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牢中很冷,带着潮湿的腥气,碰触到艾伦暴露在空气中的光滑肌肤顿时就冻起了不少细小的疙瘩。
他伸手接过法奇拉递过来的那件满是血痕的破烂衬衫,直接套在了身上,只扣了最下面两个扣子,任由大半的胸口敞着。
感觉看见法奇拉站在一旁皱着眉盯着他,他抬头目光向法奇拉看去。
“怎么了?”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干脆就……
“没什么。”
法奇拉摇了摇头说,他避开了和那个少年目光的对视。
因为一直只是把这个训练兵当做艾连阁下的附庸,所以他从未正眼打量过对方。现在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个少年并非只是脸和艾连大人相似而已……
虽然不如艾连大人,但是这个训练兵的眼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非常的漂亮,难怪那个纳威伯爵曾经说过没能得到这双眼睛很可惜之类的话。
……他并不喜欢这个训练兵的眼睛……
…………
少年的眼睛太大,太过于明亮,直率地看向四周的时候就会将一切都倒映在明亮的瞳孔之中。
当他注视过来的时候,法奇拉没来由地就会觉得烦躁不安。
被那双眼睛看着,明亮的目光所到之处就像是将他心底的那阴暗和难看的污迹都彻底看透了一般,让他本能地觉得心虚和压抑。
……
那光太干净,太耀眼,便越发让那丑陋和肮脏赤|裸裸地暴露在明亮之下。
…………
看着两个宪兵小心翼翼地将艾连抬上担架送出地牢,法奇拉顿时松了口气。
第一步已经顺利达成,那么接下来……
宪兵辅佐官抬头看向已经换上了艾连的衣服的年轻训练兵,少年左侧的眼已经被雪白的绷带裹住,他侧着头,用还露出的那只碧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目送着昏睡中的艾连离开,那执拗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将对方最后烙印在自己眼底一般。
不。
或许的确会是最后……
“虽然鞭伤还有这些烫伤都可以伪造出痕迹……”
说到这里,法奇拉顿了一顿,他抬起手,漆黑的铁链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中,还在滴滴答答地向地下淌着血。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用力攥紧了手中冰冷的锁链。
“训练兵,你要知道,这个东西没办法伪装。”
白金色短发的宪兵说,他低头看着手中血淋淋的锁链,因为此刻不知为何他竟是无法和那双明亮的绿瞳对视。
“啊啊,我知道。”
没有丝毫犹豫,他听见少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干脆利落。
那口吻冷静平淡得像是下一刻即将被这根锁链硬生生贯穿肩膀血肉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麻烦你动手了。”
“……”
法奇拉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咔嚓几声,那是铁铐被重新拷上的响声。
浅黑色短发的少年仍旧被锁在石壁之上,一如他们两人进来之前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法奇拉攥紧了手中冰冷的锁链,他的手指已经被上面滴落的鲜血浸成一片血红。他深吸了口气,抬手将尖锐的精铁钻头抵在了艾伦的左肩上。
少年的肌肤是浅浅的小麦色,细嫩而光滑,昏暗的火光下泛出淡淡的肤色光泽。
锋利的铁钻仅仅只是抵在锁骨的皮肤上,就刺破了皮肤渗出一丝血痕。
“训练兵,你该知道明天你是逃不掉的。”
一片寂静的阴暗地牢中,年轻的辅佐官冰冷的声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就算你能够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变成怪物的你也不可能在精锐宪兵以及强大的贵族私兵的围杀下逃脱。”
他冷冷地说,“你只能死在这里。”
“……”
浅黑色短发的少年并没有回答,只是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盯着脚下血迹斑斑的石地。
“或许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但是很渺茫,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是因为它从不发生。”
“…………”
少年还在沉默,他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既然你选择代替艾连大人留在这里,就已经做好死的觉悟了,不是吗。”
“…………”
“你怕死吗,训练兵?”
绿瞳的少年依然一言不发,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在他的颊上覆盖上浅浅的阴影。
他闭上眼,再也没人看得见他眼底那一点颤抖的痕迹。
【你怕死吗,训练兵?】
并不是怕死。
只是………………
法奇拉的手狠狠一用力,闪着寒光的利刺凶猛地贯穿了艾伦的锁骨。
粗大的锁链从活生生的血肉中贯穿而过,几乎能听见铁器用力擦过白骨发出的摩擦声,穿透血肉的冰冷铁具上覆上一层触目惊心的艳红血色。
黑暗中少年纤细的身体在那一瞬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太阳穴上可以看见清晰的青筋爆出的痕迹,狭小的房间里骤然响起少年牙齿被自己硬生生咬碎的声音。
……
并不是怕死。
只是……只是……
【不要再一次违背约定了,艾伦。】
……利威尔兵长,我……
……
……………………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明亮的光辉撒落大地。
清晨的风刮了起来,呼啸着在这个繁华宏伟的王都之中席卷而过。
站在旅馆房间外的阳台上的男子注视着那拦住了地平线朝阳的巨大城墙,风声从他耳边席卷而过,刮得他额头上细碎的黑褐色发丝向后晃动不休。
雪白的领结高高地飞扬起来,掠过他几乎抿紧成一条线的薄薄的唇角。
倚在石栏上的男人眺望着远方,他的手指抓着瓷杯的上端,凑近唇边喝了一口茶水。飞扬不休的额发的影子晃动着,让人看不清男子那陷落在阴影中的狭长瞳孔中的神色。
…………
【这一次我一定会遵守约定。】
夜色中露出笑容的绿瞳少年的握紧的拳头用力地放在胸口。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回到兵长您身边。】
175|第 176 章
滴答一声;潮湿的地牢顶上一滴水落在地上,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被锁链拴在石壁上的少年耳尖微微动了一动。
他的双手被锁链吊在半空之中;细长的睫毛在他划开几道血迹的脸颊上落下浅浅的影子,柔软的浅黑色发丝散落下来;少年看起来似乎处于昏睡之中。
覆盖着血色的粗大锁链从少年纤细的锁骨处贯穿入血肉之中;那肌肤和黑铁融合的诡异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脚步声停在装作昏迷的艾伦面前,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来到他身前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过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
艾伦无法确定。
肩膀上撕扯血肉的剧烈痛楚让他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楚;那种像是活生生被火灼烧着痛楚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为了自我保护本能地想让他的意识昏迷过去……但是这种危险的时候一旦失去意识;或许会破坏掉那个叫法奇拉的宪兵的计划。
少年咬紧牙凭借自己过人的意志硬生生地撑到了现在。
被吊着手腕保持这种站立的姿势异常的辛苦,模糊的意识会让不堪重负的身躯不断向下坠去。
可是每一次轻微的动弹;都会让那贯穿肩膀的锁链和锁骨摩擦而骤然迸出一阵剧痛。
尖锐的痛楚一激,猛地将昏沉的脑子惊醒,然后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血肉灼烧般的痛楚。
如此周而复始的非人的折磨……他不过是短短的一天一夜就觉得快要丢掉半条命。
艾连到底一个人承受了多久?
……要把那群家伙去全部杀光!那些该死的畜生一个都不该活下去!
拼命地遏制着心底灼烧的怒火,艾伦强忍住想要睁眼看清眼前混蛋的冲动,仍旧装作昏睡不醒的模样。
抬起他下巴的人似乎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松开他的头任由他的头垂落下来。
他的身体晃动时,冰冷的锁链狠狠地擦过他血肉中的白色锁骨。
少年硬生生地将疼痛咽进喉咙深处,他屏住呼吸,哪怕是被散落的额发阴影盖住的眼角睫毛也没有一丝颤动的痕迹。
他的手腕被抓住,有人在打开他的手铐。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唔……是错觉吗,总觉得看起来好像瘦小了一些。”
艾伦心口微微一紧。
“哈哈,这样才对啊,如果把你弄成这样半年,不瘦成骷髅就不错了。”
半年?
那是那次他离开的时候?
“喂喂,还用上手铐么?这家伙只剩下半条命了没必要吧?”
“别小看他啊,这家伙攻击性很强,几天前就算手脚都被锁住也硬是将纳威伯爵的一只耳朵给咬掉……啧,当时那个血淋淋的样子你是没看到,那个家伙的眼神简直和野兽一样,吓人得很。”另一个人啧啧有声,“你不把他锁好,到时候玩脱了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啊。“
没有人再说话,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后,他的双手被反扣在身后咔嚓一下铐住。
一个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窝,将他绷带以外的另一只眼睛也遮住。随后哗啦一下,一桶冰水猛地泼在他身上,让他的身体本能地一个激灵缩了一下。
冰冷的温度顺着锁链攀爬瞬间侵蚀到他的血肉,让他的肩膀无法遏制地伴随黑铁扯动锁骨的剧痛颤抖了起来。
“醒了吧?”
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狠狠地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醒了就给老子站起来!别他妈的装死!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宪兵大爷呢!”
突然晃动的身体带动铁链猛地扯动的痛楚让他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瞬,而这种反应似乎取悦了那个将他扯起来的男人,让其发出了哈哈的大笑声。
艾伦咬紧牙强忍住怒火,只是被铐在身后的手用力地攥紧了几分。
有人在后面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向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栽倒,贯穿锁骨的铁链晃动着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摩擦着骨头在那血肉之躯中抽动着。
被蒙住的双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少年抿紧了唇,在身后人粗鲁地推耸之下有些踉跄地向前走去,他脚下的铁铐以及连接其间的锁链拖在石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
只要到了那个地方……
疲乏而耗尽的体力让艾伦的意识一点点模糊,而后再一次被挫骨的剧痛刺激得清醒。
只要到了刑场——
只要到了那里就立刻咬破下唇变巨人——
将那群胆敢伤害艾连的畜生全部杀光——
“等一下。”
前面似乎有人拦路。
“这是你们要押送去处刑的宪兵分队长?先把他交给我。”
“哈?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
来人的语气顿时不耐烦了起来。
“这是纳威伯爵的命令!你们要违背吗!快点把他交给我!”
身着纳威伯爵私兵制服的青年看着那几个面面相觑的驻扎兵团的士兵,口吻稍微缓和了几分。
“放心,不会让你们受到责罚的。反正现在才半夜,离清晨处刑的时候还很长不是吗?在那之前我会将这个人交还给你们。”
身为伯爵的心腹侍卫,男子很清楚伯爵想要做什么。
纳威伯爵并不喜爱那些死尸上的眼球,他认为只有从活人身上挖出来的眼球才拥有美丽的生命力。
“可是要是被长官发现……”
站在一旁听着的艾伦顿觉不妙,这些士兵们似乎是在谈论他的去向。
不是直接去处刑的地方吗?不是要直接去见那些大人物吗?现在是谁要将他带到什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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