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低沉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话,青枫的心没来由的抖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细看燕弘添脸色,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脸,这番话是提醒还是随口说说?暂时猜测不出来,青枫思量之下,故作轻松的笑答:“总要试过才知是不是力所能及啊。”
“是吗?”燕弘添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对她的答案颇为满意,却也不等她回答,率先出了凉亭。青枫僵在原地,他……发现什么了吗?他把她带到这个别院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压着无数疑问,晚饭青枫没吃几口,燕弘添的胃口倒是很好,两人用过晚饭,天色已暗了下来,两人在蜿蜒的小道上走了很久,才来到一座木屋前,这座木屋比青枫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实木搭建,依旧简单。青枫一进院子,立刻被木屋前那一大片梅林夺去了所有心神。
正值初冬,梅花还未开放,暗黑的夜色下,只看见高大挺立的枝干张狂的生长着,早已摆下迎风傲雪的姿态。
“梅花还没开,真可惜。”皓月本是小国,气候也偏暖,偶尔一年寒冬时节也只能看到三两株梅树上开着几朵意兴阑珊的花儿,丝毫不见欺霜傲雪的风姿,怎不叫人失望。眼前这片梅林却大不相同,即使还未开花,那苍劲粗壮的梅枝似乎都已在述说着它急迫的等待着一场豪雪的降临。深吸一口气,只是想象着一片雪白下炙热的艳红,青枫就觉得心跳加速。
青枫盯着梅林的眼过于炙热,以至于对梅早已麻木的燕弘添都忍不住看上几眼,月色下的梅林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树影与枝干交错,倒有几分苍凉之美,也算别有风情吧。夜风起了,看她丝毫没有进屋的打算,燕弘添也不催她,只淡淡的说道:“总是会开的。”
“是啊,可惜我今年是与它们无缘了。”花开的时节正是她分娩的时候吧。
那失望又落寞的话语似乎她错过了什么天下至宝一般,燕弘添莞尔,不过是一片梅林罢了,“你若真这般喜欢,明年花开时节朕准你再来赏花便是了。”
明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谁知道明年又是怎样的光景?明年站在这听风赏雪的,又是何人?不过燕弘添是不会懂的,拥有的太多,便感受不到什么是珍贵,这算不算另一种可悲?
燕弘添自然不知道青枫在心里腹诽他,心情颇好的看着这片他早已看厌的梅林。
“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一晚上食不下咽,终于想说了吗?燕弘添不动神色,“还不错,有话要和朕说?”
青枫终于转过身,夜风吹的她的衣袂纷飞,燕弘添皱眉,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身上还是那么瘦?
“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青枫有些莫名,刚才还满眼笑意,怎么才一瞬又冷着一张脸?
牵着她走到木屋前的竹椅上坐下,燕弘添啧啧叹道:“你终于也有怕的时候了?说吧,朕恕你无罪。”
无罪?真的能无罪吗?都说君无戏言,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甄箴和那个孩子的事情说给他听呢?在燕弘添的注视下,心中思量已久的话,最后说出口时竟不知为何又换成了另外一句,“臣妾只是在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刚才那一刻,她竟在害怕?怕一但说出口,那双深沉带笑的黑眸立刻染上风暴,她会怕,是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吧?应该是了,那……还是先不说吧,起码孩子出生前先不说吧。
明知她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燕弘添也不急,随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想生皇子还是公主?”
“我啊……”手抚上圆滚滚的肚皮,想到这孩子几个月来的折腾,青枫笑道:“想生个儿子。”若是女儿这般调皮可如何是好。
“哦?”他不也希望她这胎生的是儿子吗,为何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心思都放在腹中的宝贝身上,青枫没察觉到燕弘添黑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自顾自的说道:“女子是天上的云彩,要极尽所能娇宠关怀,才能保存住她的柔软和光彩,男儿应当是地上的山川,要让他多方磨砺,才能昂首俯瞰天地。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女儿要养的精贵,儿子就可以养的粗糙些。”反正甄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其实她生不生儿子都没关系,女儿她也很喜欢,就是觉得儿子好管教些,不行还可以打骂,女儿她可就舍不得了。
粗糙……
她不是开玩笑吧?青枫一脸认真,燕弘添呆愣一瞬之后,绷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一扫胸中阴霾,也把屋内正在准备热茶的萧雨和院子外守卫的明氏兄弟都吓了一跳,什么事值得皇上笑成这样?
夜风依旧沙沙的吹着,看似平静的夜里,谁也没有人注意到,几条身法鬼魅的黑影隐身于梅林之间盯着他们观察已久,一阵夜风吹过,枝叶晃动之际,黑影又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日的萧索沉寂了盛夏浮躁的心, 而凛冽的寒风未至之前,这短暂的初冬,该是最美好的时节吧?四季常青的乔木林间,一行人慢悠悠地穿梭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黑袍男子,昂首阔步,一脸闲暇,不惧初冬的晨风。他身后跟着一华服女子,身边还有两名女子陪着,几名威武挺拔的侍卫紧随其后,这一行人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踏青游玩。只可惜,那华服女子隆起的大肚子、虚浮的脚步、阴沉的脸色,丝毫不像是出门游玩的样子。
昨日奔波了小半天才到这别院,后来又下来一下午的棋,晚上看见梅林太过兴奋,硬是拖到快子时才入睡。本以为燕弘添不上朝,这回总没人吵他们了,她可以睡到晌午才起来,没想到天才蒙蒙亮,萧雨便来敲门了。看燕弘添早有所觉,从容起身的样子,她就恼火,早说今天要早起,她昨晚就早点安歇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如意和萧雨一左一右地搀着往前走。
虽然入目之处皆是景色宜人,青枫却没那心思欣赏,在心里把燕弘添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顿,还不解气,扭头瞪了身侧的萧雨一眼。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萧雨微微一笑,根本不把她的眼刀当回事。很好,还笑得出来,等回去把她的“极品六月”全部搜刮过来的时候,看她还能笑!
其实一行人走得不算快,青枫并不是很累,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又起得太早,有些困而已。当燕弘添停下来的时候,青枫抬眼看去,立刻被前方巍巍高山震撼得彻底醒了过来。
原来别院背后有这么大一座山,她还以为别院就只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一方院落呢,看来她是低估了这皇家别院了。
轻轻挣开两人搀扶的手,青枫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冲入心脾,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她抬头看着巍峨的峰顶,幽幽叹道:“看日出应该早些来才是。”现在才开始爬,到山顶估计都下午了,等着看日落还差不多。
轻瞟了一眼这大言不惭的女人,燕弘添笑道:“你这样还想上去看日出?”
“不行吗?”明知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可能爬上峰顶看日出,青枫嘴上却不肯示弱,“不过是慢点而已,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刚好合适!”
明早?亏她说得出口,燕弘添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日出你就别想看了,不过可以看点别的。”
爬山不看日出,还能看什么别的?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青枫轻轻扬眉,也不问,反正他总是要给她看的,就让他再故弄玄虚一会儿吧。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上走,因为山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行走,如意和萧雨不能再左右搀扶着她。但是青枫这么大的肚子,身子也比平时笨重许多,一个人搀扶上山道很是危险。青枫显然不以为意,一手让如意扶着,一手撑着山道边的石壁就要往上走。如意大惊,正想双手并用扶住这位逞强的主子,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替代了她的位置,而那不安分的孕妇也被大手牢牢地固定在怀里。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后退几步,有皇上护着,娘娘肯定不会有危险了。
青枫不得不承认,有燕弘添护着,她丝毫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栽个跟头。靠在他怀里,她上石阶也不怎么费力,可惜即使是这样,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稍稍抬眼看去,身边的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连鬓角的发丝都不乱,真不公平!不过。。。。。。他目视前方,专注冷峻的侧脸。。。。。。还挺好看的。
青枫才刚这么想着,燕弘添像是有所感应般,忽然低下头来,对上他幽深的黑眸。青枫的脸呼地一红,燕弘添满眼兴味,嘴角轻勾,将那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在她耳边说道:“爱妃若想看,回去朕任你看,现在最好还是看着脚下为好。”
谁想要看他!平白无故地被他笑话了一番不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这前前后后武功高强的侍卫自然是听了去,就连跟在后面的两个丫头都咯咯地笑得开心。青枫越想越气,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偎进他怀里,赖着只抬脚不使力。
青枫这身怀六甲的身子可不轻,又是这般无赖的做派,燕弘添简直就是在提着她走,还偏偏一点都怠慢松懈不得。就这样又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燕弘添终于把她带到一处大石板铺成的平台上放下。
燕弘添那清爽光洁的额头终于染上薄汗,始终绵长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青枫心理平衡了一些,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石板不算大,倒也足够十来个人站在上面,侍卫们分别在山道上下守着,平台上只有她和燕弘添,萧雨和如意站在一旁。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还不到山峰的半山腰,但这高度已不低,视野很是开阔。青枫看向来时的路,隐约间还能看到别院的宅子,而她觉得走了好久的乔木林从这里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真正的美景在这边。”
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平台的另一面传来,青枫回头看去,才发现平台右边竟还连着一个石凹。青枫好奇燕弘添口中所谓的真正美景,于是绕过石凹,来的他身边,待看清这一面的风光是,青枫整个人僵在那里。
“天哪。。。。。好。。。。。。美?”举目望去,这一片浩瀚如海的碧波是什么?她从没有见过这般广阔的竹林,随风摇摆的竹枝,如大海上的浪花,荡漾出迷人的波涛,却又不似浪花那般脆弱,那苍翠挺拔的老竹,经受着风霜雪雨的抽打与折磨,如同身经百战甲胃裹身的战士,立在那里便是直指云天。那刚柔并济、能屈能伸的风骨,看的青枫热血沸腾。
“莫嫌雪压低头,红日归时,即冲霄汉;莫道土埋节短,青尖露后,立刺苍穹。”站在这平台上,像是能将这片竹海踩在脚下一般,竟是让人有纵身一跃、投入它的怀抱、与它一齐逐风傲立的冲动。
而她也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向前迈了一步。只觉腰上突地一紧,她被困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耳边也响起了燕弘添特有的低音,“跳下去可是会摔得很惨的。”
听出他语气中那淡淡的笑意与自嘲,青枫也不知道为何竟会回道:“你。。。。。。跳过?”
燕弘添轻轻挑眉,她竟然猜到他曾做过这荒唐事。转念想想,她一介女子刚才都想过要纵身一跃,猜到他做过又有何奇怪?迎着青枫好奇的眼,燕弘添含笑点头。
真的跳过?!太疯狂了!青枫兴奋地抓紧他的衣襟,急道:“什么时候?什么感觉?”
看着怀里满眼闪着崇拜光芒盯着他看的女子,燕弘添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使是他站在四海朝拜六国臣服的金銮殿上时,也没再她眼中看见一丝崇拜的光芒,此刻她却毫不掩饰她的向往与仰慕。回想年少轻狂时坐下的荒唐事,燕弘添莞尔一笑,“十多年前吧,感觉很‘痛’快!那一跳让朕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啊?听他说着“痛快”二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青枫不禁笑了起来,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否也曾是一名略带轻狂却有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清朗少年?青枫再次看向那片广阔的竹海时,心中竟又多生出几分苍凉之感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染上几分寂寞,燕弘添低声问道:“想画画?”
“嗯!”青枫用力点头,胸中似有一团火焰在叫嚣,她疯狂地想将这片几乎将她淹没的竹海画下来。
燕弘添朝石凹外的萧雨使了个眼色,萧雨点头,从随身背着的布囊里拿出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一张小石桌上。
看那方石桌上一样不落的画具,如意暗暗咂舌,萧雨姐姐能成为穹岳第一女官,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主子们的心思喜好,她怕是早已烂熟于心了。
确定没有任何差错了,萧雨扬声说道:“娘娘,画具准备好了。”
萧雨竟然还真带来画具?青枫疑惑地回头看去,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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