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箴到了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布偶的样子,一张用血红朱砂写上了生辰八字的字条贴在布偶胸前,一根根长针把那精致的小人扎得面目全非,看着确实很渗人。甄箴冷笑,辛玥凝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害她,不惜连自己也诅咒了,她就不怕做这样阴邪之事,折福折寿!
甄箴看也没看叫嚣的辛赴城一眼,冷声回道:“甄箴从未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更没有什么同谋。”
证据都摆在殿上了,已是戴罪之身,她居然还如此目中无人,辛赴城上前一步,指着甄箴呵斥道:“皇后现在仍神智不清,你却说不知布偶为何会在你宫里,都已经在宫里设坛作法了,还敢狡辩。”
尽管他严词厉色,甄箴还是那样沉默的跪在殿中,不再为自己辩驳却拒不认罪。辛赴城还想再逼问,却看见青枫静静的站在殿门外,辛赴城话锋一转,对着燕弘添说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查,尤其是与慧妃走得近的人…”
下面就是要扯到她身上来了是吧?青枫也没有刻意躲藏,殿内的人除了甄箴,只怕早就看到她了,青枫扬起一抹笑,大步跨入内,朗声说道:“辛大人说的,可是青枫?”
第五十章 打入冷宫(下)
辛赴城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敢这般大方的走进漪澜宫,呆愣了片刻。青枫在甄箴身侧站定,微微俯身行礼道:“青枫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两宫皇太后金安。”
许久无语的燕弘添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平身。”
青枫缓缓起身,对上燕弘添幽冷的黑眸,她从里面看到了刻意压制的怒火,尤其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更盛,青枫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燕弘添瞪着她也没用,这事确实与她无关,要算起来她也只是受害者。
楼夕颜执意要娶青灵,这事让楼素心恼了很久,连带的看青枫也不顺眼,说话自然也就不耐烦了,“青嫔,你来干什么?还嫌这不够乱的!”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意过来看看……”
青枫话音未落,辛赴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说慧妃所作之事,青嫔一无所知?”
青枫大方点头,“青枫确实不知。”
“慧妃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后,青嫔与慧妃交好,后宫人人都知道,此时若真不知发生何事,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早料到他会拿这个说事,青枫微笑着捋了捋裙摆,回道:“昨夜臣妾身体不适,一直和皇上在一起,有没有作法谋害皇后,皇上自然清楚,青枫无不可见人之处,没什么可避的。”
她以为把皇上搬出来就能安然无事?辛赴城冷笑道:“昨夜皇后中邪,青嫔就这么巧身体不适,该不会是借此掩人耳目,既能方便慧妃行事,又可为自己开脱吧。”
欺人太甚,她可不是甄箴,从来不相信沉默是最好的反抗。两宫皇太后她都没放在眼里,难道还怕他这个佞臣?青枫收起脸上的笑,讥讽道:“皇后现在这个样子,辛大人护妹心切可以理解,只是青枫身体不适,有御医为证,辛大人这般信口开河,诬陷青枫谋害皇后,可有依据?清风殿刚刚也被仔仔细细搜过一遍了,可有发现?”
青枫步步逼问,辛赴城无言以对。这个贱人!仗着身怀龙种便敢如此嚣张,辛赴城怒火攻心,转身拱手于胸,对着燕弘添大声说道:“自古以来巫蛊之术歹毒阴邪,宫闱中行巫蛊之术其罪当诛,更何况慧妃及其同伙谋害的还是一国之母,无论如何不能就此作罢!臣请皇上、太后为皇后作主。”
青枫好笑,辛家人都是这么不懂察言观色的吗?皇后如此,国舅也如是?他没看见燕弘添的脸色已经冷到结霜、暗得发黑了吗?
两宫皇太后都觉察出燕弘添的怒火,两人对看一眼,杨芝兰轻声说道:“皇上,这事……还是由你来定夺吧。”
大殿内倏地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在等着燕弘添的裁决,青枫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在凌云宫找到布偶,甄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极有可能会被关进那个可怕的天牢里,等待后面的审理吧。青枫还在思索着,燕弘添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人,废除甄箴慧妃封号,打入冷宫。”
什么?打入冷宫?青枫愣住了,她能感觉到身边即使跪着却依旧冷静淡然的女人,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
一直战战兢兢立在角落的舞儿听到燕弘添的话,急的扑到甄箴身边,哭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娘娘她……”
“住嘴!”本来瘫软在地的甄箴忽然大声呵斥舞儿,还将她从身边一把推开。甄箴踉跄的站起身,一双泪眼注视着高位上的男人,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皇上既然认定甄箴有罪,甄箴无话可说。” 青枫竟不忍心去看那张梨花泪颜,或许她没有恨,却抑不住那无尽的心殇,青枫同样感到心寒,燕弘添,他怎么可以不彻查,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布偶,就把这个陪伴他这么多年的女人打入冷宫?怎么可以冷情至此?
他确实比她以为的冷情,直到甄箴被侍卫押走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舍,哪怕是失望都没有,仿佛被带入冷宫的女人对他根本无关紧要。这就是被他荣宠三年换来的结局?这一刻,青枫的从头冷到脚,燕弘添,他没有心。
终于除掉甄箴,辛赴城暗暗得意,现在青枫就是皇后最大的绊脚石,辛赴城仍是不愿放弃,低声提醒道:“皇上,那另一个布偶……”
“整个后宫都翻了一遍了,辛爱卿还不满意吗?”凌厉的目光直逼而来,辛赴城再蠢也感觉到燕弘添的不悦,连忙回道:“臣不敢。”
燕弘添动怒,偌大的宫殿没人再敢提布偶之事,殿内只听见小僧们呢喃不清的诵经声,燕弘添忽然起身走下高位,众人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竟朝青枫走去,在她面前站定,燕弘添沉声说道:“太医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
燕弘添虽没呵斥她,青枫却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燕弘添现在估计更想掐她脖子吧。暗暗捏了一把汗,青枫低声回道:“臣妾已经好多了。”
手上忽然一疼,燕弘添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朕送你回去。”别人看来,燕弘添对她该是宠爱备至,只有青枫知道,他该死的用了多大的劲。
“皇上!”看着燕弘添牵着青枫就想离开,楼素心气不打一处来,“皇后身体虚弱,邪气侵身,皇上天子之躯,应该留下陪陪皇后才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宠爱也应该有个限度。
老和尚终于写完了符咒,听到太后的话,赶紧上前接话道:“是是是,皇上正阳之身,泽被苍生,有皇上在身边照顾陪伴,皇后定能早日康复。”
燕弘添低笑一声,“皇后有太后福泽庇护,又有大师诵经驱邪,还有这么多御医陪护,哪里还需要朕?”
轻轻抚着青枫的腰,燕弘添朗声说道:“枫儿如今有孕在身,朕准备封她为清妃,礼官拟号封妃诏书会拿给太后过目。”
封妃?青枫身子一僵,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青枫乖乖的闭嘴。杨芝兰也坐不住了,急道:“皇上要册封青枫为妃?”
“不行!”楼素心快被他们气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个孩子怎么都被青家姐妹迷昏头了!
燕弘添冷冷回道:“有何不可?”
他还敢问有何不可,楼素心指着燕弘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没把青枫整倒,反让她封妃了,辛赴城越想越恼,也想上前反对封妃之事,水芯赶紧迎了上去,假装要进内室照顾皇后,实则堵住辛赴城,对着他摇摇头,水芯低声说道:“国舅不可妄动,回去报与老爷,一切由老爷做主。”辛赴城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一大早早朝都没上,为了皇后这事皇上已经心生暗火,这时候再与皇上起冲突,真正会伤了母子感情,许淑平轻轻扯了扯楼素心的衣袖,对她摇摇头,嘴上打着圆场:“皇上要册封妃子,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封妃并非小事,不可草率行事,再说庆典将至,封妃之事可等庆典结束之后再议不迟。”
“许嬷嬷,你进宫多少年了?”
“四十年……”对上燕弘添微微眯着的黑眸,许淑平霎时间冷汗直流,刚才一心护主,倒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场合,那里轮到她多嘴,她看着皇上长大,更知道他的个性!许淑平扑倒一下跪倒在地,急忙求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服侍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嬷嬷,今日在众人面前这般狼狈,楼素心气得浑身发抖,“皇上是不是连哀家也想一并除了!”
燕弘添剑眉微敛,寒声回道:“许嬷嬷进宫这么多年,是该出宫安享晚年了。”
“不……不行!”许嬷嬷陪着她一起进宫,服侍照顾她四十年,就像她的亲人一样,若是她出宫了,她将来的日子要如何过?
许淑平是宫里的老嬷嬷,蒙太后庇护,在宫里没几个人敢得罪她,虽是奴才,却也享尽荣华,她不想这时候出宫。许淑平这次是真的慌了,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哭道:“皇上开恩——”
燕弘添不为所动,牵着青枫出了殿外,那咚咚的磕头之声,青枫走出漪澜宫似乎都还能听得见。
正中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的人眼发花,而此刻青枫的脑子却很清明,她微低着头,任由燕弘添牵着她走,他脚步不算快,但是每一脚都重重的踏在地上。两个人的手虽然交握着,却都是冰凉的,掌心的力道让青枫觉得疼,却不至于捏伤她,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燕弘添的阴寒的怒气。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的的回到清风殿,青枫以为燕弘添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审问她,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为自己开脱,可是才刚到门口,燕弘添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等一下。”
她叫他做什么呢?想为甄箴鸣不平?她自身难保,也没这么伟大。想说不要他封妃?争宠谋势不受欺凌不是她处心积虑要的东西吗?其实叫出口后,青枫立刻就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燕弘添的比以往更加幽冷的黑眸已经紧紧锁住她。
青枫背脊微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扬声说道:“臣妾有东西给皇上看。”
第五十一章 清妃
青枫背脊微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扬声说道:“臣妾有东西给皇上看。”燕弘添脸色阴沉,却还是转身进了清风殿。
“去把画拿过来。”青枫匆匆交代身边的茯苓,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紧跟着燕弘添进了屋内,她知道此刻的他并不好惹。
“是。”茯苓不敢耽搁,拿出装裱好的画卷快步回到里屋。屋内,皇上端坐高位,主子静静的站在一旁,茯苓自然不敢直视龙颜,但那迫人的气势已让她呼吸不畅。
“打开吧。”
听到青枫的话,茯苓赶紧打开手中的画卷,但是因为装裱好的画卷有一人多高,一丈多长,茯苓拿着狼狈,高进上前帮她拉着画卷一侧,在燕弘添面前将画卷缓缓展开。
“你画的?”低沉的问话听不出喜怒。青枫暗暗观察着燕弘添的脸色,低声回道:“嗯。”
燕弘添没再问她话,黑眸冷睨着眼前的画作,面无表情。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高进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下暗暗称奇。他早就听闻青家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枫的书画更是千金难求,他相信青枫的画作必定是精品,但是他猜想,女子作画,莫不是画些花鸟虫鱼,却不想展示在眼前的,是一幅恢宏壮阔的群峰峻岭图。飘渺的云雾之间,巍巍群峰连绵万里,如云中苍龙,海中神蛟,墨色晕染下,那山间的迷蒙云雾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中飘散而出一般。画作用笔之洒脱,着墨之随性,气势之磅礴,丝毫不似出自一名年轻女子之手。青枫,果然不负盛名。这幅画作,皇上必定喜欢。
青枫对自己的画素来很有信心,燕弘添盯着画卷久久不语,她也不紧张,低声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好。”燕弘添淡淡的丢出了一个字,虽未如何褒奖,脸色显然轻松了些。
青枫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臣妾也觉得很喜欢,尤其是这层层迷瘴。山峦一直都在那里,能看到多少,就要看眼中的迷瘴有多少了。”青枫不轻不重的说着,燕弘添脸色不变,高进心里暗叫一声糟。
“你是觉得朕被迷瘴迷了眼?”燕弘添似乎还在欣赏着眼前的画作,漫不经心一般的问话里透着森寒之气。青枫的心紧了紧,却不打算就此失声,“皇上自然不会被小小的迷瘴所阻,臣妾是担心山间生灵被迷瘴迷了眼,看不清哪里才是天。”青枫知道,自己今天说这些,无疑是虎嘴拔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说,不是为了帮甄箴求情,不是为了排挤皇后,只为了心中那一丝她自己也闹不清的烦躁或者说是…愤懑。
“那你,可看得清,哪里是天?”燕弘添忽然起身,冰冷而幽深的眸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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