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宝胜,汪新对他没有太大的恶意,毕竟传闻中这人不贪钱——好歹也跟高人形象沾了那么一点边吗……
气功热从那个夏天开始急降温,“大师”们逐渐淡出了老百姓的视线,只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肖成龙从中得到了好处,他在公安局有了个临时工的证,然后呢在电视台挂了个职,照汪新的理解,那是个“安全顾问”的头衔,是个闲职,一星期去看上一次就可以,每月还有接近一百人民币的工资。
但肖成龙不开心。
肖成龙是个精明人,听得懂那局长和台长话中“现在给你份工养着你,以后这种事不要捣乱”的意思——他当时请那两位吃饭的时候,言语上是以达到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意愿这个目的来组织的,自然张嘴闭嘴之间,肯定有不少那两位觉得不中听甚至是受到威胁的话。
那不是人身威胁,但更可怕。肖成龙言语中若有若无地透露出那么个意思:你们要不搞,我就自己搞,到时候事成了,老百姓会不会想你们都是一伙的那可不关我的事……
除非是严打时期,上头下了指标实在没办法完成了,不然没人愿意搞肖成龙这样的——他就一个混人,除非能判他死刑,不然谁知道以后会生什么事?忘私为公的官员是有,但古今中外历史上记载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屈指可数,哪有可能是这两位?
不得不说,肖成龙伪装得不错。在汪新面前,肖成龙会显出他的精明来,或许是以诚待人的意思。但这种姿态摆出来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汪新了解他的一切——汪新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
但肖成龙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还有很强的自尊心,所以这些天的努力换取的那份待遇极好的工作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乞丐一般在接受别人的施舍,他想不开。
但肖成龙也舍不得那钱,他心里也想,老子辛辛苦苦忙前忙后,又欠下这么多朋友的人情,没功劳也有苦劳哎,搞出这么大动静,你们相关人士便宜肯定占大了,要说老子什么报酬都拿不到,那可就太憋屈了。
所以肖成龙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做起什么来都是心不在焉的,陈淑美看在眼里,只道是他闲荡了这么些年,忽然有了“编制”,不太习惯,便没往心里去,只劝他这虽说是个闲职,没事去也要去工作的地方多转转,跟人家混个脸熟,以后有事了也方便些。
这些理儿肖成龙怎么可能不懂?他文化水平比陈淑美是低,但自觉得见识比这女人要广得多。然而他是个疼老婆的,虽说这些年口角是有,但现在人家说得也在理,要让肖成龙无理取闹地去吵,这事儿他可不愿意做。
9月底一个周末的下午,陈淑美买了菜回家,洗着菜的时候,又开始跟肖成龙唠着,肖成龙听得不耐烦,便招呼了声,出去逛开了。
………【第四十四节 汪大忽悠】………
逛了有大半个小时,路上也碰到了几个平时一起混的闲人,肖成龙这时候没什么好心情,便都是招呼一声,支唔几句便说有事到前面去,告辞了继续逛着。
正逛着,前面忽然出现个小身影,肖成龙一看:哟!老子最近这烦心事不就是因为你才搞出来的吗!今个儿可不能放过你!于是便招手喊道:“小新,过来!”
汪新刚练完拳,身上出了汗,黏黏的,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便走得很急。听有人招呼他,一看是肖成龙,便心中叹气——肖成龙最近的表现他从肖斌的话里了解了一些,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这会儿叫自己,却是不知道有没有麻烦……
“肖叔,啥事?”汪新立刻堆出笑来打招呼。
“过来过来过来……”肖成龙招着手,等汪新近了身,便捏着了他两边的腮帮子:“小新哪,你给肖叔出的招这么管用,肖叔现在都有了份轻闲的工作,一个月差不多上百,这不是想谢谢你吗……”
肖成龙手上是没用什么力气,他就是想捏一捏眼前这个平日里说话做事大人一样的小学生,让这家伙的眼神别老显得这么成熟,也算是泄泄心里的闷气。
汪新觉不着疼,便也不反抗,任他捏着,只笑道:“肖叔,什么事不开心呢?”
见他这样,肖成龙立刻失去了调戏他的兴趣,在他脸蛋上揉了两把,道:“还能有啥!被人家当要饭的打了……”
汪新笑着坐到旁边的栏杆上:“肖叔,详细情况您跟我说一下吧?”
肖成龙在家里不愿意说,因为在媳妇面前他要保持点儿形象——虽说其实也没什么形象,但在汪新面前他没什么顾虑,再说了,事儿就是因为眼前这小家伙才起的,跟他讲讲也是理所当然。
肖成龙讲完,汪新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肖叔,看不出来还这么有意思。
他这一笑,肖成龙脸上挂不住了:“笑你——个屁啊!什么好笑的,再笑我揍你了啊!”
汪新自然是不怕他的威胁,却也止往了笑,道:“肖叔,你想岔了,他们可不是要随便打了你……”
“哟?”肖成龙纳闷了,“怎么讲?”
汪新开始忽悠,但话还听着有理有据的:“6月底,十三届四中全会不是宣布了中国**人当前要做的四件大事吗,肖叔,您知道是哪四件不?”
肖成龙平时是闲,但他这个闲可不至于跟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样没事去扔鞭炮砸玻璃对女孩吹口哨找乐子,毕竟孩子都不小了呢。平日里有朋友下班能聚几个的时候伙一起喝酒扯蛋这种事做的是最多的,几个大老爷们聚一块,什么都能谈,上到国家领导下到哪条街上的破鞋,就没有东西他们不敢点评的。
凡是有这样的酒桌的时候,基本上是肖成龙付帐,闲人们只需要带着嘴来,好话是不要钱的,便没事总是夸肖成龙“见多识广”,有什么事便总要“听听肖哥的高见”之类。肖成龙喜欢这种感觉,为了能扯出个道道,他家里报纸杂志订了好几份,没事就看。
所以汪新提出的这个问题,答案他非常清楚,那会儿还为了能跟酒友们讲解分析,还特地连报纸上的分析内容都背得非常熟练。汪新一问,他立刻就答了出来:“这东西还想考住我?听好了啊:一是彻底制止动乱、平息反革命暴乱,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进一步稳定全国局势;二是继续搞好治理整顿,更好地坚持改革开放,促进经济持续、稳定、协调地展;三是认真加强思想政治工作,努力开展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教育,切实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四是大力加强党的建设,大力加强民主和法制建设,坚决惩治**,切实做好几件人民普遍关心的事情,决不辜负人民对党的期望。”
一字不差!肖成龙感觉非常良好。
汪新自然是不会不给人家表现的机会,便任他挥,没去打断。待他背完了,汪新才道:“您琢磨一下这四条,尤其是最后一条,再想想您平时有没有听说过那些领导干部们的什么不好的传闻?”
肖成龙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我听着有点不对劲,一下又想不明白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汪新看了肖成龙一眼,“我说肖叔啊,线索是您现的,事情是您带动的,很多事情都是您和朋友做出来的,他们就是伸个手摘了下果子,您现在拿那个钱太天经地义了!”
肖成龙哼了一声,道:“我拿那钱一点都不亏心,我就是烦他们那些话,什么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自己挑头就做起来了——*……我又不是没眼力架的人,功劳几乎全推他们身上哎,所以这话是啥意思就让人不明白了,你说对不?”
汪新苦笑:“肖叔,这事儿的具体情况我是不清楚的,但我琢磨着吧,您别把现在那每个月能拿到的将近一百块钱当人家随手扔给您的来理解,他们哪有这么好心?你先想清楚他们给您弄这份工的目的,再想想那四条,能不能想出啥来?”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连汪新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但肖成龙听了之后倒是若有所悟:“你这么一说……想想有点意思了……”
“那肖叔……”汪新小心地看着他,“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要吃饭了。”
“好吧好吧,去去去……”肖成龙挥着手道。
汪新如蒙大赦一般地开溜了,肖成龙呆在那儿想了很久,直到陈淑美出来找着了他这才回家。
吃饭的时候,陈淑美现肖成龙的面色比前些天好了很多,便怪道:“这会怎么了?没再板着个死人脸,捡着钱包了?”
“没啥!”肖成龙觉得今天的晚饭吃起来比前段时候就是有味道,便飞地胡吃海塞,嘴里嘟囔道:“哪来那么多事?”
陈淑美心里有那么一丝疑惑,但看他不想说,便也不追问——反正他不可能是乱搞男女关系,这点陈淑美还是对他有信心的。
………【第四十五节 狗日的教育家】………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待到汪新把他的那本教程编完,已经是接近学期末。
去书店看了下计算机书籍所占的比例,汪新便没有试着找门路出版的打算,这东西在2oo2年之前应该都还会有销路,在汪新的记忆里,至少职业高中对口升学2oo2年之前还都是考dos下的Basic,再之后才改成Visua1Basic的。这么样的话,可以再放上十来年都没啥问题——但还是找个合适的时候放出去的好,多卖一本就多赚一本的钱呢。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本教程的效果还得检验!
肖斌同学就是那个实验对象,他在暑假里的疯狂让汪新编写的度几乎跟不上他学习的进度,不得不以“复习巩固”的名义出了一大堆题给他做,这样拖了十来天的时间才进行下一步的教学。
在教肖斌的过程中,汪新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次要教什么新东西都会想现在教这个合适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要怎么教才能让他有兴趣——如果他有兴趣那么又要通过什么方法来让他学得会——他学会了之后又要通过哪类习题来进行巩固——新的习题要出什么样的才能考察出他有没有忘记以前学过的一些东西……
其实从一开始,汪新觉得肖斌这家伙那种脾性,怎么可能会坐得住搞这东西,也就是带他玩玩。但没想到肖斌真是有了兴趣,水平眼见着一点一点的提高,汪新就开始害怕了。
是害怕,汪新想得太远,他就想万一肖斌成年以后的工作是跟计算机编程一点都没关系的,又没了对这方面的兴趣,那么自己教他这些东西算什么?
老师们劝学生——尤其是偏科的学生——学习的时候总会说“没有没用的知识”,这话一点都不错,所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有用的。
——但对于个人来讲,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其实很多都是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所以“术业有专攻”才是正道。
一方面在教科书上写着“社会分工越来越明确”,一方面又要学生“全面提高”,打压学生的特长兴趣,汪新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骂娘,但也就是在心里骂骂而已。
所以汪新就想,万一现在肖斌学的编程以后这辈子都用不着,自己这不是在浪费人家生命吗?有这个时间他去学炒菜做饭也行啊……
陈淑美好几次对汪新表示感谢,又当着孙慧玲的面夸他,这让汪新心里很有压力,后来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学这个东西可能以后永远都用不着呢,浪费别人的时间不是谋财害命吗?”
陈淑美听出来汪新对于教肖斌这件事心理上有那么一点小疙瘩,便不知道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那自然就理解错了,回家先审了肖斌一顿,问他是不是学得不用心了,把肖斌弄得眼泪哗哗的,下次来的时候便拎了一大袋水果来,七拐八绕把话头引到那个“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上去之后,便道:“肖斌哪有什么时间能浪费的……他这哪是学习,他就觉得学这个就是在玩,他要是觉得不好玩啊,早就哭着喊着不学了,哪能像现在,哭着喊着想来……”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汪新当时恨不得照自己头上砸几下——这死脑袋怎么就没绕过来,好歹前一世也是教过两年围棋启蒙的,心理学的书也看过一点,小孩子学什么不都是在玩?玩什么不都是在学?
想到自己至少给肖斌的童年带来了乐趣(这点肖斌成年后却是根本不愿意承认),汪新心理压力就小了很多。而在看到汪新推辞不过把水果收下了之后,陈淑美的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皆大欢喜!
汪新的心理压力之所以小了很多,是因为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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