话?难不成娘子私下里时常对骥衡兄意图不轨?”
我白了他一眼,道:“是啊是啊,若非沈骥衡是颗不解风情的臭岩石脑袋,现在也轮不到你叫我娘子咧。”
围追堵截2
澹台凛一双墨绿色的眸子中光影闪动,半晌才轻轻道:“据我所知,昶昼似乎也曾经有意要成全你们。你若是选他的话,也许倒真不用这样辛苦……”
我板起脸来瞪着他,道:“你是嫌上午吵架还没吵够么?还是到现在才来嫌弃我,想扔下我不理?”
他又笑起来,道:“一早说过我不会做赔本生意。真要扔下你,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心都长到你那里去了,扔下你不就是要剜掉自己的心么?”
我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澹台凛也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只听到风声和马蹄声。
之前那种不安又隐隐笼上来。
南浣的突变,赫连泯的计划,凶煞的地名,荆大先生的预言,再加上澹台凛自己刚刚那些话,他虽然说得轻松随意,但感觉上,却像是在交待什么后事一样。
我甚至一时间有一种他会将我送到沈骥衡那边,然后去孤身赴死的错觉。
澹台凛一向都是个让我很有安全感的人,但这次……即使他说过不会和我分开,不舍得丢下我,却依然不能令我安心。
心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层层缠绕,就好像……会失去他一样……
我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叫了一声澹台凛:“阿凛!”
澹台凛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咬了咬自己的唇,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
澹台凛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我深了口气,又道:“不要比我先死。”
澹台凛又笑了笑,目光温柔,声音平和,缓缓道:“傻丫头,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总会走在前面的……”
“不管!”我叫起来,道,“就算那样,你也要在咽气前一剑杀了我。”
澹台凛皱起眉来,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看着我。
我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你答应我!”
澹台凛露出一种宠溺的笑容来,轻轻点了头,道:“……好。”
……很明显是在敷衍我嘛。
但是话说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算更正式的承诺,只好暗自祈祷不要真的有什么事情才好。
围追堵截3
但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们走了小半天,太阳才刚下山,便听到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追上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十几二十个,但显然都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精良骑兵。
双拳难敌四手,不要说追兵上了两位数,澹台凛拖着我,只怕几个人也打不过吧?
我回头看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声音,那边领头的骑士用生硬的南浣话大声道:“前面可是澹台大人和夫人?请留步!”
虽然话语间还算客气,但在这里特意用南浣话说话,明显就已经确定是我们了吧?
我皱了一下眉,正相问澹台凛怎么办,却听到后面一阵紧密的弓弦声响,箭矢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凌空射来。
“伏低!”澹台凛大叫了一声。
我不待他音落已将身子伏在马背上。我本来还以为这些追兵言语客气,大概还有得商量,谁想他们竟然一面喊话一面同时就放了箭。所谓的客气不过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已。
澹台凛闪过一支羽箭,拧身,张弓,引弦,一箭射出。
后面那领头的骑士应声落了马,但其它人竟然丝毫不乱,依然向我们追过来。
我这边的马上也挂着弓箭,我本来也想还击的,但是自己的骑术实在是不怎么样,根本不能松开缰绳保持速度还回身去射箭。
澹台凛扫了我一眼,道:“你别管了,稳住马朝前跑。”
于是我索性将自己这边的箭筒解下来丢给他,一面打马飞奔。
澹台凛紧跟在我后面,还击的间隙里还舞动着长弓,挡开飞来的箭矢。之前沈骥衡说澹台凛骑射剑术都在自己之上,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今天才知此言不虚。
既使是今天这样的处境,事出突然,又要护着我,澹台凛依然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换来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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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后面的马蹄渐稀,黑风谷又已近在眼前,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尚未松完,身下的马突然前蹄一跪,长嘶一声,向前翻倒下去。
我大惊失色,这才看到原来地上竟被人下了绊马绳。
这时夜色已浓,我又被追兵赶得慌里慌张,根本没有发现,等到看清时已经迟了。眼见着就要跟着马一起摔倒,半空里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已被澹台凛甩过来的马鞭缠住。
澹台凛本来就紧跟在我身后,我这边一摔,他立刻便纵马跃过去,一面甩出马鞭来缠住我,往自己那边一拉,我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劲,顺着他一拉之力便跃到了他的马背上,坐在他身后,伸手搂了他的腰,犹自惊魂未定的喘息。
澹台凛跃过了那根绊马绳,却没有继续向前跑,反而勒住了马缰停下来。
后面的追兵虽然被他射死了不少,但却并没有放弃,依然对我们紧追不舍,他这一停,后面的人便追得更近了。我不由皱了问,探头去问他:“怎么了?”
不用他回答,我才从他肩上探过头去,自己便看到了他停下来的原因。
上千名骑兵在我们与黑风谷之间的空地上列成半圆形的阵势,操枪握刀,拉弓搭弩,蓄势待发。武器的锋芒在夜色里闪动着幽蓝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赫连泯也是一身铁甲,全副武装,骑马立在队列当中,满面怒意,目光如火,冷然道:“贤伉俪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兄弟一场,澹台大哥要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澹台凛苦笑一声,道:“若是和你说了,哪里还走得了?”
赫连泯道:“你当你们这样就能走到天边去?”
澹台凛抬起一只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
他这样说,赫连泯反而犹豫了一下,竟然皱了眉叹了口气,道:“大哥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以大哥的才干,在我西狄又何尝不能高官厚爵?那南浣皇帝待你不仁不义,你又何苦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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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没说完,身后的队列里突然斜斜射出一支冷箭,向着澹台凛疾射而来。
澹台凛一时不防,竟被那支箭穿胸而入。
那一箭又快又狠,穿过了澹台凛的身体,还刺破了我的衣服,他整个人都被带得向后一仰,若不是我坐在他身后挡了一下,只怕已经落马。
我看着那一截透过他身的血红箭尖,嘶心裂肺地惊叫起来:“阿凛!”
赫连泯像是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略微一怔,便回身去大吼道:“谁干的?我和澹台凛的话还没讲完,谁让你们动手了?到底是哪个混蛋?给老子站出来!”
没有人承认,但本来整整齐齐的队伍却因为他这一吼而有些混乱。
澹台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低低对我说了声“抱紧我”,便折断了体外的箭羽,纵马朝包围圈相对薄弱的地方冲过去,一鞭抽向最前面的士兵,夺下了他手里的长枪,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将他挑下了马。
那边赫连泯还在发火,这边澹台凛已经趁机突围,后面的士兵们搞不清状况,越发乱了起来。我们便趁这混乱冲杀出去。
我坐在他身后,抱紧了他的腰,用袖箭暗算澹台凛顾不上的敌人。
轩辕槿说得没错,暗器这种东西,的确是要在人没有防备时才有用,虽然我只有六支袖箭,但在这时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不过几分钟时间,我们便突破了赫连泯的防线,也不往黑风谷,转向西奔去。
后面的骚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急促的马蹄声立刻就追了上来。
而澹台凛这时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染红,嘴角流血,面若金纸。
显然那一箭已经伤了要害,他刚刚冲杀出来已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我抱着他,只唤了一声“阿凛”,眼泪便涌了出来。
“……还不到哭的时候……”澹台凛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然带着点淡淡笑意,他将弓箭递给我,道,“……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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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擦了擦眼泪,接过弓箭,回过身来,对准后面的追兵。
我们骑的虽然是澹台凛专为逃跑挑的好马,但今天已经跑了这么久,现在又载了两个人,速度便明显不及赫连泯的骑兵。
我们这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已追到百余步以内。
不知是不是赫连泯下了命令要抓活的,那些骑兵只是追过来,却并没有放箭。
这是我平常练箭的距离。澹台凛虽然重伤,但骑马却还没有问题,马跑得很稳。何况射马的话,目标比我平常射的箭靶要大得多,我几箭射出去,倒也都没有落空。
但是我心里却一点轻松的意思也没有。
就算我能箭无虚发,箭筒里不过也就几十支箭,后面可是有一支军队。
眼见着箭筒里的箭越来越少,后面的追兵虽然倒下去不少,跟上来的却更多。末了赫连泯亲自跑到最前面来,我一箭射过去,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马身射到了地上。
这时我们的距离已经近得让我能听到他身边亲兵的怒吼,那人像是想要张弓回击,被赫连泯拦下。
我这里还有三支箭,索性也不管别人,只往赫连泯身上射去。
不管刚刚射伤澹台凛的人是不是他下的令,总归是他手下的人,这个仇找他报总是没错。
何况若真能杀得了他,也许对两国战事也是件大功。
但是我毕竟功力尚浅,三支箭里,一支射空,另外两支到了跟前,却被赫连泯轻描淡写地拨开了。
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