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心地将洪七公抬到岸上,林佳夕见洪七公背上右胛骨处有一黑色掌印,深陷入肌,似是用烙铁烙出来一般,不禁骇然,心想:“那西毒一掌之力,怎会如此厉害?”又见他右边后颈有两个极细的齿痕,若非用心检视,几乎瞧不出来,伸手在齿痕上轻按,却是触手生疼,炙热异常,急忙缩手,问道:“红帮主,您觉得怎样?”
洪七公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黄蓉向欧阳克道:“拿解药来。”
欧阳克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式,说道:“解药都在我叔叔那里。”
“我不信!”
欧阳克道:“你搜便是。”解开衣带,将身上各物尽数捧在左手。黄蓉见果然并无药瓶,一咬牙低头吮向洪七公的伤处,自背上蛇咬处挤出不少毒液,不知如何再行施救,只得将他移上一块大石,让他躺着休息,高声对欧阳克道:“你去瞧瞧这是甚么所在,邻近可有人家客店。”
欧阳克瞥了林佳夕一眼,却不动弹。林佳夕皱起眉头,道:“欧阳克。”
欧阳克这才笑道:“这是个海岛,客店是准定没有的。有人没有,那得瞧咱们运气。”嘴上笑着,眼睛却不住地四下张望,一时间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若是个荒岛,既无衣食,又无住所,如何活命?喜的是:天缘巧合,竟得与林佳夕同到了此处,老叫化眼见重伤难愈,郭靖又不知生死,单凭黄蓉姐弟两人万不足以为惧,自己心愿岂有不偿之理?
黄蓉秀眉倒竖,两眼一瞪,道:“多的什么话,你瞧瞧去!”
若在一个月前,欧阳克自当是喜笑颜开地受她差遣,可此时却又望向林佳夕,摆明了只听她一人的意思。
黄蓉心头焦急于师傅的伤势,见他磨磨蹭蹭地不肯动身,脸色一变就要叱责,却叫林佳夕给打断了。
“不用瞧了,这的确是座荒岛。”
她这话一出,欧阳克反倒是自己凑了上去问道:“佳夕,可要我再去瞧个仔细?”
黄蓉瞪着眼张大了嘴,怎么都不敢相信欧阳克会有这种姿态,一旁的黄槿直直地瞪视着他,咬着牙不出声。
林佳夕翻了个白眼:“不用了,你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来。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呆上一阵子了。”
欧阳克领命而去,回来时手里提了两头野兔,一只野鸟。
“佳夕,只找到这点,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再去找。”
欧阳克回来时路过一个山洞,他自然不会好心地帮洪七公找什么安身之处,却是担心林佳夕晚上受凉。林佳夕也不求欧阳克,三人合力将洪七公给抬到了山洞中去。
“你去外面呆着!”黄蓉眼一瞪,喝住了欧阳克想要跟进山洞来的步伐。
“为何?”
“你叔叔将我师傅害成这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你在这里不知道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欧阳克阴沉沉地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洪七公,他的确有要暗自找机会下手的想法,但却绝不会是在林佳夕跟前。他打算等林佳夕走开后,找个黄家姐弟看不见的时候杀了洪七公,即使事后被林佳夕知晓了,自己只要打死不认也就死无对证。
但若是被林佳夕瞧见了他的动作,那这段情分自然就再也无望了。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道:“老叫花子这副德性我才不屑动手,你且放宽了心。”说着就要往里走去,黄蓉猛地跳起身来拦住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来。
“水……”洪七公紧闭着双眼,口中吐出羸弱的呻吟来。
“师傅!”黄蓉一惊,反身又窜了回来,“您等着,水马上就来!”
林佳夕帮着将洪七公扶起,靠在黄槿怀中,扭头低声道:“欧阳克,去找些水来吧,顺便将那些吃的弄熟了。”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欧阳克瞬间展颜笑开:“你我何必称谢!”说罢一躬身就出了山洞。
黄蓉一边替洪七公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连连咋舌:“林姑娘,欧阳克怎对你如此言听计从?”
黄槿脸色一沉,冷哼道:“言听计从?我看是心怀不轨吧。”
林佳夕垂着眼不答话,黄槿偷偷瞥了她一眼,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倏地起身向山洞外走去:“我也去找水!”
“水……”洪七公的声音几乎要撕裂开来,双唇已是泛白蜕皮,裂开一道道细口。
“这两人怎地还没回来!”黄蓉急的一跺脚。
林佳夕侧耳一听,山洞外仿佛有声响,于是起身道:“你照顾洪帮主,我出去看看。”
黄蓉点头:“多加小心。”
黄槿被欧阳克死死地踩在脚下,整个人的半边身子都埋入了沙子中去。手上攥着一片不知名的硕大叶子,叶子卷成杯状,想来是拿来盛水的。可此时叶子中却无半滴水,沙地上被浸湿了一大片。
“欧阳克!你在做什么?”
欧阳克冷笑一声,抬眼看向林佳夕:“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位‘弟弟’想做什么?”
林佳夕狠狠皱起眉头,跑上前去一把推开欧阳克,伸手想要去扶黄槿,却被他一把挥开了。
“不用!”黄槿强撑着站起身来,扭头就走,“我再去接水。”
林佳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口不语,转眼瞪向欧阳克。
“看我做什么?”欧阳克拂了拂衣袍,一脸无恙地走到一边捡起了地上的野兔野鸟,就着海水拔毛冲刷。
“你倒是会这些?”林佳夕冷笑一声。
“出来久了,有时亲手打打野味也是一番乐趣。”
林佳夕只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话题一转问道:“你明知道黄槿不会武,为何还要欺负于他?”
欧阳克突然一顿,抓着野兔的手猛然握紧,野兔的肚子瞬间就爆裂开来,内脏撒在了海面上,瞬间染红一片海水。
林佳夕看得恶心,别开眼道:“别再找他麻烦了。”
“我再去打一只来。”欧阳克洗了洗手,站起身来朝反方向走去。
“我在与你说话。”林佳夕皱眉,自从遇见欧阳克后,他就没有一刻不瞧着她,此时的反常倒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欧阳克停下脚步,背着身握紧了双拳。
“你……”
“找他麻烦?到底是谁在找麻烦!”欧阳克猛地转过身来,两眼爆裂地瞪着林佳夕,突然一把撩起左手的衣袖,白皙精壮的手臂上赫然有一条暗红色的伤痕,伤处的皮肉已经翻卷了开来,看上去似乎是灼烧的痕迹。
林佳夕骇然地看着他的手臂:“怎么回事?”
“问问你的好‘弟弟’去!”欧阳克冷笑一声,放下衣袖来。
林佳夕皱眉,不满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带刺,‘弟弟’一说不是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么?”
欧阳克冷笑连连,直直地看了她半响,拂袖而去。
林佳夕按住额角,难道真是错怪他了?扫过被血侵染过的海面,摇头轻叹一声回了山洞去。
黄槿很快就折返了回来,满身的沙土,脸上还有着无数道细小伤口,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将水喂给了洪七公后,独自一人坐到一边。任由黄蓉万般追问,却是不说缘由。
吃食料理好后,欧阳克只在门外叫了一声,也不进来。林佳夕走出山洞去,只见他将食物摆在了山洞口,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礁石上。
喂洪七公吃完东西,黄蓉招呼着黄槿也来吃,却迟迟不见回应:“黄槿!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不饿。”黄槿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黄蓉两眼一瞪,娇斥道:“胡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也不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你赶紧给我过来吃!”
“我不饿。”依旧是冷冷地回绝。
“不管他!”黄蓉一赌气,抓过一条兔腿递给林佳夕,“我们吃。”
林佳夕笑了笑接过来,起身走向黄槿,淡淡地看着他:“吃东西。”
(一百九十二)应了我吧 。。。
黄槿慢慢抬起了头,两眼直直地看着她,半响才开口道:“你不生我气了?”
林佳夕垂下眼帘,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不是生气,吃东西吧。”
黄槿默默地接过兔腿,握在手中却是不吃:“我刚才不是有意要去……”
“我知道。”她自然明白黄槿不是那种好斗之人,定是欧阳克先用了语言举动挑衅于他,他才会一时忍不住出手伤人。但毕竟也是伤了人,欧阳克刚才一定是气她第一时间维护的是黄槿吧。
想起岛上他的挺身而出,林佳夕一时默然。
海风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泼湿了衣角。来时乘坐的木舟早已被海浪击碎,木板和木屑漂浮在海边,随着波涛起伏沉潜。
欧阳克独自一人坐在礁石上,凝望着海平面的方向,想到自己原本美妾成群的后宫,此时竟沦落到孤岛上叫天不应,这辈子难得专情于一女子,还不受待见,直觉得心中苦闷。
“你吃过了没?”
欧阳克一惊,心头大喜,想她毕竟还是关心我的。可突然又想到先前她对黄槿的百般维护,心头火气,冷哼一声却不答应。
“山洞里是没有你睡的地方了,你晚上歇息在何处?”林佳夕犹豫了半响还是没能开口关心他的伤势。
“不劳操心。”
林佳夕皱了皱眉,当即想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叫住。
“陪我坐一会儿吧。”
转身,看见他有些期盼的神色,林佳夕一时间就心软了下来。只是坐一会儿,就当是补偿自己刚才言语中的过失了。
“坐一会儿我就回去歇着了。”
欧阳克见她挨着自己坐下,顿觉一阵欣喜。海风带来身边人独特的药草香气,闻得他闭上了眼。若是能这般天长地久地坐下去,该有多好。
“这孤岛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离开的了。”
林佳夕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只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若你我能在此孤岛上终老,倒也是一番情趣。”
欧阳克突然睁开眼,两眼发光地凝视着林佳夕,眼底的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林佳夕飞速地撇开头去,抽了抽嘴角:“说这什么话,早晚都是能出去的。”
欧阳克咧嘴一笑,倒也不以为意:“我只是说如果,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心里就颇为舒坦。”
舒坦?林佳夕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你以后的日子可苦着呢。
撑在礁石上的手突然被握住,林佳夕一愣,想要抽回手来却被抓得更紧了。
“你这是作什么?”狠狠皱眉。
“佳夕,随我回西域吧,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林佳夕冷笑一声,道,“妻妾成群的花花大少居然向我提亲?这可真是荒天下之谬啊!”
欧阳克露出恍然之色,以为她是介意自己以往的风流韵事,嘻嘻一笑道:“我回去就遣散了她们,只留几个服侍于你,从此专一于你一人,如何?”
林佳夕好笑地摇了摇头,狗改不了吃屎,这风流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收敛的?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他,哪里谈得上什么成亲。
“为何摇头?”欧阳克不解地道,“我的心意你自该了解才是。”
林佳夕用力抽出被握住的右手来:“了解是一回事,可现实却是另一回事。欧阳公子,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你,你这是何必一厢情愿强人所难呢?”
手心被抽空的感觉使得欧阳克心下一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我喜欢你不就成了?”
林佳夕见欧阳克说得一本正经,反倒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改怎么回答这个理直气壮的歪理。
“佳夕,你就应了我吧!”欧阳克见她不答话,以为她是在犹豫,于是急切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搂进了怀里,“我会好好待你的!”言语间,脑袋就凑了上来,猴急地想要吻她。
林佳夕惊吓间一把推开他,无奈两人不管从体格上还是力气上都不是一个等级的,她这一推也只是推歪了欧阳克的脑袋,却没能挣脱开他的束缚,硬是叫他的吻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