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不想谈,也再不知道说什么。
我静了一会儿,想起来找她的原因:“将军,既然是亲人,小秋拜托您一件事情行吗?”
“你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做到,定义不容辞。”
“将军在军中行走,应该知道大周和容王交战前沿的情报吧?能说给我小秋听听吗?”
琅青玉倒是聪明,一下猜中我的打算:“你想去讹了皇帝。”
“万万莫这么说。”我叹气道,“这是无奈之举,稍有不慎就露了马脚,到时候遭殃的恐怕不只我一人了。”
她想了想,脸上露了笑,想必已是有了主意。只见她扔下湿巾,放下袖子,转身就拉了我往外走:“你随我去军要处一趟。”
“万分乐意。”我回她。
随她去了军要处,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大部分将领官员都回家歇息去了,里面已经没有人。她带我偷偷溜进去,找到一个上锁抽屉,从腰间掏出把精致小钥匙开了锁,拿出一堆战报,道:“前线情况,大多在这里,你要了解,便细细看了吧。”
我道了声谢,拿起战报火速扫过。
这些战报记录了大大小小近二十场战役,语言寥寥数笔,却把整个战役描述的活灵活现。敌对双方各有人数多少,在什么地方,伤亡多少人,谁胜谁败。
一封封的看过去,我仿佛看见大皇女与容琉璃二人在高处运筹帷幄,将大周万万寸土地全部染上权欲色彩。而构筑这些色彩的,却是哪些连为什么打仗都不知道的大周百姓。
大皇女为了阻止容玉进攻,早就将沿途城镇搬空,人去楼空不说,连水中都下了□□,再无一粒可食用的粮食。容琉璃一路损兵折将,十分难熬。接着容老王爷也被大皇女狠心揪出,连带着将容家九族全部捆绑斩杀,将人头赶着牛车送入容琉璃军中,容琉璃气的一口鲜血吐出。不到半月,为了向大皇女示威,容琉璃派出十只奇袭敢死队,一口气夺下十五个城池,也让大皇女脸色非常难看。
二人就在大周距离京城一千余里的地方僵持不下,已有一个月……
我放下那些战报:“难道清琅女帝是看不清局势么?竟然定要人‘一语成谶’。”
“怎么?”
“这二人,谁胜谁负,只需要女帝一个倾向,便能实现。她只需要派一队人马,若在北獠关施压,容琉璃定背后不保,只能回身防卫。若是派遣海军登陆大周,不消三日就可以攻入京城,自可灭了周朝。”
“她却不愿意费一兵一卒……”琅青玉道。“只希望靠着神力捡个天大的便宜。”
我不禁摇头:“便是天下真有这种神力,也定不会让人不劳而获。”
“那……你觉得会怎么样?”
我仔细看墙上的地图,抬手敲在龙门渡口处,笑道:“罢了!让二者鼎足而立,谁也讨不了好才是上上策。”
“女帝如此人物,又怎会看不出你的意思?”琅青玉倒不赞同我的轻率。
我却已经有些把握:“琅将军,清琅女帝早就对大巫神子以及‘一语成谶’十分入迷,以至于国家大事都要靠人铁口直断。明明已经清晰明了的天下大局,她竟因为要指靠神力而看不清楚。便到了如今胜负已分的时候,还在逼我一语……我怕到时候只要我开口,她就算自己攻打大周成功,也要算作是神力的功劳了。”
“陛下以前并不太信这些鬼神乱力,似乎是在三十年前初遇殿下之时见到了什么,方才变得痴迷不悟。”
“这便对了。”我点头道,“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而已。你知道为何?”
琅青玉看我:“为何。”
“她已经老了。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早就不敢再冒险。”我惋惜摇头,“昔日那个征战南北的传奇早就过去。英雌也有迟暮时啊……”
琅青玉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
我二人脸色都是一变。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我偷看军情,我能使用神力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琅青玉抓着我就躲到幔帐之后。
门在同时被人推开。
在幔帐后看不清人脸,却听见几个人的说话声。
“萧离离,你说的此事,千真万确?”
萧离离?
我正在想着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却猛然听见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人,在下不敢说谎骗你。”
我犹如被雷劈到,整个人呆立当场,眼泪不由自主的汹涌狂流着。
那是梦中无数次响起的、略微沙哑温柔的容玉的声音啊……
作者有话要说: … 0 …B~~~~~
我看到有大人重复买了之前看过的章节的,请多多留言,小秋给乃送分。
另外,多谢看文的大人,本日二更送上。
扭动ING~~~~~~~~~~~~~~~~
☆、迷雾重重
容玉!
琅青玉见我的反应,伸手一捞,已经将我压在怀里,又将我的嘴巴紧紧捂住。
倘若不是琅青玉拉着我,捂着我的嘴,我几乎立即就冲了出去。恨不得马上去见见那个人,确认她是不是确实是容玉。
我抬头看她,琅青玉!
她却死不放开,只看着我的泪染上她的手。我挣扎了几次却毫无用处,最终只能放弃。
就这一折腾,外面二人的对话早已谈到结尾,中间说了什么,我统统错过了。
“好,下次若再有此类消息,定双倍赏你。”那位大人说道。
“多谢大人。”容玉的声音再次开口。
接着听见银贝撞击的声音,许是打赏的赏钱。
“下次还是初五在这里见面,你出了宫可少说两句,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脑袋。”
容玉的声音有些笑意:“大人,这一点容玉还是省得的,毕竟您身份尊贵非常人可比,要让人当朝皇太女竟然要去打听一个四品小官的秘密……恐怕真是小人活腻了。”
琅青玉环住我的双手突然使力,我吃痛,抬头看她,只见她听了此话一脸震惊,定和我一样没有料到此时来这里的“大人”竟然就是皇太女。
“你知道就好。”
接着传来开门声。
“大人请。”容玉的声音里带上了极度谄媚的讨好。让我一下子拿捏不定,此个声音,真是容玉?
门被关上,脚步声先后远去,又过了一会儿子功夫,琅青玉才松开我。
“你!”我气道,“容玉刚刚在外面,为何不让我见她。”
“你想让太女发现你和我不知为何呆在军要处档案库?小秋你怎么如此莽撞?若是被发现了,你的计划定然泡汤不说,连名节也会有损。”
“我可以趁着太女不注意的时候,对容玉示意!”
琅青玉脸色却阴晴不定,突然道:“那女人不是容玉!”
“啊?”我万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你亦是见过容玉的,难道你听不出来她的声音?”
“天下人中,声音相似之人有千千万,你思念容玉心切,早就辨不清真相,只听得一个相似的声音,便断定是容玉,简直荒唐。”她说话又快又狠,一针见血的戳破我的顾虑。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将军,您说她不是容玉,又为何如此笃定。你之前也说过,并未有容玉的消息。”
“对!”琅青玉道,“但是我却知道今日这两个人是谁,以及他们在说得那个四品官员是谁。”
“什么?!”
“皇太女素有断袖之好,风流韵事在清琅也是茶余饭后,这个四品官员便是太女近年紧追不舍的京兆伊。而这个萧离离么……则京兆伊府上新来的大管家。我早已跟着太女多次去过京兆伊家,让我们吃闭门斋的就是此人。你说,一个我见过的人,我能判断她是不是呢?”
她话至此,已打碎了我心里几个月来最后的希望,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昏暗天地翻腾。
“神子!”琅青玉见我不对,连忙将我扶住。
我紧紧抓着琅青玉的手臂,就好像溺水之人勉强抓住的那根稻草。
容玉,竟然又不是你。
你究竟在何处?
华梦享眼里的那个你,是真的么?
你对我的许诺都是真的么?
我低头,便见着自己的泪滴落琅青玉的衣袖,犹如璀璨明珠,却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水渍,其他竟然全然不剩。便如我这小小的希翼,只消轻轻一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玉……”我低声唤道,只觉得那名字从嘴里吐出,都带着浓浓的苦,在舌尖上再也化不开染不晕般难受。
“小、小秋……”琅青玉轻唤我,“天色已是不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抬头看她。
“你这身体大病初愈,太医如果见到我这么折腾你,定要骂我。”她说着,眼睛里透出真担心。
我点点头。
她见我同意,便扶着我出了军要处,送我回太医院。
一路安静无话,我只觉得心情沉甸甸的不想开口,琅青玉却偷偷看我好几次,欲言又止。两个人在僵硬的气氛里,进了华医生所在的院落。
华医生过来一看我的气色,眉毛顿时倒立,不负琅青玉愿望的立即指着她的鼻子开始念叨。
“中午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她。”琅青玉很干脆的认错。
“就这一句就完了?”华梦享却不肯善罢甘休,“我说大将军,你看秋素这脸色,都快跟纸一样白了。我才把他养的好一点儿,你就这样折腾他,你行啊,当我华太医救的人不是人吗?”
琅青玉竟然被她说到额头冒汗,狼狈不堪的步步后退。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口道:“华医生,不是琅将军的错,是我自己要到处乱跑,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华医生回头,冷笑,“你以为你没错?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照顾好自己,你说你什么时候身上没伤,每次都是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于是我救火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最终华梦享将我二人絮絮叨叨的念叨了近半个时辰,在我发毒誓之后,才算告一段落。又或者也许到了晚饭的时间,她骂累了便去张罗上饭,我两人才能得以喘息。
等她出门的瞬间,我跟琅青玉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我看看她。
她看看我。
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军要处那种沮丧的情绪便被不着痕迹的化解在这笑声里。
“将军,能和我讲讲皇太女的事情吗?”
“你还不肯信?”她问我
我摇头:“不是,只是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若要去当神棍,自然应该无所不知。”我虽然这么说着,然而心里却分外明白,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而已。那人的声音,如此的像容玉,我虽听了琅青玉的话,却还是抓着这唯一的一丝希望不肯放松。说不定也许,那人与容玉有什么渊源罢……
“有道理。”琅青玉竟然很认真地赞同。
我突然为我的欺骗感觉羞愧。
“皇太女乃是皇上长女,姓琅名润,字天下。”琅青玉见我要听,便径直讲了下去。
“好大的口气。”竟然有人叫做“天下”。
“她的名字乃是取了‘润泽天下’之意。可见自出生之日起,她便已经受到皇帝陛下万般宠爱,当上皇帝也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可惜这个本来应该润泽天下的人,却一直不停的祸害朝野。品行不堪,仗势欺人,还有断袖之癖,弄得朝廷里但凡是个女子都隐隐不安,害怕被她逼迫做了皇太女的佞幸。”
“那可真是大大的丢脸……京兆伊呢?”我又问。
琅青玉轻笑一声:“京兆伊怕是近年来其他大臣们最感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自太女看上了京兆伊后,就对其他人统统没了兴趣,每天都追着她到处跑。已经有近一年时间没有再骚扰过他人。只可惜这个京兆伊却跟块儿铁板似的,任凭太女威逼利诱,都绝不顺从。太女也时常带着我去帮京兆伊看大门,也不怕来往的京城人士看到的丢人。却一次都没进过京兆伊府。却把京兆伊的大管家吓跑了十来个。”
我想到那场景,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太女也算是痴情了。那京兆伊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竟然如此铁骨铮铮。我实在是佩服。”
“京兆伊乃是去年秋天科举中举之人,叫做安如意。说起来她的身世也算是神秘,她自己说是居无定所的海中岛民,然而语气中却对大周十分了解。”琅青玉想到了什么,“小秋,这安如意进退有度,举止优雅,才高八斗,若是大周人,定然众人皆知,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安如意?”我沉思。
在大周,姓安的,只有一个人物,可惜已经死了。那便是先皇八皇子、安宰相罪子、回凤楼的头牌红柳,本名叫作安以木的那个了。只是红柳是个男子,此人却是女子。
然而,此人也叫做如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