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素素顿住脚步。
“皇上不出声，素素何必再待下去？”看着窗外透出的光，素素面无表情道。
可惜她这一声没有换来任何回应。
十指不由得因为静默而缓缓握起，素素静静的等待着。
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南书房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声音离她很近，就像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一样近，可是他无法分辨他站在哪里，一直到身后有了温度。
“皇上。”
温暖侵袭的瞬间，素素大惊，下意识的挣脱。
“别动。”他轻轻出声，气息萦绕在她的耳侧，搂在她腰间的双臂缓缓收紧。
像是着了魔一样，她居然真的没有再动。
“苏苏，我以为我不告诉你我在哪里你也会来找到我。”约莫顿了一会儿，耳侧传来了低低的声音，苏苏顿住。
似乎有虫子在心里不停的钻，钻得她难以呼吸，满心酸涩。
不能明白。丝毫不能明白他此刻为何表现出这般情绪来。久久，她的眸中竟然生出一种类似悲伤的情感来。可是，这种情感只是并没有滞留太久，片刻之后，她咬了咬唇，然后猛然挣开他的怀抱。
“不知皇上召素素进来所为何事？”果断的退离几步，她低垂着眉目问。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远离开来的样子，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向前一步，“朕和吾南皇，你会选谁？”
脑袋似乎随着他的这句话而微抬了一下，她随后低首，“谁都不会选。”
“苏苏？”他加重语气。
“南歌，如果我会选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当初便不会离开了。”她补充道，在他发怒之前。
时间真的已经很久了，再叫出他的名字，她竟然忍不住全身颤抖。
身体似乎随着她这一声而略微僵直了一下，他看着她的影子，目光深邃的看不见底。
“当初……”良久，他似自言自语般轻喃，然后一步步走近她，“为什么还要和我提起当初？嗯？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以为你当初的选择是发自内心的，既然不想我当皇帝，为什么不选择说不？为什么要骗了大家离开？为什么你就笃定我回京之后会选择皇位而放弃你？”
“南歌……我只是……只是以为这是你要的，只是怕你日后会后悔。”感觉到一种寒意逼近，她不住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我要的？”他冷笑，“苏苏，告诉我你不是在践踏我对你的心，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你明明知道江山美人如果无法兼得我会选择什么，为什么要自作聪明的替我做选择？难道你以为这样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南歌……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以为离开才是顾全大局的成熟做法……”她因他的话痛得无法呼吸。
“顾全大局，成熟？”冷笑至始至终没有离开他的唇线，“你知道你走了以后带来的是什么吗？”他看着她，然后伸手扶起她的下颚，逼着她直视他。
借着殿外的光亮，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离她不到一寸的眸子。与此同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双眸子太过冰冷，好像没有温度，一点一丝都没有。
“南歌……”她轻喃，语气中竟有一种害怕的情绪。
仿佛是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他忽而缓下神色，然后将手缓缓放下。
“我找了你好久。”良久，他看着外面微微的光亮低声道，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却多了好多近似哀伤的情绪，“为什么不回来呢？”
看着这双眸子，她的身体再一次止不住的颤动，“南歌……对不起……”
香儿找到过她，可是她并没有回来。卓轩那里是原因之一，可是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坐上了皇帝，得到了他所想要的。
有了后宫三千，那么她更没有回来的必要，不是吗？
“对不起？”他重复这几个字，却没有看她，目光飘忽的厉害，“苏苏，除了这三个字，还能给我些别的么？”
“南歌，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给你和萧家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可是现在的我连苏苏都不是了，我不知道我还可以给你什么……”窗外的灯火渐渐朦胧，却没有一丝减弱的意思。看着面前的人，她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不知道，所以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做吗？”
“南歌，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好想求父亲原谅我，可是如你所言，父亲因为娘亲对我心存责怪，我好想要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和谐，可是所有东西都变了……我无能为力。所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一滴泪滚落脸颊，直直的落在地上。
将目光移至她的脸颊，他的眼神深邃如夜间星空。
“想回王府吗？”他抬起手，然后不顾她的遮掩，动作轻柔地抹掉她脸颊上残余的泪。
“我不知道……我没有颜面面对父亲……”她无助的摇头。
“试试看，嗯？”他的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看来温柔而亲腻。
“南歌，你愿意让我回王府吗？”她的目光里充满困惑与迷茫。
“当然愿意。”他微笑，“不过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帮朕灭了兹国。”他将唇角弯成一个好看到惊人的弧度。
素素倒吸一口气，“南歌……你在说什么？”
“我在提一个对你我都很公平的建议。”他看来无辜。
“南歌！”她语气微燥，“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
“逼你？”他眯了眯眼睛，“如果你是苏苏，那么帮朕灭了兹国便是天经地义，不是么？”
“你！”捂住胸口，素素说不出话来。
“所以……其实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要我去对付卓轩？”平静了一会儿，她苦笑着问。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不。”她摇头，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手的覆盖，“卓轩对我很好，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是么？”他看着她的样子，笑容渐渐敛起，“所以，吾南皇在你心里的分量如此的重。比你的父亲、我、还有整个京国都要重。”他用了陈述句而不是反问，这让她忍不住惊心的抬头，“南歌，我只是已经错了一次，不想要再错下去。”
“哦？”他挑眉笑了笑，却不再说话。
看着他的样子，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就这样静了下来，静的让人想要逃。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格外的清晰。
“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现在要传吗？”傅公公的影子出现在门外。
“不用。”微微侧首，锦帝沉吟道。
闻声，素素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皇上，柔之不是说你要用膳吗？”因为哭过，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轻瞥了她一眼，该刹那，她恍然明白了她刚才说了一句怎样好笑的废话。
那不过是为了打发那些妃嫔的，而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用膳。
“你还愣在门外干什么？”下一秒，锦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似带着微微的不耐。
“皇上。”傅公公轻轻出声，然后说出了一句让锦帝和素素都为之侧目的一句话。
“太后在御宴殿等您呢。”
第十三章
御宴殿。
“母后，您不是闭关念佛来着？怎么突然出来了？”一身明皇色的龙袍，锦帝看来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刚才的颓靡。
坐在殿上的女子听到锦帝的声音先是一顿，站起身，她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凝眉道：“听说你把自己关在南书房一天不吃不喝？”
“母后听谁说的？孩儿不过是在处理国事尚未来得及用膳而已。”锦帝笑道，看起来竟然不似在说谎。
“真的？”太后一脸的探究与忧虑。
“当然。”他说着，侧首向身后，语气中带着骇人的威严，“傅如海，你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这样的谣言惊动了母后？”
“奴才该死，请皇上和太后责罚。”傅公公立刻上前。
“算了吧。”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傅公公，太后摆摆手，“不要追究了，还是快点传膳吧，就算是处理公事也不能这么晚不用膳呐！”
“母后说的是。”锦帝柔和的应过，然后转头，“傅如海，传膳。”“是。”傅公公领旨退下，太后随后拉过锦帝，“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今天这顿饭哀家陪你一起。”
“等一下。”锦帝拍了拍她的手柔柔出声，“还有人要一起。”
“谁啊？”太后疑惑道。他看着她弯了弯唇，然后转头向门外，“进来吧。”
这一声毕，原本漆黑似无人的殿外响起了悉窣的声音。
低垂着头，素素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姨娘。”她低叫一声，半垂着眸子。
“苏苏……”看着她，太后不可置信的低喃出声。“母后，苏苏前几个月起便做了殿前侍茶的工作，刚才正陪着朕处理国事呢。”看了眼太后的表情，锦帝不缓不慢的解释。
“那太好了，殿前总比浣衣局好啊，你这孩子太倔，让你恢复了身份偏偏不听。”太后上前拉住素素的手，然，摸到了她的手之后，她又一脸惊讶与忧虑，“苏苏，是不是南歌没有照顾好你？为什么你这么瘦？”
“没有。”素素连忙一脸尴尬的抬头解释，“南歌一直很照顾我，无论是当初在浣衣局还是现在在殿前。”
“是么。”面对眼前那么瘦弱的人，太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你们两个都是让哀家不放心的孩子，来来来，今天哀家要好好督促你们用膳。”语罢，太后拉着素素的手便向席间走去。
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锦帝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换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跟上前去。
晚餐，旧事，谎言。
整个一顿饭吃下来，不知道要说多少个谎。
看着走远的太后，素素的脸上出现了疲惫的神色。
“你就这么怕母后知道真相？”询问声自身侧传来，素素侧目，“难道你希望她知道真相吗？”
“真相太过让人失望，母后一直以为你是被逼流落兹国，我不想母后对你失望。”他笑，目光落在殿外的漆黑里。
身体因为他的话而一顿，她调整呼吸，然后将脸转向他，“是啊，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妹妹是被我给害死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要你善待我？”她笑着说，笑容里却满是自嘲。
“母后很喜欢你，你知道的，九年前就是。”对她的自嘲视若未闻，他淡淡道。
“那又怎么样？父亲那么疼我不还是不能原谅我？”
“你有去为了他的原谅而努力过么？”他挑眉，目光透出漠然。
一瞬间，她手心微凉。
是。她只是知道父亲因为母亲的死而迁怒于她，可是这么多年来她除了逃避便是逃避，请求原谅？她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你无论伤害了谁都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原谅的机会？如果不是看到你现在这幅颓废极了的样子，朕简直想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悔过。”看着她微滞的模样，他的声音变得淡冷而缓慢。
闻声，素素的脸变得煞白，却只是低下头咬住唇默不作声。
有一句话说得好，那些已经犯过的错误，有一些是因为来不及，有一些是因为刻意躲避，更多的时候是茫然地站到了一边。我们就这样错了一次又一次，却从不晓得从中汲取教训，做一些反省。
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锦帝理了理衣物然后大步向殿外走去，在离殿外还有一步之遥时，他忽而回首。
“忘了告诉你，吾南皇此次用尽全力对抗我大京国，说是要夺妃雪耻，朕和他你终究要选一个，好好考虑，不要教朕太失望。”
*
红砖绿瓦高墙，无论在哪都逃不掉这些。
漫步在皇城宫道上，素素面无表情，眸中也无丝毫神采。
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她没由来的心里一慌。刚准备迈开步子离开，却因为入耳的声音而顿住了脚步。
“前面那个不是那个兹国的祸水吗？”
“是啊，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能让吾南皇再为她发动战争。”
“哎，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家是倾城大美人呢。”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送来送去，可怜呐。”
“有空去可怜她还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吧，再不回去主子可要罚了，快走吧。”
……
两个宫女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素素的耳朵，素素只是咬紧唇，然后望着那高高的墙发呆。
“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对着高墙轻轻喃出这几个字，然后嘴角泛出一抹浓浓的自嘲。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呢……
转过身，她似确定了什么信念，头也不回的离开。
*
“傅公公，皇上在吗？”南书房门口，素素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