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微闭双目,双手合十,揖了个礼:“当日秘谶曾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道长通晓经论史书,占卜医相无所不通,想必此事也有所耳闻吧!”
李淳风心渐渐收紧,道:“那又如何?”
不空继续道:“当日太宗皇帝为了此事问询过当时我大唐的太史令大人,后来却出乎意料没有杀掉武皇,个中因由,想必道长也能算出一二吧!”
他看向李淳风,似乎能看进他的心里。
岂止是算出一二,当年的太史令不就是李淳风他自己么?
近百年前,尘封往事又仿佛历历在目……
◆◆◆◆
李世民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
他不敢有怠,毕恭毕敬道:“皇上有何事吩咐?”
李世民道:“适才爱卿所算的那一卦,可算精准?”
他低头道:“臣不敢妄下断言,确是依卦直言。”
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那御花园内扑蝶的人儿,天真纯善,心下黯然,忽而眼中杀气大盛,冷言道:“若朕杀了她,那不就不会有此祸端了吗?”
他摇了摇头,道:“天命所归,不可不留。此女虽有主唐之命,可也不会绝唐之根基。杀了一个,会再出现变数,届时,臣恐怕会有更不可思议之命劫生在我大唐子孙身上,那皇上的子孙恐会遭祸根!”
“此话当真?”
“句句依卦所解,不敢妄言。”
李世民闻言,看着那扑蝶的女子,眼中的杀气逐渐黯淡下去……
◆◆◆◆
李淳风心下一惊,往事回,恍若昨日,惊道:“你……你……是……”
那和尚看着他,双眼清澈坦然,似乎洞穿了他心中一切。
不空道:“道长要贫僧告知一个不杀的因由,你那心中因由便是,只管记住,这女子若死去,天下势必大乱!”
李淳风摸了摸怀中卦蛊,定神道:“若不杀此女,天下一样大乱!”
不空反诘道:“既然道长什么都知道,何所为,何所不为?又何需多问呢?”
二人静静对视,一佛一道之间暗暗的较量,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仙鹤峰上有一刻出奇的宁静。风吹着地上的竹叶打着卷儿,从二人身边飘忽而过,竹叶在地上摩挲前行,出沙沙的细声。
众人不由自主被这佛道二人之间的气势所震慑,皆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清虚子忽而窜到两人之间,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道:“什么杀不杀?什么天下大乱?”
不空道:“既然道长已经了然于心。那贫僧也不枉此行。贫僧还要到其它地方去渡厄应该渡厄之人,各位施主,后会有期!”
清虚子扯了和尚半边袍子道:“怎么不打了?万一老家伙起疯来,又要杀玉丫头怎么办?”
不空转头笑笑,默然不语。
卞守密道:“不空,你这就要走吗?不如随我一道下山找我家娘子,贤凤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对了我儿子也出世了,正好托你去看看那孩子命数,如何?”
不空摆摆手,神情淡定道:“那些尘缘俗事早在师父圆寂之时,随着不空一道灰飞烟灭了,贫僧如今的法号为即空。”
卞守密一愣,立在当场。
不空再不理旁人,身形一闪,人便飘忽向仙鹤峰峰下而去,倏忽不见了,只留了声音,洪亮如钟,空渺无形,由仙鹤峰半谷之中传上来,且言道:“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赵施主,贫僧在寒冰洞对你说过的话,切记,切记!”
令狐行生怕师父赶走赵小玉,方道:“爹爹……”
李淳风冷冷看了赵小玉一眼,又看了看一脸痴迷的令狐行,摇了摇头,大叹一口气,便大步踱了开去。
令狐行一见如此,面露喜色,上前激动不已,拉着赵小玉的手道:“小玉,爹爹同意你留下了。”
赵小玉纳闷道:“他不是你师父吗?几时又成了你爹爹?”
令狐行搔搔脑袋,脸颊涨得通红,傻乎乎地盯着赵小玉“吱呀”、“唔呀”说不出话来。
“令狐……”
着令狐行一见赵小玉便语无伦次的模样,莫芊秋嘴唇动了动,又看了赵小玉一眼,眼神一暗,便低下头走开了。
倒是清虚子跳到赵小玉面前,把两侧的胡须含在嘴里,又摸摸脑袋,学着方才和尚说话的神情,一会双手合十沉声道:“和尚说,‘杀是大乱’!”
接着吐出白胡须,假意扬了扬手中的拂尘,道:“松鹤子那老家伙说,‘不杀也是大乱’。”
他一脸性急,拉住赵小玉的衣袖,两颊红彤彤的,似一个孩童,忸怩道:“松鹤子那老家伙也没半句话就走了,到底是怎样?什么天下大乱?好像好玩得紧,玉丫头,你要是知道,就告诉老头子一声,不要让老头子我瞎猜了!”
令狐行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小玉,方才那不空和尚在临走之时,说要你记住他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话?”
什么话?
赵小玉有些恍神,转而微微一笑,道:“我忘记了。”
那笑容沉浸在风里,溶化在令狐行的眼里,满心的甜蜜,可是他却没有现,心上人的双眼。
有一丝阴郁,一丝苦痛。
真的能忘记吗,赵小玉?
她一边笑,一边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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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荒凉绝楚 毒眠仙鹤(八)】………
一个身着蓝袖长道袍的颀长身影穿过空寂的回廊,走到那间僻静的小屋前,手掌轻轻扭动那门上的小圆柄。
“吱呀——”
门开了。
李淳风站在门口,向那屋内看了看,又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屋内点燃了一盏烛火,却在几面黄铜镜的照射下,灯火通明。
他在桌边坐了一小会儿,接着叹了一口气,拧动那盏桌中央的灯,右边一圈,左边三圈,右边又是一圈,左边再四圈……
隆隆之声过后,暗道洞开,他取下壁上的烛火,走了下去。
“绿儿……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李淳风端视着那副沈绿萼的画像,眉目紧锁,思念之情从双眼中满溢而出。
那画像中绿衫衣的女子,怀抱琵琶,娇柔浅笑,双眸目不转睛看着作画人,满眼幸福……
他想起在这里跟她的一些过往,黯然神伤。
良久,他从怀中掏出那一对弯月形卦蛊,口中念念,往桌上一掷……
李淳风双眼陡亮,看着那卦蛊所示,大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他愣愣地盯着那散落在桌角,一东一西的卦蛊,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忽而抬眼看向沈绿萼的画像,道:“神龙不见尾……绿儿,莫非是你故意这样安排的吗?这么多年了,你……你是不是知道我心里对那件事还没有放下,才故意这么做的?”他颓然一下子坐在了黑檀木凳子上,盯着那画像出神。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那画像前,停了一停,看了看那画像上的沈绿萼笑容中的双眼,似乎隐藏了什么。
他手抖了一下,猛地掀开那画像,露出那四四方方的小凹洞来,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锦盒子还在。
李淳风打开锦盒,看着那盒子中原封不动躺着的那本书,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他把那本厚厚的书拿了出来,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书封面,上面用金粉写着三个篆体推背图》。
“幸好,这本书还在……”
自道兄袁天罡死后,这本由他们一道卜卦、议卦而成的《推背图》就一直由他保管,上面所记载的事,全都是朝代更迭之玄机,为了这本书,袁天罡也惨遭不幸。
“若不是当日我年轻气盛,好大喜功,将这推背图的前几象给了太宗皇帝,今日,也不致于如此地步……”他忆起往事,顺手翻开那推背图中的图谱……
第一象为甲子,乾卦,谶曰: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於唐後论元机。
“万物更替,皆是有因且有果,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枉我李淳风出自道门,可还是做不到对我李唐天下长治久安无动于衷。唉……”
他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一页,其实这本书他已经快倒背如流。这第二页,应该便是第二象,名为“乙丑”。他记得那第二象的谶语是: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
“啊,怎么会这样?”李淳风大惊失色,双目圆睁瞪着那《推背图》第二象位置,书页有明显被人撕毁的印记,第二象显然已是被人撕了去,如今不翼而飞了。
“第二象……到底在何处?被何人撕掉了?”
李淳风心下大骇,担心这页第二象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会天下大乱,他急忙掐指微算,在得悉答案之后,手猛然一抖,那本《推背图》重重落在了地上……
他感到一阵眩晕,一手扶了脑门坐在黑檀木凳子上,忧心忡忡,叹道:“难道不管如何避,都还是改变不了吗?”
忽闻密室上方有人说话,他识得那是莫芊秋的声音,但闻她高声道:“前辈——君舆门6掌门有要事求见!”
那显然是莫芊秋人已经在那密室屋外了。
李淳风急忙藏好《推背图》放进锦盒内,疾步走出密室,合上机关,这才整了整蓝布道袍,拉开门走了出去,道:“何事?”抬眼便看到那君舆门的6冠华站在莫芊秋的身旁,英姿不凡,见了他便揖了个礼。
◆◆◆◆
“小玉……我有话要跟你说……”
自从赵小玉上仙鹤峰之后,这几日,令狐行连剑也不练,整日便陪在她身边,早把爹爹的话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嗯?”赵小玉怀揣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令狐行摸了摸脑袋,有些着急道:“小玉,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没有下山找你,对不对?”
赵小玉这才回过神,自她从仙鹤峰被人莫名其妙送进宫之后,的确一直没有见过或听到过令狐行的消息,但似乎她并不是很介意她的令狐哥哥没有来找她,心中却一直想着另一个人。
令狐行道:“小玉,你别恼我,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爹爹他……要我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辰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赵小玉一个人。”
“我日后年年带你看龙舟,如何?”
“我绝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的!”
“小玉,这《长生曲》也是为你而作!”
……
赵小玉心烦意乱,男人的誓言她听得太多,尤其是那个人的。
“令狐哥哥,我不怪你!一定是你爹爹逼你练武功的,对不对?”赵小玉甜甜一笑,转移开那个令她不快的话题,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的誓言。
令狐行傻傻笑道:“小玉,你怎么知道?”
赵小玉又是一笑,其实令狐行的个性,她又如何不清楚呢?一个谨遵师命、父命的人,只要他爹爹一句话,他就是有百倍不如意,也会遵循的。
令狐行见赵小玉蹙着眉头,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急急摆手道:“我和莫姑娘练燕燕**,也是爹爹的意思,我没有半点……我……她……我们……”
他试图想要说明他和莫芊秋这些日子的关系,可却越说越乱。
赵小玉却一直默不做声,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听他说的话。
“小玉……你不要介意,好吗?”身后传来令狐行的声音。
赵小玉又想起在安府,那个男人说的话:“我五毒圣子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拖泥带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女人你喜欢,送你啊……”
这是他第一次说要放弃她。
“难道长生不老对你就那么重要?”
这是他们的争吵,也许是最后一次。
今后她都不会再见他了。
“小玉,你介意吗?”身后又传来令狐行急急的追问声。
赵小玉双眼含了泪花,却极力忍住,笑得很勉强,道:“是的,我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
她笑容满面,慢慢转过头来,手中却忽而多了一件饰物,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碧绿通透的枫叶形玉石。
“碧龙琛?那块……不是丢了吗?怎么会在你这儿?”赵小玉微微一愣,这块名为碧龙琛的石头,倾注了辰弑与她太多太多的过往。她记得他把她从修仙观中偷走的一块拿走了,那块上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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