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苏晚扫了眼碧星后面小厮手中的礼盒,上方赫然绣着一直苍鹰。暗自慨叹一声,他果真是回来了。商丘离旭阳两千里,短短八日能赶回来,他们所乘的交通工具可谓神速。
舟车劳顿,宝成皇帝对玄藩王也算是有心了。
“碧星参见三殿下。”
苏晚一听碧星简单的一句话竟带上了丝丝哽咽,心中冷笑连连,女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你方唱罢,我方接着来。看谁唱的好听!
司徒凌霄温和的让碧星起身。接着便看向一直冷着脸的苏晚。“玄藩王过世,举国哀悼,我知道王妃心情不好,你身体本来就不爽利,何必跟几个丫鬟动怒?”
苏晚没看司徒凌霄,但她却敏锐的从对方声音中感受到一种隐忍的不快。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司徒凌霄厌恶她,自有他的理由,她何不成全他。
缓缓转过身,若有似无的看着司徒凌霄,点点头“殿下说的极是,几个丫鬟而已,我何必动怒。”说完若有似无的瞟了眼碧星,见她眼角泛红,已经一副泫然欲滴之色,心中的冷炙不由升到了极点。
司徒凌霄这是结婚以来第一次见苏晚带着情绪在说话,只见她淡淡的瞥过他,眼睛涌上些许朦胧,对着外面跪着的赫敏赫兰提声说道:“都起来吧。”
苏晚眼睛轻轻一扫周围,司徒凌霄后面跟着四个人,除去周海生,碧月,司徒凌钰是她见过的,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人身材甚是魁伟,二十七八的年纪,身穿深灰色布袍,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气势。
“王妃,这次回来大将军清河让我将此人带给你,玄藩王临终前嘱咐让他保护你。”司徒凌霄说此话时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晚眼睛看。
苏晚心中一动,面上却是淡淡的瞟了眼那人。轻叹了声,转首看向司徒凌霄,无比认真的反问:“保护我的该是我的良人吧?”
面对苏晚若有所指的疑问句,司徒凌霄有些愣仲的看着苏晚,入眼是一片苍白。眉毛不自觉的皱起,他很不适应她刚刚说话时的调调。
没等司徒凌霄接茬,苏晚接着说。
“三殿下府内哪里还需要人来保护。他既是母亲那边的人,臣妾请殿下给他个差事,算是安排了。”
“可这终究是玄藩王的一片良苦用心。”
“我在他老人家的眼内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他却忽略了我嫁给了一个好夫君。”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后院不宜有是非,请殿下成全。”
一番话说完,甚有礼数,可听者想法却各异。司徒凌霄皱眉不语,一瞬不瞬的盯着低着头的苏晚,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人一样,记忆中的那个刁恶的女孩就在眼前,可却已经物是人非,心底的疑惑渐渐扩大。嘴上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那好吧。”心里想着如何对身后男子的安排。莫名多出了这个人,他已经派人去查,很简单,用则留,不用便杀。
司徒凌霄转身刚要走,却听到身后苏晚叫住了他:“殿下…”疑惑的转回头,看向仍旧垂着头的苏晚。只听她说道:
“皇上一路奔波旭阳送别外公,我别无可做,只想当面叩谢皇恩。”
司徒凌霄想了一下,点头应允。“恩。明日你早点起。”说完一转头带头离去。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了,屋内只剩下赫兰赫敏轻轻的呼吸声还有她沉重的心跳。转眼淡淡的看着桌子上那小厮留下的礼盒,缓步上前,盒子上面雕刻着一只动物,苍鹰。这是一种标志,雄伟,锋利。故人离世,却给了她一个契机,想此心底难免有些压抑。
抬头看向赫敏,赫兰 “赫敏下去休息,赫兰伺候,明日赫兰随我入宫。”
赫敏,赫兰一听,几乎同时抬起头。
“郡主;我。。”赫兰刚想说什么,却被苏晚一挥手止住了。她不想听更不想做任何解释,她们愿意怎么想是她们的事。
4020电子书,天气已经暖和了,湖里的冰也已逐渐融化,可夜里却还是很冷。烛火摇曳,映出女子青白消瘦的脸,苏晚很久都没有照镜子了,苍寂的夜里,嘴角微牵,眼内却泛着寒霜,半鬓灰发,仿佛鬼魅相伴。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石青味,拿起牛角梳,轻轻的沾了沾,对着头发一缕一缕细细梳理。这是她近一个月来午夜之时必做之事。就连赫敏赫兰也不曾知道。
重生后,她一直都在隐忍。目标很明确,得到解药,然后在青山绿水间安静的过完此生。可惜世事难料,总有人想要她的命,如果当真躲不开那她欢迎就是。她不是苏晚,如果不让她好过,那就一起都别好过。咔吧一声脆响,上好的牛角梳从中间齐刷刷折断,折射出乳白锋利的骨质。
第二日一大早,赫兰入室打理。苏晚闭着眼睛任由她梳洗打扮,想起她那双清亮坦然的大眼,不知该不该骂她的没心没肺。随着她手指的滑动,苏晚心底却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晚再见宝成皇帝,发现他神情极其疲惫。
玄藩王的死对宝成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个打击。从他做太子的时候,玄藩王就跟着他,风雨同舟四十载,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欢喜悲忧,除去身份地位,他们可称的上兄弟,那份真情胜似手足。
“玄藩王忠贞义胆,心胸宽广,实乃真英雄。这一生,他不止是朕的臣子,部下,还是朕的兄弟。他走了,朕理所应当去送。”如此真挚深沉的话让人心生震撼。就连苏晚也不免有些戚戚然。
深深吸了口气,苏晚深深一拜,缓缓说道:“皇恩浩荡,若外公在天之灵听到皇上的这番情真意切之言,定会含笑九泉,若有来世,他也必愿相随皇上左右,再世为臣。皇上莫须伤悲,外公这一生铁骨铮铮,作为军人,北丘的勇士,他很圆满的完成了身为男人应有的抱负。”说到这,苏晚顿了顿,抬起头,嘴角微牵,不无骄傲的说:“我的外公,他是幸福的。”
宝成皇帝浑身一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第一次认真的看她,巴掌大的小脸,极致苍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却泛着不正常的栗色。可就这张消瘦的小脸上却有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她就那么沉静,坚定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说,身为男人,身为北丘的勇士,她的外公是幸福的。她是太傅大人苏守一的女儿,然而,她身上也终究流淌着爱将玄藩王的刚强的血液。
静立一侧的孙道然心中诧异不已,凝眉看向场内拜跪的女孩,她身上有股让人不可小视的练达之气。这在那消弱的躯体内,十分不协调。
苏晚见宝成皇帝看自己的眼光已然有了不同,里面有着些许的瞩目和柔和。心里酝酿了一下,拿捏着情绪,缓缓说道:“皇上,我…”
“叫我父皇吧,你是皇家的儿媳,理应唤我一声父皇。”宝成皇帝低声纠正苏晚。
苏晚身子一顿,心里抵触的同时还有一丝复杂。她静静的看着宝成皇帝那双漆黑精亮的眼睛,竟有些熟悉。前世今生,瞬间交错,嘴边泛起苦笑,喃喃说道。“如果可以,其实我更想唤您一声父亲。”
话一出口,不止是宝成皇帝愣了,孙道然愣了,就连苏晚自己也愣在当处。她有些不自然的咬住嘴唇:“苏晚失礼了。”
父亲,这个词是多么常见,可就这么简单的词汇他却从未听过。他从来都是皇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孩子,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孙道然眼睛大睁,他不敢相信,皇上刚刚自称什么,我?!
苏晚缓缓的抬起头,安静的看向宝成皇帝。她眼内闪过宝成皇帝微皱的眉头和一丝快的令她抓不住的情绪。
“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冷静的眸子有一丝疑惑。
苏晚垂着眼睛回道。“大夫说是寒气过重,脾胃不和。”
宝成帝静默了一会方说:“一会让太医院的都过来看看,听听他们都怎么说。”
苏晚也没矫情,叩谢道:“父皇厚爱。”说完抬首看向宝成帝,暗自吸了口气,调整了情绪。“父皇,说道身体,苏晚有一事想请求父皇。”
宝成皇帝点点头:“你说。”
“苏晚身体一直不好,外公在世之时,一直牵挂苏晚的将来。苏晚虽然不知这中间细节,但也能猜到些,能嫁入皇家门,做品学俱佳的三殿下妃子,怕均是出自长辈们的厚爱。苏晚自知各方面都配不上三皇子,愧对长辈。”深吸口气,接着说道“以…苏晚目前的身体,怕是很难为三皇子添枝散叶,这一直是苏晚的忧虑。苏晚想恳请父皇成全吾妹苏怡与三殿下,苏晚愿意效仿娥皇女英,尽孝天家。”说完,苏晚深深一拜。
皇座上的宝成帝,眯着眼,一脸沉思的打量着苏晚。时间仿佛凝注了般,过的是如此的缓慢。
“商丘女儿众多,你为何独求与你妹妹共伺一夫。”
苏晚已然听出宝成帝声音中的警惕,微微一拜,有条不紊的回道:“因为吾妹才华俱佳,配得上三殿下,还因为吾妹与三殿下情投意合。”说最后一句时,苏晚用了心思,想让话语和音调尽量诚恳些。
“才华俱佳,情投意合,苏晚,你可知道,素来有红颜祸水一词?”宝成帝未等苏晚说话,开口命道:“看着朕回答。”
苏晚已然听出宝成帝声音中的锋利,不愧是皇帝,自带着让人不可逼视的威严。
成败在此一举,一步错,步步错。她必须沉着应对。仰起头,面无波澜的回望着宝成帝:“红颜祸水这个词,似乎已在历史中留下亘古的烙印,祸国殃民。的确,美丽的女人确实会影响男人做决定。女人越美丽,越迷人,情况往往会变得越糟糕。同样权力越大的男人越容易受迷人女人影响,在所有的事情中,一旦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人参与,男人可能就会分心,不能集中精力,从而会出现一些失误。可是,当今世上,无论人还是动物,哪个不是弱肉强食,胜者生存。如果一个男人禁不住诱惑,辨不明是非,那说明他不够资格成为强者,理应被淘汰。”说到此,苏晚嘴角微牵,静静的看着宝成帝“父皇,您觉得你的三皇子是如此之人吗?若您问我,我的答案很肯定,他不是。”
空气里一片凝寂。孙道然偷偷看向宝成帝,他深深的看向苏晚,眼内有诧异,有思虑,有徘徊,但更多的却是赞赏。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成帝展颜而笑:“不愧是玄藩王的爱孙,太傅大人的女儿,果然有气魄。”叹了口气,“苏晚啊,你反将了朕一驹,好,既然你如此大度,朕就成全你的娥皇女英。”
苏晚的心咚的一声落回了原处。拜谢临别时却听到宝成帝从背后对她小声说:“你可以唤我父亲。”
怆然回首,却发现他埋首在批示什么。静静的一拜,她离开了大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静悄悄。一弯月朦朦胧胧的挂在杨柳枝头,洒下一地鹅黄的光晕。桌上的烛火在二人间摇曳不定,映得四周的墙壁影影绰绰。倏然间,屋中一暗,烛火竟不知怎的灭了。
谁也没动,不同寻常的静在两人间流淌。司徒凌霄觉得沉不住气的压抑。逼迫的盯着苏晚,冷声问道:“你究竟耍什么鬼怪?”
苏晚的睫毛轻轻扫了扫,目不转睛地看着星星之火。“我只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却不曾想话一落地便惹来司徒凌霄一阵冷嗤。
“从不知道你还有如此好心。若真是那样,你倒是真的变了。”
苏晚不接话,静静的听着。她这副淡然的样子却惹来了司徒凌霄的邪火不断升腾,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能娶苏怡他该是高兴的,可是,他却品尝不到一丝开心,就跟吃了个苍蝇般憋屈。他娶苏怡应该是通过他的努力,让她站在他身边,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只有他能给,也终会给的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名低下的姬妾。还有,他不相信苏晚,总觉得她在耍着阴谋。
“你看我这样,应该不会有多长时间了,如果你觉得委屈了她,那等我走了,你再扶正。”苏晚讽刺的回道。
司徒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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