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也是用大块的青石彻成,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潮湿肮脏,但却仍有一股阴森森的凉意。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澹台凛牵着我的手,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这时回头来看了看我,问:“是冷还是怕?”
“冷。”我回答。
刚刚他突然跑过来说要带我走,我从床上起来,也没顾得上准备,披着外衣就跟着他跳下了这秘道。
跟他在一起,我并不害怕。
只觉得就算天塌下来,这高大的男人也会帮我顶起来。
澹台凛笑了笑,道:“唔,是我考虑不周,来,先帮我拿着。”他说着把手里的火折子递给我,然后脱下了自己袍子披在我身上。
我依旧把火折子递还给他,自己将那件袍子穿好。
又长又大的男子衣袍,还带着澹台凛的体温,几乎将我整个人包起来。我微微低下头,嗅着衣服上透过来的淡淡男性气息,心底不由泛起一阵暖意,忍不住便伸手抱紧了身边这个男人。
澹台凛连忙将火折子举高,很吃惊地道:“咦,你冷到想扑火的程度么?”
但是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都感觉那吃惊只是装出来的。
我抬起眼来瞪着他。
他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搂了我,柔声道:“好吧,我知道你只是迫不及待想抱我,不过我们先出去找个温暖的地方如何?”
……这人还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
我羞红了脸,咬了咬牙从他怀里挣出来,快步向前走去。
澹台凛戏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道:“走慢点,前面黑,不要摔倒了。”
我正在想这人总算还有点良心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公主不用那么心急,我不会跑掉的。”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大骂:“澹台凛你这大混蛋!”
结果话还没落音,自己就撞上了前面的墙壁。下一秒澹台凛已到了我身边,揽过我的身子,急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撞痛?”
“你管我痛不痛啊?你个大坏蛋,就只知道欺负我!”我一边骂一边想从他怀里挣出来,他不肯放,我便擂起拳头捶他。
章四四 ; ;星夜私奔4
澹台凛苦笑着握住我的手,道:“你不开心的时候,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跟自己过不去。手上还有伤呢,咱们换踢的好不好?”
我一时有几分感动,但心头的气恼却还是没有消,怔了半晌,抓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澹台凛痛得身体一颤,却只是皱了一下眉看着我,“嗯,用咬的也不错,但是会不会太野蛮了?”
“我就是野蛮了,怎么样?”我松了口,叉腰看着他,“我就是要做个记号,怎么样?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要打要骂都随我。”
“好。”澹台凛居然点下头,又问,“气消了?”
“那有那么容易?”我哼了一声,伸手攀上他的脖子,令他低下头来,然后踮起脚,咬住了他的唇。
没有很用力,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噬咬。
这对澹台凛来说,似乎比单纯的疼痛更难容忍,没过几秒钟,他就把火折子扔在一边,一手搂紧了我的腰,一手固定我的头,反守为攻地将我的噬咬变成了一个深吻。侵占掠夺,肆意狂野。
我反而被他这样的热情吓到,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澹台凛扬了扬眉,抱紧我,一丝后退的空隙也不留。
我目光游移着,在喘息的间隙里轻轻道:“……那个……火折子要灭了……”
“别管它。”澹台凛回答,一面继续低头亲吻我。
我因为他的亲吻和抚摸而酥软地伏倒在他怀里,用最后的理智支撑着道:“……可是……再这样我们……就走不出这秘道了……”
澹台凛的动作停下来,他低下头,无奈地看着我:“是你先撩我的,到了这一步你又叫停?”
……是,是我没种。
这次的确是我先勾引他的,但是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
我知道我喜欢这个男人,但是,在他带着我从一条秘道私奔的时候停下来做这种事情……就算是在我的时代,也实在是太“豪放”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所以被他这么问的时候,我只是羞得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敢说话。
幸好这时那个被扔在地上的火折子闪了两下,真的灭了。
澹台凛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抱起来,向前走去。
章四四 ; ;星夜私奔5
从秘道上去,已到了城外。出口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里。
澹台凛准备了两匹马在这里,但却抱着我共乘一骑。他解释是因为我的手受伤了,不好抓马缰。但很明显就是现找的理由。不过我也不太在意就是了。他抱着我上了马,我便在他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搂着他的腰,闭了眼靠在他身上。
原本也不过就是想温存一下,但是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等到澹台凛叫醒我的时候,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山谷里。我抬起眼来,入目是一片竹林,枝叶随风摇摆,绿影婆娑。潺潺清溪蜿蜒流过,水声和着秋虫的鸣叫,有如天籁。溪边一处竹舍,雅致隽秀。
澹台凛牵着我的手走过去,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澹台凛回答。
竹舍内甚是简洁,桌椅床榻都是竹制,简单拙朴,一点多余的装饰也无,跟我之前见过的他那画舫和花厅里的奢华截然不同。
我不由吃了一惊。
澹台凛笑了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这蜗居太简陋了,公主不习惯?”
我摇了摇头,道:“只是反差太大了,我有些吃惊而已。这里挺好的,别有一种韵味。”
澹台凛无奈地一摊手。“没办法啊,全副家当都给别人了嘛,只好来住这种地方了。”
……这个人。
我抬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碧玉印章,斜了他一眼,道:“大不了还给你好了。”
澹台凛却完全没理我这句话,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这房子是我自己盖的,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动手做的。这么多年来,每次心情烦闷,我就会来这里,砍几棵竹子做点什么,或者只是躺在这里睡觉。然后就会平静下来。”
我不由更为吃惊:“嗬,你还会做木工?”
“最开始那些当然惨不忍睹,慢慢就好了。”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道,“反正也没有人看到。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家的人。”
我笑了笑,道:“我很荣幸。”
章四四 ; ;星夜私奔6
澹台凛轻轻搂过我,笑道:“是我和这里的荣幸才是。对了,还有好东西。”
我连忙问:“什么?”
澹台凛却卖了个关子,道:“你一会你就知道了。”一面放开我转去屋后拿了把锄头,招呼我一起向旁边的竹林走去。
我很好奇,一边走一边问,他却始终笑而不答,一直走到竹林里一株大竹子下面。
月光很亮,月下的竹子近看更是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澹台凛让我稍微站开一点,自己借着月光挥起锄头开始往下挖。不多时就挖出一个坛子来。澹台凛扔下锄头,把那坛子抱起来,道:“好了,走吧。”
我看着那个坛子,有些犹疑地皱起眉:“这是……酒?”
“公主英明。”澹台凛笑起来,一手抱着那酒坛,一手牵起我,道,“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在有些地方,有女儿的人家会在女儿诞生那天埋下一坛酒,一直到女儿出嫁那天才挖出来喝。”
“这故事我也听过。”我道,“原来你们这里也有这个,这是女儿红的故事嘛。真是又温馨又浪漫。”
“嗯。”澹台凛点了点头,道,“我听完之后就在想,不如我也去埋一坛酒吧。”
我卟哧笑出声来,道:“难道你也想等着自己成亲那天挖出来喝?”
“我只是想等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之后,跟她一起喝。”澹台凛说着,将那坛酒在手里抛了抛,侧过脸,微笑看着我。
对上他那双宝石般剔透的绿眸,我不由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已微微发烫,轻咳了一声道:“人家那酒叫‘女儿红’,你这坛算什么?难道要叫‘男儿绿’?”
澹台凛笑出声,一面握紧了我的手,轻声道:“不,它叫做‘一生钟情’。”
那一瞬间,我几乎连呼吸都已顿住。
月光,溪流,竹声,虫鸣……身边一切都好像变得异常遥远,满世界就只余下他低沉醇厚的声音。
一字一字环绕,一遍一遍回响。
一。生。钟。情。
章四五 ; ;竹舍缠绵1
月色如水。
我和澹台凛坐在竹舍后面延伸到溪边的平台上喝酒。
酒色青碧通透,倒在竹筒做的杯子里,带了种竹子特有的雅郁清香,入口醇绵甘洌,余味清爽悠长。
我忍不住赞了声:“好酒。”
澹台凛笑起来,道:“之前请你喝‘醉九宵’也没听你赞过。那可是南浣一等一的好酒。”
我也笑笑,自己拿过坛子来又倒了一杯,道:“我就是觉得这个比较好。也许是埋在竹子下面的原因?你埋了多久?”
澹台凛道:“具体哪年埋的我忘记了,总有十几年了吧。”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他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在月光下看来就似九天倾下的银河,线条硬挺的五官被月光映得黑白分明,如同巧匠手中最完美的雕塑,而他的眼睛深遂又明亮,就像夜空里最耀眼的星辰。
我凑过去一点,伸手抚上他的脸,问:“你多大?”
他怔了一下,才突然笑出声来,道:“我们真是糟糕,都这么久了,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彼此的年龄。”
……的确是蛮糟糕的。
我板起脸来看着他,但是看了一会,自己也觉得好笑,便也跟着轻笑出来。
澹台凛伸手揽过我的肩,道:“我到十一月十六,便三十三岁了。”
我靠在他身上,喝了一口酒才轻轻道:“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八月二十二。我二十六岁,还好,相差也不是很多。”
澹台凛皱了一下眉,道:“难道你之前一直觉得我很老?”
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伸手拿起他一缕银发,轻轻绕在手上,道:“你看,鹤发童颜这种词一般都是形容老头老太太的。”
“怎么有这样善变的女人啊,上次还夸人家漂亮,转眼就嫌弃人家的头发。”澹台凛装模作样的抱怨,一面低下来头,轻轻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
……早说过这是个奸商了,我在那秘道里咬他,他这时便要咬回来。
章四五 ; ;竹舍缠绵2
我本来想要挣开他,但却双抗拒不了随着他的轻轻啮咬从耳垂漫延到全身的那种酥麻与战栗。
我轻轻喘息着,整个人软绵绵靠在他怀里,一面问:“这十几年来,难道你连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都没有碰到?”
澹台凛的手本已顺着我的腰肢滑下去,我问完这句,他的动作便停下来。我不由得抬起眼来看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你看,其实我对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多少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他多大,有没有娶妻,有过多少情人。
在这种社会里,总不能指望一个三十三岁在妓院长大还自己经营着一家妓院有钱又有势的男人还是完璧之身的童男吧?
也许这些我都应该一早就问清楚的,但是只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彼此吸引,便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头栽了进来。
他这一犹豫,这样那样的问题就都浮了上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
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拿开他的手,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时才听到澹台凛轻轻道:“有过一个。”
我回眸看着他,见他也在自嘲地轻笑,一面道:“我那时还年轻,简直可以为她上山打虎下海擒龙,她要我念书,我便念书。她要我学琴,我便学琴。她要我在地上爬,我就会顺便再学两声狗叫。”
我心头一紧,不由得就泛起一股酸意来,斜眼睨着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那她叫你死,你会不会去?”
澹台凛笑起来,伸手从后面抱住我,轻轻道:“她没叫我去死,只是对我说,‘我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被别人叫杂种’。”
我反射性皱了眉截道:“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说这种话,是怎样残忍的一件事?怪不得我问起来的时候他会迟疑。
那或者是他永远也不想触及的伤口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愧疚,干咳了一声,轻轻道:“抱歉。”
章四五 ; ;竹舍缠绵3
澹台凛抱着我没说话,我扭过头看着他,道:“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是天生的,会嫌弃这个只代表她根本不爱你。自己少见多怪就算了,还出来乱讲话。南浣虽然是黑发黑眼的人占绝大多数,但是不代表银发绿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