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看了看脸sè已经铁青的严鸿,以及同样一脸不高兴的胭脂虎,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看这帮无知之徒的官制,乱七八糟,哪朝的都有。既有丞相,还有大学士,看看还有个万户,这皇帝莫非连靼子官衔都用上了?闲来无事,审他们消遣消遣,世侄与我同审如何?”
“多谢世伯垂青。这怎生使得?”严鸿虽然顶着个中书舍人的官衔,但是属于恩荫,不管正事的。
更何况审问乱党,也不是中书舍人的职权范围啊。
“无妨无妨,这里都是我的心腹,自不会传出去。再说左右不过是几个妄人而已。这位姑娘也可同听,否则时间长了,怕是该不放心了。”
陆炳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胭脂虎听到这话,倒是挺感激陆炳,上前盈盈一拜:“谢过陆……老大人。”陆炳含笑受了这一礼。
锦衣卫做事,历来雷厉风行。陆炳吩咐兵分两班,一班做事,一班休息,轮流取出干粮、水囊充饥,村中的粮水一律不许动。陆炳自己也掏出馍干,就着皮囊的清水吃喝。
严鸿讨好地拿出自家带的jīng美点心和肉干:“陆世伯,这是小侄带的,请世伯尝尝。”
陆炳呵呵一笑:“锦衣卫在外公干,岂可擅食民间之物?世侄好意心领,还请自家享用吧。”把个严鸿一窘。好在他脸皮甚是了得,当即嘿嘿一笑:
“世伯不愧当世名臣,小侄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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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永安大帝本纪(上)
等到本次平叛的诸位官兵都休息完毕,这永安大帝的金銮殿也就改做了锦衣卫的审判大堂。对门的墙边,摆了一张吃饭的桌子,拖过来几把像样点的靠椅,权充公案。
锦衣卫总领袖陆炳端坐正位,虎目半闭半睁,不怒自威。严鸿也装出一张冷峻的臭脸,狐假虎威,坐在陆炳右手侧。胭脂虎坐在严鸿的右侧。陆炳左边则是两个锦衣卫的头目。
堂下,两排锦衣卫肃立,锦衣绣刀,人人怒目圆睁,端的是武威浩荡。
看看架势摆好,陆炳轻轻一拍桌子,喝道:带贼酋上堂。
两个锦衣卫大汉蹬蹬上来,拎着委顿不堪的伪帝张才,扔在案前。
这张才昔rì在永平庄称帝,那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如今给扔到自个的“大殿”前,殿上端坐的主人却换成了虎威凛然的朝廷大官。再加上两边这些雄壮的锦衣卫,早吓得永安大帝四体发软。
还未等使出锦衣卫审问犯人的各种手段,那张才便是体如筛糠,竹筒倒豆子般,把往rì的行迹一一全都招了。
原来,这张才土生土长,本就是永平庄上的人。他打小就去了爹娘,靠乡邻们左一口右一勺喂大,却失于管教,逐渐便长成个有名的二流子。
这永平庄土地贫瘠,村里的人安分守己,土里刨食,往往几辈子不离开家乡,甚至连当今皇上年号什么也不清楚。
这张才却是个例外。他好逸恶劳,不喜欢干农活,又读不起书。好在为人机灵,能说会道,等到十几岁上,便离了故土,随着自己那在京师里当铃医的叔叔,四处游方。
只是他叔叔的医术其实也相当有限,三分靠治,七分靠哄,在京师这块地儿实在是混不下去,于是便往边陲之地游走。到了边地,张才的叔叔又遇到了自己的旧交张李麟。
那张李麟在当地素有名望。靠他的关系,叔侄两人混的是颇为得意,渐渐在边地也算攀上一号小小的人物了。
过了几年后,叔侄俩才知道,这张李麟竟然是白莲教中人。
白莲教源自宋朝,教义似佛非佛,已流传数百年。只因历来农民起事多借其名目,因此被明太祖立法所禁。
近些年,大明朝朝纲失振,民心渐乱,各地便又有人借白莲教之号,召集部众,意图杀官造反。更有边陲的一些白莲教头目,勾结异族为外援,或出卖军机,或烧掠边境,或裹挟、勾引良民外逃。那可是大明朝榜上有名的头号乱党啊!
张才叔侄俩初闻真相,也不禁胆战心惊,担心和这些乱党勾结在一起,惹下杀身大祸。可是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都已经到了此时,你还想和白莲教一刀两断?怕不先被白莲教的爷们一刀两段了!
无奈之下,叔侄二人只得半推半就入了教。毕竟张才的叔父略有些医术,张才自己又能说会道,xìng情活络,在教中倒也吃得开。一来二去,叔侄俩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心安理得在白莲教中过起自己的rì子来。
这又这样混了些年,却赶上了白莲教大头目赵全,带领教众穿越长城,投奔蒙古。
这些白莲教徒,一路逃窜到了河套丰州。那赵全野心极大,不甘只做个越境投敌的普通难民。他一心要做数典忘宗,卖土附虏的王牌汉jiān,博取自个的荣华富贵。历史上的中行说,张邦昌等华夏罪人,是他的榜样偶像。
于是乎,他率领白莲教众在边境上筑城板升,作为危害大明的根据地。老百姓在板升开荒种地,放牧牛羊,同时也cāo兵训练,对边境构成威胁。赵全又投靠西蒙古大汗俺答,治愈了俺答的腿病,从此深受信任。他利用这种关系,给蒙古人当帮凶,帮着蒙古人寻找明军防线弱点,破关寇边,掳掠汉家百姓,屠戮自家同胞,可称铁杆带路党。
等再往后几年,李自馨等白莲教骨干还会屡次偷过长城,深入境内,蛊惑边地百姓,越境投虏。为了这种蛊惑更有实效,白莲教徒们把自己在境外的生活说得天花乱坠,牛羊成群,吃肉喝nǎi,zì ;yóu自在,不受大明**暴政压榨。
反正你也没处求证,我就说我大蒙古的月亮比较圆,你也没处验证不是?至于真到了蒙古是什么rì子,便由不得你做主了。当然,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儿了。
不过白莲教众中,其实也是各有异心。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当汉jiān的瘾头。很多教众只是想跑到个少些剥削压迫的地方,过那自力更生的rì子。还有的人则纯粹是投机。
那张才就不是个敢玩命的主。他连干农活都不甘心,怎么会愿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给蒙古人当向导,让大首领赵全谋取他的富贵?
张才虽不是大智大慧的人,却也比一般的老百姓多个心眼。这一路跑出边境,图啥呢?单靠傍着蒙古人烧杀抢掠?那是高收益高风险啊。
而且他跑江湖这几年,也见过所谓**上的等级生活,看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光鲜得紧,其实拿命换快活,过一rì算一rì。说起来,赵全也不过是蒙古人的打手,自己算个啥?不就是十八代的灰孙子?
就算跟着蒙古军打进边境,掳掠来的财物显然都是蒙古人占大头,首领分其余,落到自己手里能剩几个?就算有掳掠来的女子,必然是尽着蒙古人yín乐,落到自己手上?基本就是妄想了。
至于像很多跟出来的百姓一样,在板升之地自己耕种放牧,洒汗水换饭吃?张才更是不愿。一样是种地,我还何必跑外国去啊?
因此左思右想,张才打定主意,不跟赵全混了。他趁着大规模组织出境时的一片混乱,从白莲教队伍里跑了出来,又逃回永平庄。
听到这里,陆炳左手边的锦衣卫官员,禁不住喝道:“好个狗才,你既然脱了白莲教匪帮,更蒙官府不曾追究往rì罪孽,便当痛改前非,好好过你的rì子。为何反而敢妄称伪帝,犯下这大逆之罪!”
张才被这一喝,身上抖得更是厉害。陆炳微微一笑,不发一言。倒是严鸿插了一句:“大人休怒,且听这逆贼说完,再作处置。”
看陆炳微微点头,张才这才战战兢兢往下说。
张才回到村中,永平庄民风淳朴,倒也没人问他这些年来去了哪里。
村中铁匠王牛儿豪爽好客,更与张才的死鬼老爹有八拜之交,算的上张才的世叔。眼见好友之子出去几年回来了,喜欢的不得了,三天两头拉张才到家中喝酒,更把自己续弦的小娘子李氏叫出来,与张才引见。
这李氏三十多岁,虽是徐娘半老,但皮肤白皙,样貌妩媚,一双桃花眼,更是勾魂夺魄。张才一见,便似苍蝇见了血,半步也挪动不得了。
这张才本就能说会道,在外面多年,见多识广,实不是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王牛儿可比。王牛儿生的黑黑壮壮,这张才却是一表人才,王牛儿岁数又大,张才却和王李氏年岁相当。
结果一来二去,张才与自己的婶娘王李氏勾搭成jiān。那张才闯荡江湖多时,外面学了不少风流手段的,把个王李氏弄的神魂颠倒,恋jiān情深。
结果常走夜路,难免湿鞋,终有一天被正夫王牛儿抓了个正着。这下,张才同学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
若论身板,三个张才也未必是王牛儿的对手。那砂锅大的拳头,恐怕三五拳就能打发张才回归老家了。
不过张才这些年和白莲教混在一起,却不是白混。白莲教的经文他没少跟着念,什么叫《金锁洪阳大策》、《应劫经》、《玄娘圣母经》都会一些。而白莲教那画符治病,装神弄鬼的手段,他也是学的熟了。
更有一样,他跟在白莲教中,更陶冶出信口雌黄,胆大妄为的xìng情。
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想蛊惑人众,自己胆量要大,你越大胆撒下弥天大谎,反而越容易被一般愚民相信。
因此张才一见被捉jiān在床,王牛儿砂锅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也是急中生智,孤注一掷。他非但不惊不惧,反而光着脊背,盘腿坐在床上,面带微笑,宣称自己乃是上天紫微星降世,一家人王地主,前来消灾除难,救一方百姓,建千秋皇国的。在白莲教学的诸多说辞,这时候统统用上了,真是能言善讲,口吐莲花。
兼且这张才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偏生身有异相,背后有七颗黑痣。这更成为了他迷惑人的工具。
所谓尧眉八彩,舜目重瞳,禹王手能反握,周文王胸生四rǔ,便是时人形容帝王与众不同之处,也即帝王之相。我张才背上这不是痣,是北斗七星,护驾紫薇的七将军!
这正是天命有数,真天子便降临在咱这小山村了!
那王牛儿人既憨且愚,原本戴了绿帽子的,却被张才的夸夸其谈蒙住了。他脑子里琢磨,只怕自己的侄儿真是真龙天子降世,否则怎么会背生北斗?只怕自己的娘子真是他命中注定的正宫,否则怎么会这么几天就勾搭上了?
娘啊,自己在皇帝前面睡了娘娘,这个可是要灭族的罪过啊。还是看在自己与皇上的父亲烧过黄纸,拜过把子的份上,皇上才既往不咎,真乃仁厚之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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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永安大帝本纪(下)
胭脂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捂住嘴巴,轻声笑了出来。陆炳边上的两名锦衣官,虽然绷着脸,嘴角却也在微微抽动。严鸿更是呲牙咧嘴地做了个怪相。
笑声里,张才脸上居然有了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继续往下交代。
且说王牛儿捉jiān得手,反而信了张才的鬼话。不但自己乖乖把后妻双手奉上,更把这桩奇事,对左邻右舍讲个不休,诉说这世侄儿真命天子的神奇。于是小小村庄中,乡邻们交头接耳,都在议论。
那张才先过了眼前这关,见王大叔居然信之不疑,而左近邻舍都在关注围观,看来,再要低调也瞒不住了。
他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便又趁热打铁,置办了一些家什,找了个所谓黄道吉rì,在村子里公开设坛做法。
说来有趣,他寻思按白莲教的教义,无生老母,弥勒降世,自己是该装个和尚。可是和尚睡女人,还娶老婆?这个未免太说不过去。
因而张才左思右想,便改做了一身似是而非的道士打扮。
接下来,张才便祭出诸多jīng彩演出,什么油锅伸手,毫发无伤;什么画符捉鬼,小鬼现形;什么油锅炸鬼,鬼哭狼嚎……把一众老实的村民彻底唬住了,真当这张才是真龙天子下界,身怀莫大神通的应命真主。
说来也不奇怪,张才的手法虽然今天看来低劣得可笑,但是就在二十年前,在我国农村中,一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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