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苏全不知道,自己这位世伯已经准备将她出卖作为进身之阶。相反,她还认为这位石世伯好说话,为人和气,比起王军门来,更容易接近。听说石世伯也要去挑选开埠地点,夏紫苏心头大慰,有自家长辈在,这一番倒也不愁单独和严鸿相对的尴尬了。
石进孝如今既然已经卖身投靠,看到了希望,做起事来格外用心。这一趟出海巡行荒岛,到底如何安排,却大有文章。本来如果真是想到台湾岛,从福建往东海行驶,大约数百里可到。但严鸿既然一心借这个机会和夏紫苏多厮混一阵,却是想路程长些绕些才好,竟然要直接从广州下海之后,便往外海行驶,顺便也考察海路情形。
石进孝却又提议,说离岸若远,风浪也大。封舟尽管海上交锋威严,但却是朝廷威震外夷的依仗所在,用来逐个巡检岛屿,未免稍显琐碎,因此还以屯留广州,以镇佛夷为宜。钦差此去勘测岛屿,带两艘海沧船即可。只是海沧船虽为战舰,在风浪中起伏行进,反不如一些远洋民船灵便。因此建议严鸿再雇佣一艘合适民船,作为钦差座船,却更妥当。再加之要在海洋寻岛,这本地出过海的,也比水师官兵更有经验。
严鸿听到此建议,也是十分满意。他一心要抓住这机会和夏紫苏多接触,说不定还真能来个生米熟饭窃玉偷香。可要是周围都是锦衣卫、水勇官兵,那未免不便。如今雇佣一条民船,把碍事的人都给轰到海沧船上去,民船上只留些知趣的当地水手,岂不清净?
于是严鸿便安排汪柏出面,在当地雇佣了一条大船。这大船却是广州一家富豪的。那富豪姓刘,海禁不严时,也曾出海通番,现如今据说暗中和壕境的佛郎机人也有暗中的生意。听说名义上是近海行驶,实则尖底三桅,竟与那佛郎机国的船只有几分相似,乃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出海通番船。那些惯出海的船工水手,也都保留下来听用,作为钦差大人的座舰。这刘富豪听闻钦差要开海择地,那是喜出望外,要紧报效。
护驾的方面,邓子龙率领一百余名福建儿郎,乘坐二艘海沧船,跟随这民船而行。广州水师也出了两条小战船。靠这一百多战兵,各色火器,纵然那台湾岛上的土人凶猛,也足以应付。
只是严鸿从北京城带出来的那些锦衣卫,当初从长江口到广州,颠来倒去,便成了软脚虾。如今和佛夷打仗死伤的十数人且不说,其他的一听还要出海,而且是去远海,人人头疼。尤其他们这次都发了横财,都想留在广州花天酒地,若是到东蕃岛去受罪,不免有退缩之心。
严鸿倒也不强求,干脆传令下来,叫四百户带领锦衣卫,跟随福建水师的封舟驻守广州,作为接应。反正靠目前的武力,不管是那传说中的金刚佛,还是土人,都不足为虑。还是王霆心中多少放心不下,叫刘连带领八名锦衣卫,还是跟着严鸿去了。
黄河双侠中,云初起在夜战中被佛夷弩箭伤了腿,严峰手臂受刀伤,这大约是岭南气候炎热,竟然有些化脓。严鸿心道,这古代没有抗生素,你二位老兄别跟张郃一样薨了,要紧吩咐哥俩都留在广州好好调养。叶正飞自从得了佛夷的金鹿船,成天钻研大炮,爱不释手。但云初起还是叫他跟随严鸿。
严鸿又看家人严复甚是机灵,若是自个勾搭夏紫苏之事被他看在眼里,别回府禀告,又闹出什么麻烦,就吩咐他也在广州留着,顺便照顾云初起和严峰。这么着严鸿的贴身护卫,也就剩下叶正飞一人。
一行在广州又盘桓了数日,将出海的五艘船上,一应食水,准备齐全。邓子龙带领的海沧船上,载有一百余名福建官兵。刘连带着的八名锦衣卫也在这舟上。两条小战船上则是五十余名广东官兵。而上了钦差座舰的,仅有严鸿、石进孝、夏紫苏和叶正飞,还有那名精于烹饪的饭头脑。刘连本想让锦衣卫也上那船,算是贴身护卫,严鸿嫌他们碍事,还是轰走了。心想有夏紫苏这等武艺高强的美女在,何必再要旁人?再说这茫茫大海,白莲教徒从哪里来偷袭?因此只在船上留了广东水师的四个低级军官,负责与其他几艘船旗号联络。
从北京下来一路上到广州,以及在壕境获得的那些金银钱财,自然都放在广州,着严复等人严加看守。只带了些银两银票在身边,预备打赏。倒是那两支转轮手枪,揣在了身上。
待得吉日良辰,在衙门中拜别了王珣、汪柏等众官,严鸿一干人等登船,也不要什么号炮金锣,径直起锚解缆,五只船只鱼贯离开港口。
馆驿之中,李镜湖听长随回报,说钦差船队,已然扬帆出海。李镜湖不禁露出一丝冷笑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严鸿这厮自寻死路,那也是命数使然。石先生这一次当奏全功。你且去跑一遭,告诉叔父,大事已成。小阎王这一次见了真阎王,那严嵩一党必然追逼两广责任。两广之地,骄兵悍将岂肯束手待毙?到时内乱迭起,开海云云,全成泡影。”(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疑云
船队出了港口,先自珠江口向南。过伶仃洋时,严鸿闻得名字,当即在甲板上高亢吟咏道:“当初文天祥丞相被俘,吟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如今我等择地开埠,虽然不如文丞相这般凶险,但为国为民的一片心意,却是一样的。”
这番话说出,石进孝鼓掌叫好:“严玺卿有此雄心,开海大业必成!”便是夏紫苏也面带赞许之情。严鸿看得清楚,不禁暗自得意。整首过伶仃洋,他也只背的这两句,如今发挥用场,何等欢喜。
出了伶仃洋,船队时而向南,时而扬帆向东,劈波斩浪,早入海洋。这远海的景象,比起来时的近岸风光,又自不同,波浪排涌,海天一色,甚是壮阔。有时风波迭起,众船只都是上下颠簸。严鸿看时,自己搭乘这艘仿佛郎机样式的民船,确实比其余几艘战舰都要稳当一些,不禁暗赞石进孝会安排。
夏紫苏到达海上,恢复了女儿装扮。上身紫色紧身小袄,下身是紫色过膝马面裙,内衬褶裤,配一双鲨鱼皮弓底软靴,腰悬利剑。配上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真是英武之余不失妩媚,明艳照人不可方物,称的起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那些水手船夫几时见过这种佳丽,纷纷偷眼去看,更有几个年轻后生,胆子大些,有事没事就爱在佳人身前溜达。
严鸿有这佳丽相伴身边。如何不喜?跟夏紫苏在船头。吹着海风。嘴里说些开发岛屿,为大明扬威海外的宏图伟业,真是爽哉。他这船只颠簸既少,而酒饭又都有专门的饭头脑操作,叶正飞久走江湖,甚是把细,在厨房跑进跑出,防范意外。
这艘船的船老大名叫张翠。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说起这广东、福建以外海上的洋流风云,头头是道。听说严鸿此次是考察海外荒岛,便指点航路,一路行去。离岸数十里处,先有万山诸岛,或有人,或无人,严鸿只叫再向前。再先前。这广东海外的岛屿,多是些小岛。大则百数十亩,小则数亩,甚或还有些只是数丈大小的礁盘。这放21世纪宣示主权倒好,拿来开埠却嫌太小。
不过严鸿的目的本也不在于要在这些地方找个大岛,延迟越久,越发美妙。因此每到一个岛上,他总要携带石进孝、夏紫苏、叶正飞等登岛一游,指点周围海流,并插上大明官旗。
如此行得数日,船队转向东北。这日,饭头脑又拿鲜鱼海虾、火腿青豆,烹饪了一桌酒菜,送到前舱。石进孝、叶正飞喝了几杯,便自寻借口离开,只留严鸿、夏紫苏在。严鸿当此时,自然欢喜。却见夏紫苏来到身边,轻声问道:“严小相公,我且问你。你这次说什么要择地开埠,是不是故意为了把我诓出来,想出来的谎话?”
严鸿见她说破,再要抵赖,未免无趣,当即微微一笑:“夏女侠果然冰雪聪明。只是这寻觅海外岛屿,开埠通商,本也是我要做的。只是顺带能与夏女侠同行,也是严某的心愿。”
夏紫苏柳眉轻轻一扬:“莫非,严小相公妻妾满屋尚且不足,还要打我的主意?”
严鸿道:“实不相瞒,夏女侠文武双全,更兼天生丽质,严某岂能不加仰慕?只是你在我心中是神仙一般的人,我有倾慕之心,却无亵渎之意。能与你同舟数日,便是天大福分。”
夏紫苏听了严鸿这般夸赞,轻轻叹道:“你的这点小心思,骗不了我。可惜,你纵然心思用的再好,也只能是白费功夫。你我两家的仇,自不可能化解。何况你又有妻有妾,我夏紫苏岂能与人做小?痴心妄想,无非自寻烦恼。”
严鸿听她这么说,知道此言不假,心头掠过一丝阴影。夏紫苏又道:“不过,这多日相处,我也知道,你与你那为奸为恶的祖父、父亲不同,却是个好人。虽然花心好色,却也称得上重情义,轻生死,为国为民。你也确有那本事,我看若论胸襟气魄,便是当朝徐阁老,也未必及得上你。你当初在慈溪对我所说的富国大计,如今说不定快要成就一半。今后你更要保重有用之躯,不能再为了个女子,就这般冒失。即使三年之约满后,我也再不会伤你。只要你不为奸作恶,他人若要伤你,我也当护你周全。”
严鸿听夏紫苏对他如此正面评价,而且答允保护自己周全,自然欣喜。可是转念一想,麻痹这不就是在给我发好人卡么?想到此间,更是不乐。夏紫苏看出他不快,沉吟片刻,又道:“我也想开了。师妹青砚若是心里有你,你也真心待她,我便不再从中阻拦。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原多,也不必苛责于你。她若能与你其他妻妾相处,那是她自己的事。只是你要记得,若你只是垂涎我师妹美色,玩弄之后就弃如敝履,当心我剑下无情!另外我师父那关,也不好过,她老人家铁面无情,你可要仔细应付着。当日你替我挡了一发枪弹,这个恩情,我定要报答,到时候在师父面前说你几句好话就是。”
这事儿要放在到福州前,严鸿早就欢喜得跳起来了。可如今心口却总像堵了一点什么似的。待要开言,忽见叶正飞大步前来道:“严钦差,那随船的广东军目说,看这架势怕有风暴。”
严鸿一惊,海上风暴他没见识过,不过想必厉害得很。凭栏远望,果见横舷风紧,下面的波浪不似寻常架势,更有黑云渐渐在右侧聚集。他忙使人叫船老大张翠来。
片刻,张翠一身短靠过来。严鸿问道:“这海上是要起风暴么?”
张翠看了看天色,点头道:“钦差大老爷所见不错,多半是要起风暴了。”
严鸿道:“要不要往岸边靠?”
张翠道:“此刻我们离大陆海岸已有百数十里,且风暴晚些时候横截过来,根本来不及。大老爷不必担忧,小人久在这海洋中谋食,这海上风暴,来去皆快,在我船上,大老爷绝出不了事。便是那数艘官家船,只要跟随我这艘船走,也是无大碍的。”
严鸿见这船老大胸有成竹,便也放下几分心。他虽然会几招狗刨水性,于大海却是一无所知,只能听专家的。又叫随船的广东军官,打旗号叫几艘战船紧紧跟上,莫在风暴中失散了。
到得黄昏时分,却见天空黑云密布,海上浊浪排空,端的一派惊天动地。那几艘船只,都在大浪中上下颠簸起伏。劲风越刮越紧,张翠指挥着水手不断抢风头,曲折前进,人人身上都浇得透湿。
一个广东军官不禁道:“船老大,这般风浪,还是赶紧降下船帆,落锚泊定为好。”
张翠大声道:“长官,若听你的,怕大家都葬身鱼腹了!这是夏日的劲头风,须得抢过风头去,后面自然安稳。不然到下半夜,大家全是个死!”那军官虽然怀疑,却说不过他,只得不言。
到掌灯之分,周围早已全黑。座船一向平稳,此刻却颠来倒去,甚是摇摆。夏紫苏武艺过人,尚能保持不倒,严鸿和石进孝却都只好坐下,紧紧抓住舱板。叶正飞冒着颠簸,去厨下催促晚饭,片刻却奔回来,低声道:“钦差大老爷,祸事到了。”
严鸿一惊:“什么事?”
叶正飞道:“咱的厨子高师傅没了,听船上人说,刚才一个浪头,把他给抛出去了。”
严鸿想到这饭头脑跟随自己一路,今后再吃不到他做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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