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与白色衣袖,却只衬得手愈发白皙。捏起茶杯这般寻常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如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沈融阳天生无法行走,手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心脏一般重要,常人更无法想象,这双看似纤秀的手,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
“好茶。”
端起茶杯轻轻一嗅,浓郁的春意随即流遍五脏六腑,如雨后草木之气,似山间甘露之味,将骨髓经络都洗净,便连陆廷霄素来冷淡的眉目,也不由浮现出一丝赞叹。
沈融阳一笑,从旁边水桶舀起一勺泉水,倒入煮水的壶中,用小火慢慢煨着。
“北溟教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陆廷霄颔首,将杯中清茶饮尽。“本来也无甚大事,只是峨嵋派的人上天台山找弟子。”
沈融阳挑眉,起了些许兴致。“峨嵋派找人如何上了天台山?”
陆廷霄将起因结果略略说了一遍,沈融阳听罢倒是一笑:“这个吴祺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他必是钟情于钟姑娘,才会如此激动。”
“做一件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此人心气有余,灵性不足,学武之境只怕很难再进一层,除非他能勘破妄境。”淡淡一句,为吴祺下了注脚,陆廷霄望向他,眼神转而深邃。“你心神不宁,又是何故?”
沈融阳微微一怔,自觉毫无破绽,却还是被对方一眼看出,不由暗自苦笑,正思忖如何措辞,忽觉手上传来微凉触感,那人的手已覆上自己的。
身体瞬间一僵,手却没有抽开。
初春的午后,竹帘疏影,室内竟是宁静异常。
那人起身,身体微往前倾,在对面一片儒雅的白衣上投下微弱的阴影。
柔软而温热,相接。
辗转反侧间,淡淡的茶香还在唇齿间萦绕,他蓦地加深这个吻,舌尖攫住对方的缺口滑了进去,趁对方心神松散之际,卷起一场狂风骤雨。
覆在上面的手慢慢攥紧,不容他逃脱。
即便他外表看起来冷淡清寒,眼前这一个动作,却绝不冷漠缓慢。
第 54 章
陆廷霄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这种性格让他同样不会用花言巧语滔滔不绝的话语去打动一个人。
所以他与沈融阳相交,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寥寥数语便能明白对方意思。
起初只不过是看到他忧思内蕴,情不自禁想去做一些事情聊以抚慰。
未料及情势却有点失控了。
俯身压下那人薄唇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对方平日谈笑晏晏的风采。
白衣胜雪,沉凝如水,即便足不能行,也无愧翩若惊鸿四个字。
心念一动,平静无澜的心境就此起了涟漪,再也挥之不去。
如惊涛骇浪,卷起千重迷障。
唇平日纵是微凉的,此刻在极亲密的辗转之间,也变得滚烫起来。
沈融阳那一怔,本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却想起那日在温泉中的情景。
烟雾缭绕,泉滑溅玉之间,肌肤相亲,唇舌相接,被半压在泉边石上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被按住的左手微微一颤,便没有立时推开。
那人的身体慢慢倾压下来,开始只不过是轻轻地覆在唇上,但心神松动之际,舌尖已长驱直入,卷向对方的,轻拢慢挑,辗转吮吸。
其他人断然不会想到向来冷情冷心,一心追求武道的陆廷霄也会有这么激烈的一面。
沈融阳自嘴里逸出几近无声的叹息,也随即被淹没在对方的攻势之下。
既是心中有情,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拒绝。
虽然并不习惯来自同为男性的亲吻,但是陆廷霄就像一块千年古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却并不让人厌恶或反感。
原本隔着一张矮几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毫无间隔,只不过在顷刻之间,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要叠在一起。
不带半分寒意的吻顺着衣领逐渐往下,沈融阳微微一惊,伸手按住对方的肩。
此刻内心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说毫无所动,那是假的,但这形势……
沈融阳有点啼笑皆非,不曾想自己也有被轻薄的一天。
那人抬起头,一泓深如寒潭的目光映入眼帘。
现在还是午后,
情之所起,何必计较。
彼此眼神交流,皆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只不过这短短的交流在陆廷霄的下一个动作开始之时中断了。
手伸入外衣,灵巧地解开内衫衣带,抚上温热的肌肤。
星火燎原。
那人的手很修长,而且指节分明,早年练剑留下厚厚的茧子,后来慢慢地磨平,却仍带了些许粗糙。
外衣已被褪至手肘处,未却的春寒自窗外滑了进来,皮肤在空气中仿佛也感受到那股寒意。
陆廷霄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将对方自榻上一把抱起,往大理石黑漆镂金拔步床走去。
古铜炉香散,轻纱幔帐垂。
幽幽袅袅的暗香在室内弥漫,以沈融阳的性子,自然不会熏香,只是这香是乐芸点上的,有开窍定血之效,她见这几日沈融阳皆不能安睡,便在起居各处都燃上安息香,可谓煞费苦心。
只是此时满室幽香,却仿佛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情自何处而起。
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无疑是有一份情意的,只是这情意到底有多深。
能够容忍他的亲近,也能够容忍他将要做的一切么?
沈融阳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前尘过往也在心中一并掠过。
答案是肯定的。
若此时莫问谁有难,需要他拼却性命去救,他也会去做,但只是因为朋友的道义,而不是……
而不是如同对这人一般。
终究还是区分开来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种念想,却没料到,这对象竟然不是温柔娇弱的女子,而是七尺轩昂的男人。
罢罢。他心中微微苦笑,觉得命运实在莫测。
陆廷霄见身下的人似乎在走神,手下力道便稍稍加大,从胸口一直往下,直至抚上那柔软的脆弱。
沈融阳一惊,回过神来,无论如何,那个部位被触及,任何人都不会还能从容自如,抬眼却看见对方略带笑意和戏谑的眼神。
轻拧起眉,故意忽视被对方攥在手中的柔软,手将那衣领一扯,唇随即覆上。
长长的黑发迤逦着披散在被褥之间,纤秀但并不柔弱的双眉微微皱着,半是隐忍的神情,还有衣衫半掩之间的白皙肤色……
却并非女子的柔丽,而是在平日自信从容覆盖下的另一面。
这样的如意楼主,如此令人心折,如此……
诱惑。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像当年习武碰见一套绝世心法,克服重重困难之后终臻大成的那种心境。
但又不完全像。
陆廷霄不再琢磨或细想,直接付诸行动。
唇舌交融,手下的皮肤仿佛也染上一层薄红。
两人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有点凌乱。
陆廷霄的玉冠卸至一旁,长发与对方的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结发。
他想起这个词,心中突然无比快意,手下动作也不由更加灵活起来。
纱幔之中,隐隐弥漫着情 欲的味道。
那人平日常带笑意的脸,此刻正蒙上一层薄薄的粉色,额头更微微沁出细汗,只因男子最柔软的部位被牢牢握于他人之手。
他的双腿用不上力,便只能依靠双手,一边攥着对方的肩头,一手撑在被褥之上。
饶是如此,仍然略显狼狈。
对方如同把玩着一件稀世奇珍,轻捻缓揉,时轻时重。
心跳如擂鼓,他忍不住闭上眼,压抑着那几欲脱口而出的喘息。
但愈是压抑,那种情 色的意味仿佛就愈浓烈。
“够了……”
他忍不住轻喘出声,攥着对方肩膀的手转而抓住他的手腕,汗水自额头滑落下来,浸入柔软的被褥中。
唇随即被覆上,未竟的话语消失在低垂的帷幔之后。
这是个好天气。
飞云冉冉,芳菲满院,新绿小池塘。
帘外草木深,帘内春色重。
尾 声
发丝半埋在被褥中,那张脸却被散落的长发掩去一半,看不清表情。
他不由伸手去拂。
头发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微微的濡湿,却浸染得愈发黝黑。
那眼中带着一丝未褪的情 欲和几分炽热。
“滋味如何?”陆廷霄低下头,覆上那张柔软而温热的唇,呢喃出声。
天地良心,他只不过很认真地想询问对方的感受,方才凭借直觉而动作,一路下来,两人竟不知不觉到了耳鬓厮磨,结发共枕的地步,这反倒不失为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沈融阳略带恶意地低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此时半卧在榻上,面色微酡,神情放松,全无平日的儒雅,却是另一种风情和魅力。
揪住对方衣襟的手稍微使力,那人猝不及防,往他身上倾了过来,沈融阳双腿无法动弹,只能将身体抵住身后床榻,另一只手滑入他的衣襟,在那平滑的肌理上游移。
陆廷霄穿着衣物的时候,身形颀长,并不让人觉得他如何健硕,但是在衣服掩盖下的身体,却是线条优美而富有力量。
他身上自然没有熏香,却弥留着昨日沐浴后淡淡的皂荚香味。
男人的欲望其实很容易被挑起来,否则就没有下半身思考这句话了,只不过有些人自制力强,忍耐的时间就更长一些,然而此情此景,既不需忍耐,也无需压抑。
手中的柔软很快变得滚烫灼热,沈融阳无声地勾起唇角,动作愈发加快了一些,右手却细细临摹着那略显冷峻的面部线条,动作缓慢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易碎而珍贵的宝物。
对方眼中的清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波动,伴随着隐隐炙热,胜过一切语言。
垂首埋入他的肩窝处,耳畔传来低低喘息,沈融阳闭了闭眼,原本已经有点慵懒的身体在这种氛围下又渐渐躁动起来,手指灵活地套 弄着此刻坚硬如铁的物事,待觉得那人全身绷紧到了极致,便猛然一收一放,染上半手的湿意。
火花绽放到了璀璨的终点,便迎来天地的寂静。
帐幔之后,几近无声。
只有弥漫不散的暧昧,与交叠如鸳的身躯。
一煦阳一寒月,一温雅一冷淡,此时的二人,有种不可思议的融洽。
那人停息了片刻,从对方的颈肩处抬起头来,随手执起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长发。
“结发。”陆廷霄道,声音淡淡,带着几分情 欲之后的沙哑。
“我心同君心。”沈融阳一笑,慢慢开口。
暮色在流光中慢慢降临。
红烛摇曳,窗影斑驳,除了遥遥传来的打更声,院落四处一片寂静。
玉酥黄金糕,银丝春卷,翡翠凉果,玫瑰饼,四色点心,精巧玲珑,整整齐齐地放在四个花青色瓷碟中,还有两碗牛腩香菜面摆放在两边,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好心思。”便连陆廷霄见了,也不由地轻赞一声。
“必是哀思见你来了,亲自下厨做的,平日我想吃也吃不到。”沈融阳边笑道,执筷夹起玫瑰饼咬了一口,香浓糯软,入口即化,齿颊间的玫瑰余香却流连未去,此时他早已衣冠整齐地坐于桌旁,头上发髻玉冠却是陆廷霄帮他打理的。“她的手艺又有长进了。”
陆廷霄尝的却是一块银丝春卷,只见上面金黄流彩,四周还点缀着几颗樱桃,放出口中则香酥极脆,里面包的是银丝豆芽与香菇肉馅,却愈发透出鲜味。
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品尝着这一桌颇费心思的美食,窗外远远传来犬吠,此刻听来,竟是别有趣意。
一夜好眠,清晨起来,精神竟比之前几日都要好上许多,他自纪氏去世之后便不曾散去的迷障,也因那人的到来而消散许多。
待陆廷霄练完,两人便在屋中对弈。
沈融阳的棋艺是极好的,陆廷霄又很少将心思花在武功之外的事情上面,自然下不过他,但连输两局之后,他却依旧很认真地与对方在棋盘上缠斗。
乐芸敲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公子,荆州楚家的帖子。”她轻轻道,不忍破坏这难得的宁静,即便她并不喜欢陆廷霄,但如果这个人能为沈融阳带来愉悦,她也想让自己尝试去接受。
信函十分精美,字也写得苍劲有力,只是沈融阳并不觉得这里面的内容,会有什么好消息。
信写得极简略,顷刻便能看完,他扫了一眼,心中暗自叹息。
乐芸好奇心起,忍不住探头去看,只见上面统共不过一句话。
某自不量力,请沈楼主五月初五赴玉泉山下一会,生死勿论。
卷五 终。
第 55 章
夜深得没有一丝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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