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一个激灵,要紧道:“好好,快走,快走。马将军,你也自当心。”此时王霆、刘连已经把锦衣卫队伍整顿好,伤者也专门安排了人照顾。严鸿一声令下,锦衣卫程雁翅形又往马莲堡方向撤退。后面边军铁骑排成三个横阵,跟随着缓步前行。
前面已经能见到马莲堡。忽地又是号角连连,马莲堡左右两边,各有一队蒙古骑兵,夹击而来。这时,原本跟在背后,距离约莫二里的蒙古骑兵,也齐声呼号,又奔驰上来,看样子是要来个三面夹击。
严鸿见到前后皆是蒙古骑兵,就算驱马之前,也未必能来得及赶回马莲堡,不禁略有些担忧。张青砚却与他并马而行,伸出左手来,握住他的右手,轻轻道:“相公放心,有我在此,断不容鞑子伤了你去。”
严鸿心中暗叫惭愧,自家堂堂男儿,岂能反要美女来安慰。这么一想,顿时豪气迸发,拔出绣春刀高叫:“诸位将士听好,鞑子毁我家园,害我同胞,今日一战,定要叫他们知道大明男儿的厉害!人谁无一死?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最后实在不知道怎么结尾,把前世武侠小说看的一句给蹦出来了。
马芳见这面容俊俏的年轻钦差,竟然喊得出这样豪情的话,也不禁振奋,高声道:“钦差说得好!鞑子这三路人马,加起来怕是有万骑。咱们先冲他东北方向那一队。”说罢,将马一夹,挥刀叫道:“众兄弟,随我杀敌立功,保护钦差!”
于是马芳骑兵在前,锦衣卫在后,一起迎着东北方向冲去。两军相距不过数里,无多时,又混战在一起。马芳虎吼连连,挥刀在前,左劈右砍,身上被敌人的血已经溅得看不出袍服的颜色。一千多宣府骑兵,人人舍生忘死,与眼前这一队蒙古铁骑战了个不相上下。双方的战马时进时退,有时一小队骑兵横截出来,杀入敌人队伍中,所向披靡;有时又有人深入敌阵,被围攻惨死。双方以刀矛肉搏为多,但乱军之中也时有冷箭伤人。
严鸿手下的三百锦衣卫,此刻也已摆成一个圆阵。严鸿立马阵中,凝神不语,其余锦衣卫也尽无话。长城外荒原上这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搏击,实是他们在京城里未曾见过的血战。云初起高声道:“钦差,此刻机会难得,我等若是从侧翼攻击,必可击破鞑虏!”
严鸿道:“好!云老兄,一切听你指挥!”
云初起当即下令,以五十余名锦衣卫护卫严鸿,留在此地。自己带了二百多人,迅速拉开小跑,从鏖战的双方边上,迂回过去。却正巧看到一队蒙古骑兵,约有一百多人,正试图也迂回明军侧翼。云初起忙道:“正飞,指挥开火!”叶正飞当即下令,锦衣卫二百余支长程鸟铳纷纷点燃火绳,对着迎面来的蒙军便是一阵射击。那队蒙军也不防有大队火枪,顿时被打落二十余人。此时锦衣卫采用了预装弹药包,上弹速度大增,赶在蒙军冲到之前,又是一排齐射,又打落不少人。蒙古骑兵也煞是悍勇,虽然被火枪扫去小半,余下的毫不畏惧,继续前扑,冲入锦衣卫队伍中,两边又厮杀在一起。若论单骑战力,锦衣卫大半实不如蒙古人,好在人数占优,砍杀一阵,将敌人击退。然而原本想要迂回敌人侧翼的打算,却也落了空。云初起眼见又有一队蒙古骑兵,从反向往严鸿所在的位置扑来,只得带领锦衣卫上前截杀。这一队蒙古兵约莫三百余人,数量上略多过锦衣卫。双方对战起来,锦衣卫便渐落了下风。严鸿见状,令身边的护卫,只留张青砚、梁如飞,其余尽都上前助战。
张青砚道:“相公,战场之上,你是主帅,护卫岂能太少。”严鸿道:“青砚,你看现在马将军和这一路鞑子打成平手,可是鞑子还有两路骑兵正在过来,要是被他们合围,我们哪里还有命在?所以必须赶紧打垮这一路鞑子。要是做不到,我身边再留几百个护卫,那也是没用啊!”
张青砚却低声道:“相公,你再把护卫填上去,也扭转不来的。马总戎这一路骑兵,也就能顶住这一路虏骑,反败为胜,我看是难了。眼下还是趁着这一路鞑子被马将军绊住,赶紧让护卫保护相公突围吧。回到马莲堡,再固守待援,一切好说。”
第 693 章 城南血战
严鸿心道,此刻脚底抹油,可四面都是蒙古骑兵,抛下马芳和锦衣卫,未必能逃得回去,退回马莲堡又能如何?他摇摇头道:“青砚,休说这话。众家弟兄,赶紧上前增援!”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五十余名锦衣卫,纷纷策马上前,与蒙古骑兵斗在一起。那“十二生肖”更是矫健如虎豹,十二人分成三四群,彼此相互掩护,如同一个小小的军阵,插入蒙古人队中。他们本身武艺便超过一般锦衣卫,却绝少和蒙古人单打独斗,每次总是数人前后夹击,或者一人持刀上前交锋,旁侧的人却持刀砍马腿,或者发射短弩。看得出,这十二人于战阵之上的配合,平素也是演练成熟。他们这一番兜杀,不多时,已经连斩了十多名蒙古骑兵,更合力杀死一个蒙古百夫长。加上其余锦衣卫的奋力拼斗,正和云初起交战的这一路蒙古骑兵,又被杀得败退下去。
云初起见一时得势,急令锦衣卫取出鸟铳,列队往蒙军左翼齐射。三阵弹丸射出,又把蒙军的后续人马打落了数十人。这样一来,原本正和马芳战做一团的蒙古骑兵,侧翼被锦衣卫火枪修剪,正面又有马芳不要命的砍杀,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后退去。
马芳看蒙古骑兵退下,急道:“事不宜迟,赶紧整队进城!”但先前被击退的南面那一队蒙古骑兵,又已经接近。而刚刚被打退的东北一路蒙军,见明军要撤,很快又开始重振旗鼓。西北的那一队蒙古骑兵,也是策马飞奔而来,眼看就要截断往马莲堡的归路,聚合三路人马。将这出城的二千明军,尽数围歼在马莲堡东南之地。
忽听得马莲堡城头,传来阵阵鼓点,连带着火炮发射之声。接着马莲堡南门打开。一队队步兵鱼贯而出。很快在城下摆开阵势,跟着便向东南缓缓平移而来。看模样。似要接应出城的骑兵回城。张青砚眼尖,忙对严鸿道:“相公,好像是俞将军的车营!”
严鸿见俞大猷出城来增援,心头放下一块石头。有这位历史上的名将给撑腰。自个胆气顿时比方才壮了一倍,连声道:“甚好,甚好。马将军,王千户,刘千户,云老兄,我等立刻前去和俞将军汇合!”
这时。西北面冲来的那队蒙古骑兵,原本已经越过马莲堡南门,几乎就要插到严鸿部队与马莲堡之间。但由于俞大猷的队伍出城,就反而形成了对这支蒙骑的前后夹击。蒙古骑兵若是再一味向严鸿进攻。等于把后背亮给了俞大猷。果然,但听得城外佛郎机炮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一阵一阵的烟雾隐隐腾起,蒙古骑兵队中,不时有人坠马,队形略显混乱。须知蒙古的最精锐部队是列队冲杀的重骑兵,但这种重骑兵却又是炮火最好的靶子。现在俞大猷从背后开火,蒙军哪里还能承受得住?
便听得东北那一路蒙军队伍中,带队的万户一声令下,号角连响,留下约数百骑对着严鸿一路,其余三四千骑兵,呼啸着分成十余队,从三面往俞大猷的车阵包抄过去。却看车阵中,炮火的烟雾一团接一团顺次腾起,每一炮出来,蒙古兵队伍里必有一二人连人带马翻到。近到五十步后,火铳的声音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响起来,蒙古兵队伍里倒的人更多,但依然前仆后继前冲。片刻之间,蒙军撞上了车阵的外缘,锋头却立刻被挡住。远远看去,只见俞大猷的车阵仿佛一节香肠弯弯曲曲横在马莲堡外,蒙古骑兵如大群蚂蚁往上攀附,却没一个能冲进去的。过不多时,或许是伤亡多了,蒙古骑兵又纷纷三五成群退了下去。
马芳见此情形,喜道:“俞将军如此厉害,我等有退路了!”便请严鸿的锦衣卫当先,自己指挥边军骑兵,手持盾牌,列成横阵,小跑断后。蒙古骑兵尾追而来,乱箭齐发,多被边军骑兵盾牌挡住,不能伤人。待得更近,边军骑兵却用火铳从盾牌后面打出来。待等蒙古骑兵不顾伤亡冲破火铳阻击,两军又展开肉搏。边军且战且走,蒙古军却也占不到大便宜。就这么逶迤而行,往马莲堡方向而去。
而此刻俞大猷的车阵,居然开始缓缓的继续朝东南挪动,速度甚慢,但却势不可挡。拦在俞大猷和严鸿之间的蒙古骑兵,被车阵中一排接一排的火枪、弓箭射出来,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两边闪开。俞大猷又令以佛郎机炮、灭虏炮,朝着两翼猛轰,牵制企图包抄明军骑兵的蒙古兵。
这样步骑配合,严鸿和马芳的队伍终于到了车城前面。接着,车城正中间五六辆偏箱车往里面一分,让开一条数丈的大路,把明军骑兵尽数接应进去。
进得车城,严鸿方才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算放下来。这才觉得浑身燥热,嘴巴发干,自觉背心都汗湿了。张青砚扶他下马,早有锦衣卫取过马扎,请严鸿坐着休息,又有人送上皮囊装的清水。马芳也下马,对严鸿道:“末将护驾来迟,让钦差受惊,更折损许多锦衣校尉,还望钦差恕罪。钦差今日亲临战阵,杀贼甚多,不愧是文武双全,国朝栋梁。”
严鸿喘了几口气,把皮囊中的清水咕嘟嘟灌了两大口,只觉得清凉透入心脾,分外爽快。他又喝了几口水,这才一摆手道:“马将军,不必这般说。鞑虏狡诈,居然不但趁本钦差在马莲堡时,猛攻马莲堡,还专门安排了一队骑兵在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截击本钦差,用心狠毒。若不是马将军你奋勇来救,只怕本钦差就落到鞑虏手中了。马将军,咱们也算的上生死之交了。你放心,今日将士们血战的功劳,我定当禀明朝廷,决不让边庭将士吃亏。”
马芳赶紧道:“钦差这般体恤下情,那是边庭将士的福分,我等自当再接再厉,以报朝廷之恩。”
严鸿笑道:“好说,好说。”此刻他休息稍等,便站起身来,仔细看俞大猷部署的车阵。这偏箱车、正箱车,他自出京便看了一路,早已看得吐了。便是校场布阵时,也不过见俞大猷把车辆排列成矮墙一般,兵器火器在后面森森相待,便吓得乱兵不敢胡作非为。如今却是 第 693 章 在一起,各自离开车阵一箭之地,围绕奔驰。有的顺时针绕,有的逆时针绕,但见骏马往来奔驰,旌旗摇曳,蹄声仿佛闷雷一般,万骑如同惊涛骇浪,几要将这小小的车城吞没。片刻,蒙古军阵中号角齐声长鸣,环绕四面八方的蒙古骑兵同时发出震天呐喊,马刀闪烁,飞箭如蝗,一起向圈子中间猛扑上来。
第 694 章 车城神威
说时迟那时快,蒙古军铁骑万人,一声号令,波翻浪涌,直扑而来。先是千百支乱箭嗖嗖啸叫,如燕子,似乌鸦,往车城里面钻进来。一些噗噗的钉在外面的平板上,也有一些从空中飞落进来。士兵们或用兵器挥打,或用盾牌格挡。但还是有数人受伤。更有两匹马被飞箭刺中,痛叫挣扎。
圈子中间,锦衣卫虽则是缇骑精锐,但刚刚才从蒙古骑兵的追杀中脱身,目睹此情,难免有些紧张。便是马芳手下的骑兵,与蒙古马队交战多时,彼此都知根知底,却也人人手持兵器,。
却看俞大猷面如寒霜,嘴唇咬紧,只将手中宝剑一挥。偏箱车、正箱车上面操佛郎机的士兵,纷纷点燃火绳。后面的虎蹲炮、灭虏炮,也都轰隆轰隆地从空隙间喷射出去。一团接一团的硝烟,在小小的车城里面升腾起来,呛得里面的人都不住咳嗽。接着,闽兵的火铳也一排一排对着车城外面放射。弓弩手亦将强弓硬弩,对准外面发射。
蒙古兵朝车城冲来时,被车城中数百门火炮一轰,当即人喊马嘶,倒下一片。接着是千余支火铳排排射去,那蒙古兵的皮甲,如何挡得住近距离的弹丸,顿时又是人仰马翻。这些威震草原,更曾经征服大半个欧亚大陆的勇士,毕竟也是**凡胎,在这近距离的冲击,又不能发挥战马机动躲避时,便成了单纯的收割。
剩下的蒙古兵冲到车城边上,那车城的轮轴便有半人高,上面又竖着一丈的挡板,前面还森森的伸出长矛、蒺藜来,蒙古兵无法近身,反而被车上车下的明军。从空隙里继续用火铳攻击,这近距离打过来,更是一打一个准,绝无生理。有的蒙军仗着凶悍。从车辆间隙处强冲进来。然而明军每辆车备下六七名长矛手,齐齐攒刺。这些勇士多数也非死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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