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令狐行全在守势,辰弑却完全占了主动。
但见辰弑白袍在风中微微摆动,丰神隽美,飘逸若仙,同先前在洞中与李淳风对敌,眼前与令狐行对敌已是轻松许多。他身形微动,脚步轻轻挪移向前,两手十指轻抬,蓄势涵劲,蕴力慢吐,收放自如。
而令狐行脸色凝重,只得舞动青云剑勉力挡格对手来的指力真气。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本也是胜负明了。
沈慕容站在一旁观看良久,却从二人相斗中忆起一武学之道:“自古以来,一刚一柔,相依相存,刚不能完全制柔,柔亦不能完全克刚,令狐师侄必定会反攻的!”
果然,令狐行貌似全然只顾抵挡,可一旦辰弑那指力稍稍出现间隔,令狐行的长剑便会带着剑气挥挡着透进来。
两人一刚一柔,互不相让。
忽而辰弑以拇指的少商**与尾指的少冲力之后,两道劲气破空而出,令狐行一个向后腾跃,闪将开去,却趁着中指的中冲**尚未力而出时,以剑尖点地,使出青云剑法中的“还凤于巢”,将方才辰弑所的劲力以剑端挡格之下,忽地回向辰弑面门。
辰弑长身直立,凝神以对,叫道:“好!”遂一个筋斗翻过令狐行递来的剑招,陡然转身长手伸出向令狐行曝露的背心大**出一指真气。
若然点中,令狐行必定已经重伤或命毙当场了。
忽地,一人弹出一指,大喝一声,指力已然点中辰弑手腕处。
辰弑顿觉手腕一股**之力,接着疼痛难忍,方才那一道向令狐行背心的指力骤然偏离,打中了一旁的一堆碎石,轰然炸裂。
“是你!”辰弑怒目而视,算起来,自己爹爹深受其害,还是要拜此人布的疑阵所赐。
李淳风在一旁一直尚未出手,一来是以见到申屠夔受难生死,原想就此作罢,二来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与申屠夔的儿子相较而言如何,现下观战良久,心中了然,失望之余对眼前这位白衣少年也生出了惺惺之意,是以方才出手也是手下留情。
“想不到,到头来,我还是输了。”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二十年前,被我逐出师门的徒弟,二十年后,竟然教出远胜于我徒弟的儿子!申屠夔本也是武学奇才,他所自创的九九归一重阳功中的‘二十五指弹’,本是得益于老夫的昭阳神功中的少冲、中冲、少商等‘五剑合璧’,可眼下依少侠运用看来,那‘二十五指弹’已经远胜于老夫那‘五剑合璧’。少侠聪颖过人,还望日后归于正途!切勿受邪魔恶人所影响,你走吧,老夫不愿再斗下去了!”
他神情忽而颓然,仰天长叹道:“绿萼,绿萼,二十年了,难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两人为了你,斗了整整二十年,我对你依然不能忘情,我……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回来吧……我已经派了个徒弟去找你了,你是否能听得见?”李淳风一心思念爱妻沈绿萼,竟然没有觉察到赵小玉根本未离去。
令狐行暗自心道:“原来师父送小玉走,是要去找师娘的,可师娘到底在哪里?居然要用九宫连珠之时的蛟龙归天阵?”
辰弑一手紧紧握了那只受伤的手腕处,依然不愿服输,道:“李淳风,臭老道,什么长生不老?什么得道之人?”他冷冷一哼,脸上竟是鄙夷之意,道:“我爹爹说过,当年若不是你以师父的身份抢走我娘,后又害她孤苦无依,我娘又怎会直到如今也下落不明?”
“什么你娘?”李淳风闻言一个踉跄,甚是狼狈,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沈绿萼是你娘?”
辰弑冷冷一哼,扭头不答。
李淳风一直只以为自己才是沈绿萼爱的人,想不到,她竟然与别人生出了儿子,而且那个人正是被自己逐出师门的申屠夔!
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太过沉重,如晴天霹雳,让李淳风转瞬之间失去了方才那种凛然傲物的气势,他转身呼出一掌,震天一喝,掌力击向那边的碎石堆处,顿时碎石飞溅,轰然作响。即便是申屠夔已死,却依然不能释怀。
………【第127节:双飞燕子暖玉枫(三)】………
“姐夫……”沈慕容欲言又止,她本欲将那日的事和盘托出,可即便是她亲身经历,也搞不清楚,眼前这少年到底是师姐与谁所生!
看那少年的眉眼,倒有很多地方同师姐相似的,却始终看不出到底谁才是这少年的爹爹。
李淳风脚步踉跄,人也几欲倾倒,若魂灵出窍一般,神情痛苦不堪。
令狐行很久未见师父若此失魂落魄,惊道:“师父——”
他忆起二十年前,自己尚且年幼,那日被师父带返此仙鹤峰,也曾见过师父如此,当日他不明其究,追问师父缘由,却令得师父大雷霆。
只记得当日他受了委屈,从师父房中跑上仙鹤峰后那片竹林,偷偷哭泣,师叔清虚子赶来,少有的清醒,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别哭了,是你娘……哦不是,你师娘走了!”
“师娘走了?师娘不要我和师父了吗?”
“别问了,唉,师叔我也说不清楚,这男男女女的事情最是麻烦累人了,你师父不如像你师叔我一样,从不想这些事情,便不用为这些事情所累了!总之,你今后不可在你师父面前多问你师娘的事情便是了!”
……
哪知事隔二十年,师父依然这般放不下师娘的!令狐行此时亦不似当年那般什么都不懂,这种离别牵挂之情,在赵小玉离开之后,他也曾感同身受过。
“小玉?”
令狐行这才想起赵小玉来,方才只顾打斗,却忘记了赵小玉也去了那碎石堆,一想起方才他们皆曾运气打中那碎石堆,若是小玉在那里,岂不……
他想到这里,心下甚是慌乱起来,顿时举目四望,四下搜寻,可却见不到赵小玉的身影。
无奈师父又在近旁,若是知道自己没有送走小玉,责怪下来,这如何是好?
李淳风叹息不已,神情悲戚道:“难怪我始终都算不出他的来历?原来他……竟然是绿萼和申屠夔所生的儿子!”他心中愤然不已,如今申屠夔已死,他便将痛恨全转嫁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怒道:“必定是申屠夔这淫徒,趁我不在,毁了我娘子的清白,如今他死有余辜,你……你……我也不能留你!”言毕扬起一掌便欲向辰弑拍去。
辰弑顿时感到身子一震,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道自身前呼来,令人胸闷难忍,他当即运起体内九九归一重阳功真气抵御,却还是身形一震,步伐一晃,“噗——”喷出一口鲜血来。
李淳风乃是武学高人,又获长生不老之身,如今也已有上百年修为,方才在洞中尚还惺惺相惜此英雄少年,可眼下却似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好似若此少年不死,便是沈绿萼自己娘子做出败行之事的鉴证。
他恼羞成怒,自然此时也不留余地。
沈慕容惊声叫道:“姐夫——手下留情!”
她身形一闪,挡在辰弑身前,瞬息间双手一扬,袖间铜币顿时数十枚铜币以铜眼对准李淳风手中掌力的来势,将那道劲霸的掌力勉强化去。
这本是那招“长虹贯日”的集合招数——“一江春水”,便是将数十枚铜币以“长虹贯日”的方式,将对手所的功力尽数化去,可若不是遇到强劲的对手,此招,沈慕容是决计不肯用的。
沈慕容为化去此掌力,也吃了苦头,那掌力直直飞向仙鹤峰崖边那片竹林,虽然隔了数十丈之远,可那道掌力倏忽而去,那竹林间也有不少竹子拦腰而断,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仙鹤峰空旷的崖顶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沈慕容嘴角带血,显是为接那掌力,受了波及,她不待李淳风第二掌,已然抓住了李淳风的手臂。
李淳风似乎因为沈绿萼背叛自己的事,而癫狂,失去常性一般,红着双眼,向沈慕容怒道:“你走开!别拦着我杀此孽种!”
沈慕容神情甚是镇定,似乎打定注意护住身后的白衣少年一般,道:“姐夫——不可!不管谁是这少年的父亲,此人都是师姐的亲身孩子!师姐若然在世,也不愿看见你伤害她的孩子的!”
李淳风闻言,浑身一震,双手继而抖个不停,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转瞬即逝,手跟着软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我……我……我也不愿伤害绿萼的!我先前已经伤了她一次,我对天起过誓,不可再伤她的心。你……你走吧!”
这话显是对辰弑说的。
可辰弑呆立在哪里,纹丝未动,依然仰着头,不愿服输一般。
沈慕容转头道:“你快走吧!怎么说,你也是师姐的孩子,我姐夫不会再伤你了!”
辰弑道:“他……他杀了我爹爹,我……我……”
沈慕容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爹爹的事,也是事出偶然,不能全怪他的,你还是找了你爹爹的尸快些离开吧,我姐夫武功高强,纵然你的二十五指弹学得再如何精妙,你杀不了他的!”
辰弑有些失望,因为眼见杀父仇人在此,却无力为爹爹报仇,瞬间郁愤难抒,眼中已见了泪,他咬着牙道:“李淳风,若是今日我不能替父报仇,再过二十年的今日,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狠狠瞪了李淳风一眼,却见他神情呆滞,仰头望天,心中更自气恼,却因为技不如人,无能为力,他向脸上一抹,拭干泪水,愤然向那堆碎石堆走去,便是要去找爹爹申屠夔的尸。一想到爹爹如今已经躺在了那堆冰冷的石头之下,心中更自气闷,泪水又夺眶而出,心中恨道:“爹爹——辰儿定要为你报仇的!”
忽闻一声惊叫从那碎石堆中出:“哎呀——总算找到了!”
众人闻言皆惊,纷纷诧异,转头向那碎石堆
片刻,便见一俏丽身影,出现在了那堆碎石缝隙的暗处。
此人正是赵小玉。
方才她趁众人打斗之际,不顾碎石纷纷落下,凭借自己身形娇小,钻入那巨石缝中找寻申屠夔的踪影,没想到,如今竟然找到了。
辰弑一惊,料不到眼前此人便是他近日来苦苦找寻的赵小玉,如在梦寐一般,可见那佳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满是污迹,一身尘土,那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急急道了一声:“小玉——”便疾步跳了过去。
令狐行刚要跟着追过去,却被人拦住,抬头一看,正是师父李淳风,他见师父满面怒容,心下一惊,只得止步不前,料定师父是为未能送走小玉之事气恼自己,当下不敢多言半句,急急跪倒在师父跟前,乞求宽恕。
辰弑奔到近前,但见赵小玉正欲使劲将一个满身尘土的老者拽了出来,而那老者正是爹爹申屠夔。他心中既惊又喜,急忙合力将爹爹从巨石缝隙中,移了出来,伸手一探鼻息,向赵小玉感激地看了一眼,道:“爹爹还活着!”
二人心下当真欢喜非常,辰弑是为救得了他爹爹,而赵小玉却是作为医者的天职,救得了此人,心中自然是欣慰得很。
申屠夔方才中了李淳风所布下的梅花悬镜阵,眼中所见全是幻象,情急之下,听辰弑喊叫,迫不得已,故而使出了破碎无双,全身经脉皆有损益,又遭巨石垮塌时所砸,此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幸而刚巧落入那巨石缝隙之中,才不至被砸成肉饼,只是,脸上、手上竟是血污,脸色苍白若素。
辰弑急忙将双掌平推在申屠夔背后,连忙运起九九归一重阳功心法,过了几口真气给他,继而又出声急急呼唤几声“爹爹”。
赵小玉同辰弑一道,扶着申屠夔的身体,坐在地上,眼见申屠夔依然不醒,心下当即跟着有些惊慌失色,道:“你爹爹……他……没事吧?”
辰弑忧心不语,双眉紧蹙,复又重复方才的动作,他自幼与爹爹相伴,一身武功又全仰仗爹爹亲自相传,岂可亲见爹爹亡死而不救?
他忧心如焚,不顾方才先后与李淳风和令狐行一战,已经耗损不少真气,急忙将体内真气一一传给申屠夔,全指望能救得了爹爹,几乎不遗余力。
那焦虑的模样,几乎让一旁的赵小玉也跟着忧心不已。
赵小玉在一侧默默守候,而辰弑的脸色却越显得苍白,继而有些青,他头上已然腾起了缕缕白烟,赵小玉虽然不懂这古人的武功心法,但单看辰弑额角渗出的颗颗汗珠,便知道情势危急,而辰弑也已经到了极限。
赵小玉望着辰弑修长精瘦的手上、额角也皆挂着血迹,显然是方才受伤的,可辰弑却浑然未觉。
她顿时黯然神伤:“辰弑一向风流倜傥,平日里最喜好外表光鲜,可如今为救他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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