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飞生性豪爽。那里受得了这个,末了索性把三个美人全遣散了,从严鸿那里得到的金银珠宝也全分给三人,让她们自己在济南寻个出路,自家红条条来去无牵挂,跟着严鸿回北京了。严鸿听得此事,虽然感叹,倒也佩服叶老兄行事潇洒,不为所累。
紧跟着最大的事情,是娶孙月蓉过门。按说这官宦人家。纳个小妾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把纳妾搞的气派十足,丝毫不逊于娶妻的。可就是不多见了。这一日,严府是张灯结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锣鼓喧天,红彩满地。更别说京师里一干与国同休的勋贵。居然集体出动,为那小妾的娘家撑场面,把自家的官衔牌借出去,定国公、成国公、英国公等等牌匾排出去,足占了一条胡同还拐弯。
要知这些勋贵虽然如今已经不掌权了,但是毕竟身价还在,个个都是超品勋爵,权轻位高。他们出来给一个普通人家撑场面,这种事简直是空前绝后。听人议论那小妾的出身本是寻常,好象还是啥招安的贼寇,如何能得此殊荣,就不为人所知了。当然,这小妾家的嫁妆,倒也是十分丰盛,箱笼队伍摆了足足好几丈长,倒也当得起这阁老长孙纳妾的派头。
满院喜气洋洋,却也有不高兴的人。严府之内,二少爷严鹄一张俊美的面庞,扭曲的几乎要变形,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两排整齐的白牙齿,恨不得把自个的嘴唇嚼烂,在房里不住地痛骂。
这也不能怪他,一般是严家恩养孙,这待遇差的也忒多了些。严鸿如今不止在府里地位日重,家中议事不论大小,他均要列席旁听。而严鹄自己,则还不能直接参与机密事,而且近来更是被爷爷、爹爹冷处理。在朝中,严鸿虽然罚俸一年,但旋即得到天子下旨嘉奖,赏白金百两。明时所谓的白金,便是指白银,百两银子对严家自然不算什么,但那可是天子赏的啊,其代表的意义远超过自身经济价值。此外还赏穿斗牛服一件,白玉带一条,升其为正四品指挥佥事,散阶广威将军,加勋上骑都尉。
严鸿本来是五品千户,这一下直接二阶特晋,升到了正四品佥事。莫看从正四到正五这一字之差,千百锦衣穷其一生,受尽无数辛苦,滚冰卧雪,流血搏命,都未必能从正五混到正四。从这一刻起,严鸿已经是正式的锦衣堂上官,可以参与锦衣卫内公务讨论,有了自己的衙署和自己的班底。
对严鹄来说,更要命的是,自己是千户,严鸿是佥事,两人又是一个系统。要是严鸿一心跟自己过不去,日后兄弟见面,那自己按着规矩是要给他磕头施庭参大礼的!
还不止于此。本来正四品对应的散官是明威将军,要经过三年考核,优秀者改授宣威将军,立有特大功劳者再加授广威将军,六年考核时,成绩优秀者,才能被授勋上骑都尉。如今严鸿一步到位,散阶和勋官都给了,那么他都不需要立功,三年之内表现平平,都能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仕途扶摇直上,毫不费力。严鹄自己呢?按这个趋势,再过十年自己多半也还是个千户!
人比人,气死人,想到两人的前途差距,无怪乎二少爷要气不平。而在私生活方面,两人也判若云泥。今日严鸿这纳妾一事,更是火上浇油地激发了严鹄的怒火。
本来说起来,严世蕃在知道陆兰贞跟严鹄的婚事无望后,便开始为二儿子着手操办。严家想要娶个儿媳妇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定国公家有个闺女,与严鹄年貌相当,门当户对,因此一说即成。这定国公家的闺女模样自然不会难看,而且家中富贵兼有,算得上是很不错的岳家。如今刚刚操持着换了庚贴。等过了嫁妆。年后就完婚。相比之下。严鸿的岳丈不过是个前任尚书的后人,这点二少爷却是自鸣得意。
然而,万万想不到,严鸿这混账纳妾的排场也太大了些吧!居然不但按娶妻的架势纳妾,而且还有那么多勋贵前来道贺!这他娘都算什么事啊!等到了自己娶亲那天,这排场恐怕也大不过严鸿纳妾去!
好嘛,原本说大少爷的岳丈家远不如二少爷,可是现在。大少爷纳妾都比二少爷娶妻阵仗大!人争一口气,这种输人又输阵的事,让严二公子怎么忍?更别说,为了严鸿纳妾,还把几家赚钱的买卖正式过到了他名下,算做贺礼。自己娶妻怎么不见把几所田庄算成自己的啊?
严鹄越想越觉得气愤,真恨不得把严鸿痛揍一顿出气,只是如今局面,自己可是根本没有和这个大哥较量的资格。便是一向宠爱自己的严世蕃都敲打了自己几次,让自己谨言慎行。千万不能与严鸿起冲突,否则他也护不住自己。另外说那贩卖粮食的事。已经发了,日后不可再做。
听着外面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那喧天的锣鼓,严鹄压低嗓子,骂的口干,最后恨恨道:“严鸿,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小爷要把这连本代利,全都讨回来!”
伤心之人,也不止严鹄一个。就在内宅院子之中,胡晚娘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已哭的泣不成声。坠儿只得在一旁不住的劝慰道:“小姐,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便是姑爷纳了妾,你也是正室,那小妾还敢欺到你头上来。”
晚娘抽泣道:“你懂什么?你看他这排场,可有半点纳妾模样?不迈火盆,不走偏门,不着素衣,一应礼仪与娶妻可有半点不同?这分明是直接就欺到了我头上。还要我去喝她敬的茶。那茶喝到口中,比毒药还难受。我看不得我的相公分与他人一半,与其在前面虚应故事受罪,还不如让我哭个痛快。哭坏了身子又怎样,如今便是我死在这,怕也是没人在乎。坠儿,我如今也只剩你一个贴心人了。”
坠儿连忙点头,表情坚定道:“小姐放心,坠儿跟您是一条心的,咱们主仆同心,定要把那外来的狐狸精斗下去。只是您不能再哭了,赶快换换衣服洗洗脸,老太爷,老太夫人要是看到您这副样子,发了脾气可不好办。”
晚娘也知坠儿说的对,只是在心里发狠:这男人全是没长性的,等到相公对她厌烦了,我便找人将她卖出去,省得在我眼前烦心。可怜她这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想到最狠的也就是卖出去,真要她操作,怕也是做不来的。
花轿中,那一贯骑马砍杀惯了的胭脂虎孙月蓉,身穿吉服,拘束坐着,心中忐忑不已。本来她以为自己只是做妾,无非是找顶小轿一坐,把自己抬过门去。不想严鸿果然言而有信,让自己穿上了那大红嫁衣,凤冠霞帔,一应俱全,她既是满心喜悦,又深怀不安。偶尔从轿帘子的缝隙中,瞥见队伍里抬杠的箱笼,想起老爹搜肠刮肚给自己准备的那份陪嫁,又觉得为了自己的幸福,有些对不住老爹。
大明朝嘉靖时期,奢靡之风渐兴,民间嫁女多比拼嫁妆丰厚。据史书记载,到后来严鸿的老师张居正嫁闺女时,陪嫁摆满了一条街。只是可惜亲家刘一儒不买帐,下令把嫁妆锁起来,不许动用,还留下了一个锁堂街的典故。
而普通官员,当然没有张江陵那般威风。毕竟金银布匹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然而社会风气要求的奢靡却又鞭策着他们,迫使他们去攀比排场,这样他们的嫁女也就成为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事实上,如果在那个时代,谁家多生了几个闺女,嫁妆甚至可能导致这个家庭破产,这一点与今日的天竺国有颇为相似之处。
面对这种困境,大家只能咬牙以其他方式解决。当时的京官因为油水少,有的两家关系不错,就我把闺女嫁到你家,同时你把你的闺女嫁到我家,两家嫁妆直抵,彼此两便。这个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没错,就是现代某些欠发达地区的换亲政策。谁能想到,就为了个嫁妆,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得被换亲。(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惆怅
本来孙月蓉是做妾,倒谈不到什么嫁妆丰厚与否。即使严家再无耻,也不能要求姨娘必须带进多少陪嫁来,更何况严府泼天的富贵,也不会在意这个。只是今日严鸿摆的是娶正妻的排场,又有一干勋贵借了官衔牌、仪仗出来撑场面,难道孙烈自己不为独生女的脸面着想?
连老百姓嫁闺女都要搞个四箱四抬,你嫁到阁老府,难道搞个两箱两抬?到时候有那促狭的自然就说:“这家新人怎么如此寒酸啊?乖乖不得了,原来是做那没本钱营生的出身,自然也就不懂的礼数。”平白让闺女在婆家抬不起头。
因此孙老爷子也是咬着牙,硬是搞了个十箱十抬的最高规格。头面、衣裳、绸缎等等应有尽有,连拨步床都没落下。京师物价又高,孙老爷子为匪多年,积攒的这点积蓄,基本全都花了出去。
按说除了查抄王玄以外,严鸿还查抄了一应犯官家产,从中分润甚多,而百官和皇帝眼睛只盯着王玄这个大头,对于其他人的注意力难免下降,更被他趁机大做手脚。严鸿也从其中拿了一份重金出来送与孙烈,可是孙烈为人仗义慷慨,转手把这笔钱拿了出来,派人去给那些战死在济南城外的绿林人家里送去抚恤,自己分文未留。再把自己的积蓄拿来给了女儿,这位昔日山东绿林盗魁如今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孙月蓉也知老爹积累这份家资辛苦,有心推辞。哪知孙烈扳起了面孔道:“这钱也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拿来结交内宅的。如今成了别人的妾室。要学会低头做人。忍气吞声。你是在山上野性惯了。连我都难以管的了你,何况他人?一个不慎,被人打死也没处说理。你别以为你会功夫,敢跟大妇动手,你男人也饶不了你!所以这个钱你别省着,全拿出去,送大妇,送你那些婆婆。送老太夫人,送那些丫鬟。把内宅上下全都买通了,你才能有立足之地。”
孙月蓉本来一心只想着和情郎长相厮守,哪知却有这许多麻烦,居然还要结交上下,这可是她颇不擅长的。因此,此时她除了喜悦、羞涩,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恐惧。
喜堂之上,严嵩夫妻与严世蕃皆着吉服端坐,接受新人参拜献茶。孙月蓉一身新娘的大红嫁衣。头上戴着盖头,由喜娘搀扶着为严家的各位长辈献茶。待会还要给大妇敬茶。虽然看不见新姨太太面目,但只一看那些送亲的人凶神恶煞的面目,老严嵩就不由的暗自皱眉。
说来他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自己的孙子想纳妾没问题,但是好歹也要挑个可心的啊。便是那青楼名女支也没关系,总好过一个女山贼!就凭这样的人也配进严家的大门?
可是一想到那日在永寿宫,万岁亲口对自己说的话,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惟中,严鸿纳妾的事朕是知道的。这女子便有万般不是,你也要好生看待,不可欺压。若是有丝毫慢待,便是削朕的面皮,你回去也要对你那儿子说个清楚,他的花头最多,我最怕他弄鬼。这一遭,我让那些勋贵武臣,来为那孙氏撑场面,也是给你严家面子,以后的事便要看你了。”
万岁已经表明态度支持,他严阁老难道还敢去拂皇帝的面子?因此饶是他心里不悦,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还得没事劝慰儿子:“不哑不聋,难做阿翁。什么事,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吧。”
欧阳氏倒是一团喜气。这女子进门闹的是大了点,连宝蟾进门的事都要压一压了。可是看看这身段,倒像个能生养的。自己年老体衰,怕是时日无多,只盼着能在闭眼前,早日抱上重孙,看这小妾的身材,估计能遂了心意。再说看鸿儿笑的,仿佛比他当日娶晚娘时,还要高兴几分,自己孙儿高兴就是了,其他的便也顾不得许多。再说那些送亲的人虽然面目可憎,但是言语之间倒是看的出,也是没什么心计的,不怕他们将来能兴什么风浪。
喜堂角落中,张青砚为免麻烦,早用姜汁水染黄了脸,又换了男装,因此没人注意她。她看着热闹着拜堂行礼的新人,心中也转了不知多少念头:这孙月蓉有哪点比的上我?严鸿居然为了她,把纳妾搞的像娶妻一样,等我将来过门时,也要照着这个章程办。
严鸿在前面陪着一干客人闹酒,孙月蓉被送进了洞房。如今坐在洞房内,等着自己相伴一生的丈夫,来为自己揭去盖头。
虽然二人早已不知多少次被底翻红浪,各种招式都演练过了。可是此时此景环境特殊,还是让这位素来豪放大胆的姑娘,心中忐忑不已。方才敬茶时,那大妇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