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以谋逆论。
最后一道圣旨,则是查抄李文藻全家家产,缉拿李家兄弟归案。其族为官者,尽数革职查问,其余男丁也逮捕,交法司详查其罪,女眷发卖。
这几道圣旨一宣布,除了李文藻兄弟彻底倒台外,还确定了朝廷要在澳门开埠试点开海贸易,另一方面也说明夷州将是朝廷下一步开发的目标。只是严鸿当初为了开发夷州,自个在海上吃了一番惊吓,距离夷洲还有千八百里就折了两艘海沧船,连带副使石进孝也死于非命。这次朝廷干脆利用汪直的力量对夷州进行开发。如果开发的成,汪直这个夷州宣长官然是土官性质,但他又不是夷州土人,没有根基,随时可以撤换,朝廷随时可以去摘桃子。如果开发不成,那也是损失汪直的人力、物力,于朝廷并无直接损失。
至于浙江方面的禁海派,如赵维杰、白听等人,随时打听着朝中的风声,知道严徐两家都赞成开海,倒也早有心理准备,不再跳出来螳臂当车。而胡宗宪等人自是欢喜,总算一块石头落地,当下吩咐排摆酒席,为冯保接风。
酒席之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宴罢之后,严鸿、胡宗宪、谭纶、史得恩等邀了冯保饮茶,此时没了外人,说话也少了顾忌。史得恩道:“咱家如今能得天家恩宠,授此要职,必然肝脑涂地,以报圣恩。惟所顾虑者,咱家在广东毫无根脚,又是轻车上任,两手空空,只怕到地方后,呼号不灵,万一误了天家大事,便万死也不能抵罪之万一。”
冯保与史得恩颇有些私交,闻言笑道:“老史,这事你别跟咱家说,咱家难道去过广东?这有现成的真神你不拜,还要拜谁?”说话间,拿手一指严鸿。
严鸿急忙道:“不敢,我在广东只是匆匆而过,也没什么班底。要说朋友,也谈不到,不过对于些热心开海的人有点印象而已。史公公此去,可以联络海道副使汪柏,此人一心支持开埠,定可为公公臂助。再者广东因海禁而民生凋敝,士卒军饷无着,开海之事于广东而言,乃是众望所归,有一二子从中作梗,也难以阻拦大势,史公公到广州后,自可大展拳脚,开创一爿基业。”
史得恩笑道:“咱家一个废人,还开什么基业?小相公也不必拿好话恭维我,咱家么,就是天家眼前的一条狗,只要天家高兴,咱家就欢喜。这一遭到了广州,定要把市舶司弄的红火起来,为天家多多弄些银子进内帑才是正经。”
冯保道:“老史啊老史,几年没见,你老兄倒是彻底开窍了。这次到了广州,要抓紧把市舶司的架子搭起来,其他的先往后放。只要这事办成了,今日在坐的诸位,都有好处。”说到这,他又看了一眼胡宗宪:“胡军门,万岁让我问问,这汪直如今如何?可千万不要我这念完圣旨,到明天汪直成了死人,那可就是在打天家的脸了。”
胡宗宪道:“公公放心,监狱方面,下官安排了心腹人把守,万无一失。”这严徐联手,谁人能敌?王本固滚蛋之后,胡宗宪就少了一大掣肘之人,监狱中的事儿自己完全能够做主,行事上便宽泛了许多。他先是把监狱原有守卫尽数撤换,换成了自己的亲信标兵,又由谭纶亲自负责布防,便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因此汪直的安全确实没什么问题。至于说所谓民意商情,这次有了嘉靖皇帝的旨意,那胡宗宪还怕个毛啊?
冯保点头道:“胡军门既然调度有方,咱家也就放心了。临来时,天家有几句话,让咱家问于严小相公,还请胡军门稍后安排个清净所在,让咱家把天家的公事交办了。”
胡宗宪一听,就知道是冯公公在赶人了,急忙拱手告退,余者也纷纷退出,把房间留给冯保、严鸿二人。冯保等到众人退走,又过了片刻,才起身关上房门,二次落座道:“小相公,天家让我给您传个口信,市舶司是要由中官提督,可是这船引发放么,他们只是担个名,真正的大主意,还是您拿。”
市舶司除了宁波市舶司以外,其他的大多废弃良久,想要恢复,决不是朝夕之功。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马上恢复运作,单是恢复衙门,招募吏员,委任文臣,调拨经费,就不是个普通的工程。因此皇帝哪怕再急,一年半载之内,市舶司也不可能恢复原有工作职能。
冯保今天这话,是给严鸿吃定心丸。史得恩等人,是去干活和背锅的,好处能落的则不多。比如这最要紧的船引,那些勋贵们巴结严鸿,图的就是个船引。若是史得恩把船引发放权拿走,那么严鸿这个位置就显的有些尴尬,嘉靖也是为了怕严鸿多想,特意让冯保传话,以安其心。也是知道,这事,史得恩还真干不了。
要知一张船引不过三两银子的工本费,一百张船引才三百两,可实际上,一张船引所代表的利益,远超过这工本费千倍不止。船引给谁,根本不是看谁准备的材料充足,或是理由充分,还是看谁的关节打点的最通透。
这里面涉及到文臣、皇帝、勋贵、豪商几方面的势力博弈,史得恩这种小把戏,是背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的,如果让他全面负责此事,实际操作中很可能处处受制,最后那些船引还是落到原本的豪商手中。
严鸿这种靠山强硬,行事胆大,又能忠心耿耿勤于王事的,则是干这事的最佳人选。可反过来说,严鸿不谙庶务,如果让他从无到有,把这市舶司建立起来,也是强人所难,因此嘉靖这种安排,也算是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冯保又道:“小相公这回下壕境,收获不小啊,听说还开了洋荤?”
严鸿没想到自己和克里希的事,冯保都已经清楚,心想你这死太监,倒满有八卦精神,当即笑道:“冯老先生见笑了。”
第 580 章 良药爽口
冯保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英雄能本色,只要把天家的事办好,就是你娶上百十个夷女都没关系。朝里有孙子,失心疯了与您为难,说您什么勾结夷人,还说私制军械。他们哪知道,您这些事,都跟万岁在密折里写的清楚,有万岁为您撑腰,这些事情算的了什么?”
严鸿道:“可是我那下夷洲弄掉海沧船的事,也是个麻烦,实在是我太孟浪了。还有壕境开埠,这税金广东截留,我也是有点自作主张了。”
冯保道:“小相公多虑了。要是什么事都要请示后才能做,那还要钦差督抚做甚?两广乏饷哗变只在朝夕,一旦哗变酿成,那可就不是几个钱能平息的。天家开海,图的是贸易所得,而不是单纯图这几万税金,所以这事办的没错。可是您去夷州这事,着实是太孟浪了。孟浪在您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那视察夷州东藩,派一精干吏员为之即可,何必亲历亲为?海沧船没什么大不了,沉了再造,可是若是人出个好歹,那可该当如何?今后您可要千万仔细,不可再次犯险,我这跟您透个底,天家可要重重的用您。”
严鸿结交中官,为的就是这个。他们身处深宫大内,得到的消息,往往比外面更早更准确,这一点,便是严嵩也比拟不了。严鸿问道:“哦?冯老先生,这话做何解?”
冯保道:“如今朝内, 第 580 章 制范围之内。另外若是这壕境开埠得利,到时候就要多开几个港口,大大方方的把买卖做起来,到那时候您的位置,可就是举足轻重,督抚难比。”
严鸿闻听,心中也是一阵激荡。这种钦差不是常设职务,但也正因为此,这种钦差的权柄往往非同小可。像冯保所说,自己的权柄将来可以超越督抚。总负开海之责,既能为严家日后铺好一条路,也能立下大功,说不定日后严家因此免于被清算,也未可知。
不过心中虽然激动,总不能傻逼到自卖自夸,因此他装模作样,又故作恶心苦笑道:“冯老先生,我这点才学,你是清楚的,这么重的担子,怕是把肩膀压断,也挑不起来啊。”
冯保道:“小相公不必说笑。您是钦差,不是用来抗责任的,这事办好了,功劳跑不掉,可即使办砸了,又怎样?下面那些督抚,随便砍几颗脑袋,就什么罪过都抵的上了。再说宫中有咱家在,还能让您吃亏?另外还有一桩好事,您上本表彰浙兵的战功,天家那呢,多少还有点疑心,特派咱家下来访查真伪,您放心,我回朝之后,知道怎么回奏。我估摸着,按天家的意思,这些浙兵,定是要扩军了。小相公回头也给戚继光透个信,这会儿啊,有他的担子挑呢。”
严鸿一听这话,莫非犯了忌讳,忙道:“老先生不要误会,我与戚继光经过生死不假,不过彼此之间也只是君子之交,可无什么内外勾连啊。”
冯保听完哈哈大笑道:“小相公说的好笑话。您的爱妾敢在东便门纵马舞刀,力挟户部尚书,那是何等的势派?咱家现在说起来,还为孙姨娘挑大拇指呢。您这怎么就这么胆小了?”
此前严世藩已经派心腹严兴南下,告知严鸿此事,并说万岁爷态度,你不要担心。因此上,严鸿对孙月蓉大闹东便门之事也是了然于胸,并不担忧。听冯保这样说,他也笑道:“女人家不懂事乱来,倒让冯老先生见笑了。”
冯保道:“这内外勾结云云,小相公无须见外。陆大都督和俞大猷的关系谁不知道,朝内谁敢拿这个说事?当初您祖父与那仇鸾相善,又如何了?咱是自己人,有话大可说在明处,别有那么多顾忌。您回头只管跟戚继光挑明,他的浙兵扩展多少个营头,他戚继光日后做到什么位置,就看他能拿出多少诚意来。有严阁老在,那戚继光要真能打仗,有懂来事,那一句话送他个大好前程还有何难。”
严鸿一抱拳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冯老先生,在天家面前多多美言了。”
严鸿与戚继光之间,就浙兵的扩充,也确实有互惠互利。浙兵如果能扩充,则飞虎山在胡宗宪手下那帮人,都要留一个位置。而这些人是孙月蓉过命的交情,在严鸿看来,简直是比自己的严峰严复等还要可靠的队伍。严峰严复是爷爷严嵩和爹爹严世藩的人马,飞虎山的却算得上自家的心腹。因此严鸿对于浙兵扩充的事也异常热心。
戚继光也知,如果没有朝内有力者作为靠山,自己的浙兵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发展,很可能是以这六千老兵南北转战,越打越少,最终消失在边防之上。加上他自己也可以算半个山东人,那些飞虎山的人,也能算半个同乡,因此对于严鸿的提案也欣然接受。
但严鸿显然不能直接上本,请求浙兵扩充部队,于是改用迂回方式,利用锦衣卫可以密折直达天听的优势,在自己的奏折里,把浙兵的战力夸的天上少有,地下全无。又在结尾处,点出浙兵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太少,两营六千人,便是单纯应付江南防卫都不够,还不能指望他们北上抗蒙。
按照他对皇帝的了解,嘉靖皇爷能够派自己下山东、招抚壕境,也是个不拘一格,敢下大手笔的明白人。过去是穷怕了,如今手里有钱,再见到这样的奏折,多半就会想到扩军,人少就招人。若是大明朝有几万这样的部队,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当然,皇帝也不是傻大个,他老人家多了个心眼,派了太监冯保来做调查。只是皇帝自己也没想到,冯保实际上早就是严鸿的秘密盟友,二人的关系之亲厚,远超皇帝想象。
提完浙兵的事,冯保又道:“小相公,还有一件事,按说是你的家事。如今您和陆小姐的事,也不用瞒着谁,可是这里面又生了些变故,如今徐阶徐次辅,也向小阁老提亲,要把他的嫡出孙女,给您做正妻。这事儿,不知您可曾知晓?”
严鸿不禁一惊,道:“有这等事?”这事儿怎么严兴没告诉自己啊。
冯保道:“可不是么。要说这世上的人,无妻的愁,有妻的他也愁啊。一头是陆文孚,一头是徐子升,这两边,谁也不好惹啊。严小相公,你心头爱着哪个,咱老冯不能乱说。可这事情的前后,你自个惦记下吧。”
严鸿面色凝重,心乱如麻,想不到胡晚娘还在,居然又有两家权贵小姐插进来了。这事儿真他娘的麻烦。
冯保又道:“还有,严小相公,这最后一件事,按理轮不到咱老冯说,可谁叫咱老冯和您是老交情呢?今儿老冯豁出去喝多了几杯,给您点提一下。如今万岁爷面前,景王、裕王两处相争,您家小阁老,这明里暗里是支持裕王殿下的。可是啊,近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