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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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鹰犬-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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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对陆炳的信任,他接过奏折,二次翻看。这一遍,脸上神情依旧有些难看。只是看着看着,脸sè却又渐渐放平。看完之后,嘉靖天子先是冷笑一声,又轻轻叹息一声:“这顽劣鼠辈,倒还自圆其说。”

    陆炳道:“皇兄明鉴,以臣弟看来,这严鸿小子无知,言语举动颇有些冒失,但是一颗忠君之心,却是不假。至于这徐海么,本是个杀千刀的倭寇,就算真投顺天朝,杀他也如同杀一条狗。而严鸿之所以敢为徐海讨赦,想来便是臣弟以前和皇兄所说过的,这厮恋上了山东女盗孙氏。他八成是怕斩了徐海,孙氏也难以赦免,所以才狗胆包天,上了这道奏折,想借招安徐海之机,定下先例,为ri后招安女盗孙氏张本。”

    嘉靖听到这八卦消息,却是哈哈大笑:“好,好一个行事荒唐的纨绔小子。莫非要朕为了他这花花肠子,就赦免一个罪该万死的倭寇?这小子当真是个胡闹的主,为了个女人就连命都不要,什么都敢做。真想要什么招安旨意,让严惟中来求朕就是,难道这个面子还能不给他?”

    陆炳道:“皇兄明察秋毫,严鸿这厮那点心眼,如何瞒得过?这行事荒唐四字评价,真乃字字珠玑。不过这厮倒有一样长处,既然一心为娶山贼办徐海招安,他便把这江南的民情倭情,都摸了个透彻。而奏折中说的这几句话,在臣弟看来,他却是发自本心。此外,这厮在严府曾执掌生意,可谓是个一等一的钻钱眼的俗人。”

    嘉靖听他这么一说,又把奏折中那几句看了一看,这才笑道:“这份奏折的文字,却似出自女人之手。真不知这厮要招惹多少风流债才肯是个头。”

    陆炳起身拜道:“皇兄慧目如神,这封奏折,以臣弟所知,十中有九乃是那倭寇徐海之妻王翠翘的手笔。传闻这王翠翘不仅姿容美貌,而且知书达礼。徐海本次上岸投降官兵,便是她苦劝的结果。而她为了救徐海,也是奔波往返,许多甘苦。”

    嘉靖皇帝听说此事,又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看黄锦道:“黄伴,且把这份奏折誊抄多份,发放百官,让他们上本议此事。”

    自嘉靖十八年后,这位老皇爷基本已经不上朝了,处理国事全靠奏折。因此这次的事,他也没打算和文武百官面谈,不然一群乌鸦呱呱呱,吵得人心烦。相对来说,还是让大家用上奏折的方式发表对此事的看法比较好,爱看就看,不爱看就不看,看过忘了还能重看一遍。

    当黄锦拿到这份奏折去给手下誊抄时,自己顺便看了一遍,不由心中大震,心想严鸿这厮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公然给倭寇说话。这样的奏折若是换个旁人上,恐怕此时早就交由锦衣卫拿入诏狱,穷究其罪了。可是后来,怎么陛下又有点转怒为喜的架势?黄锦一时却未参详明白。

    倒是秉笔太监冯保,在最初誊抄时,脸sè也是难看的很。作为一个阉人,或许在很多地方他们显的偏激,但是对于恩仇看的却也极重。严鸿当初救了他的侄儿冯孝先,这就是他冯家的恩人,冯保自然而然把严鸿看做了自己人。

    如今,他恩还没怎么报,却要看着严鸿因为这一份奏折,而被百官弹劾,甚至到身败名裂的地步,那可如何是好?然而这位冯公公毕竟是肚子里墨水不少,脑子也比较好使。当他誊抄到第十五份奏章时,再联想到黄锦黄公公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神情却舒展开了,偷偷的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乎,第二天,这份奏折的抄本就发放下去。满朝文武百官,纷纷来鉴赏这国朝立国以来少有奇文。

    奏折的开头,照例是猛拍一阵皇上的马屁,禀告说因圣天子在位,德进名传,有海上倭寇头目徐海,登岸自首。此乃盛世吉兆云云,生生把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匪徐海,给说成了如白鹿、麒麟一般的祥瑞。

    接下来,这奏折却又莫名其妙,开始扯徐海的家世,甚至扯徐海和王翠翘的感情。其中也交代了徐海烧杀抢掠的罪行,然后写道:“人伦三纲者,君臣、父子、夫妇也。徐海年幼即失父母,不得享人伦之初,故而误入歧途,此父子不亲。所幸者,其妻王翠翘虽出身坎坷,深明大义,劝夫投顺,免铸千古之恨,此夫妇和顺。然三纲只得其一,终难坦荡。更幸如今圣天子在位,任用贤臣,海外归心,东南趋宁。徐海yu觅一立功赎过之路,若能在圣天子麾下,重为一恭顺臣民,则君臣之义全也。”

    后面居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父母之亲,夫妻之情,皆人之本xing,虽刑律道德,天理礼法,不能禁绝。望陛下怜徐海孤苦,王翠翘情深,使白骨生肉,浪子回头,此好生之德也。”

    再往后,笔锋一转,却又义正词严,写到了东南沿海的局势,说什么“沿海倭乱纷起,一因盗匪倭寇,狼子野心,犯我疆土;二因居民疾苦,无力谋生,难忍饥寒,只得铤而走险,从贼犯禁。盗匪倭寇,以兵剿之可也,居民附从,当安其心。沿海之民,使其难以糊口,则为附匪盗、乱东南之祸源;使其安居乐业,则为剿倭寇、安海疆之助力。海外倭夷,管束不当,则为贼为寇,扰乱天朝,管束得当,则为藩为属,朝贡通商,更增天朝财富。若是沿海万千居民尽得安身安心,则区区蕞尔凶寇,更不难逐次荡平。今徐海诚心改过,甘愿痛改前非,为国出力,正当千金买骏骨,以为失足而yu从良者所看。徐海若降而得安,则汪直当思天恩浩荡,拱手效忠。汪直若降,则以徐海、汪直为爪牙,扫荡东海群寇,不在话下。两洋清平,非但朝贡无碍,更能与藩属互市,万贯资财,须臾可得,既彰天朝之伟,又收商贸之利,不亦美哉?”

    最后,奏章装腔作势写道:“君子之过也,如ri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徐海智力道德,虽非君子,然择善而从,见贤思齐,yu以待罪之身,为国为民,效犬马之劳。虽其罪孽深重而智力微薄,未必能尽赎前过。但若将来青史罪孽累书之余,也有微功以稍补,使徐海能安赴酒泉,以对祖先,此则圣恩浩荡,神仙之德。”

    这一颗鹅卵石扔到朝堂上,于那班武臣,反应倒是平平。大明开国的武功勋贵们,早在土木之变后被打断了脊梁,在朝堂上基本没有了发言力。他们一个个也就乐得扮成木雕泥塑,装聋作哑不出声,瞅着文官们掐来掐去。

    只是,一些儿明白道理的武官,看着这份奏折,都不禁心里打鼓。心想严鸿这小子胆子简直大的生毛,当今天子对于倭寇恨入骨髓,通倭事绝无转圜余地,严鸿居然敢为寇酋徐海求情,莫非是活腻了。而且这份奏折东拉西扯,是在奏国事还是在说平话啊。

    然而一般文官们却是忍不住了。包括那些和严府有些往来的文臣,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顾着严阁老的面子,怕是已经有人要上书请斩严鸿以正国法了。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尤其还写什么君子之过。区区一倭寇,也配叫君子?虽然奏折中明说了徐海不配叫君子,可你把他和君子相比,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什么沿海居民疾苦,民不得生,百姓难忍饥寒,只得铤而走险。这简直是在打国朝的脸啊!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在暗指朝廷严肃海禁,才导致了倭寇蜂起,。这种大逆不道之语,也是人臣能说的?而且这折子中,还甚至yin阳怪气,竟说要开海捞钱。我大明朝与藩属往来,难道是为了赚那点银子么?还千万贯?荒谬!可耻!有辱国体!

    依附严嵩的,心中有话不好意思说。中立的,不敢说。但也有那一般自成势力的,见了这封奏折,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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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正义联盟
    ()    běi ;jing城文庙附近泰山胡同,乃是当今次辅,文渊阁大学士徐阶府。如今徐府客厅之中,刑科给事中吴时来、刑部主事张翀、董传策、礼部右侍郎袁炜、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延等数人皆聚在此地。这些人中,有徐阶的学生门徒,也有他的同乡,多数则是他的铁杆心腹,算起来都可以称为徐党。只有周延,倒是新近才成为的徐府坐上宾的。

    说来周延与徐阶本是同科进士,有同年之谊,只是为人一向方正,并不喜欢结党这一套。再加上执掌都察院,强调立身秉正,弹劾百官,纵然故旧也不假颜sè。因而与为人圆活,八面玲珑的徐阶较为疏远。可自从老友郑晓黯然致仕,世侄郑国器斩于西市之后,周延的心思想法大为改变。如今,他却是主动向徐阶靠拢,表示愿与少湖兄同进退,共祸福。徐阶对这一支援兵,自然是大表欢迎。

    按说以都察院的风格,素来是见人咬一口。就严鸿这样的作死奏折,早就该被御史们用奏折淹没了。不过今次御史们倒是没有急于发动攻击。这里面却有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

    客观原因是,如今都察院气氛怪异,人事复杂。严嵩的小舅子,严鸿的舅公欧阳必进升了右都御史。从品级上看,他与周延是平级,共掌都察院。实际上却是同级之内,也有大小。自永乐迁都之后,朝廷上对于左右这种职位设置都有个默认共识,那就是左在右之上,以左为尊。以都察院为例,左都御史是为正堂官,也是坐堂官,右都御史却非坐堂官,经常作为外放总督的加衔使用,即以右都御史衔,总督某处某事等。

    换句话说,右都御史不属于常设岗位,严格讲权力地位是低于左都御史的。过去郑晓为右都御史,他与周延是同科进士,彼此交情莫逆,自然不会去论这个高低尊卑。然欧阳必进却是严嵩的内弟,与周延不对盘的。这一个衙门的俩主官是对头,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不论了。

    可是话分两头说,要论尊卑,却也要看怎么论。欧阳必进虽然在官职上略逊三分,论资历却是正德十二年的进士。按科分辈分,却又比周延高了好几年,属于士林之中的老前辈。周延毕竟还是个文官,要守一守正途文官的规矩,对于老前辈不好玩公开对着干的把戏,表面上也不能压制太过。再加上,欧阳必进又有严阁老为后援,这么下来,都察院内就有些御史、给事中向欧阳必进靠拢了。而这些靠拢欧阳必进的言官们,自然不会随便去招惹欧阳老大的甥孙的。

    而周延的主观方面,虽然他素来为人方正刚猛,但郑晓离京前的一席话,却也让他改变了风格。毕竟,一味猛冲猛打,在树大根深的严党面前讨不了好,往往是个未必杀人八百,一定自损三千的局面,得不偿失。现在他既已与徐阶联盟,就要听听徐子升的意见,统一行动。

    因为这个,本次严鸿的混账奏折上去后,都察院居然暂时全无动静。周延自个,则赶紧跑到徐阶府邸来,一块儿商量对策。

    徐阶看着手中这份宫中誊抄来的奏折,半晌沉吟无语。边上等候的群臣却终于不耐。那董传策本是徐阶老乡,从官职上与徐阶并非直接隶属关系,为人又颇为严峻。他眼见徐阶不表态,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扬声道:“那严鸿小子,胆大包天,仗着严府的势力,竟敢勾结倭寇,上书为倭酋求情,议论朝廷禁海之策。这也是严家自寻死路。徐阁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我辈当连夜修本,直陈严家过恶,严惩严鸿劣行。若能连枝带干,借此机会将严家连根拔起,岂不为朝廷除了大患!”

    周延见董传策开了头炮,便也点头道:“此言不虚。据称那严鸿到了绍兴,率领家将直逼县衙门,强行将那倭寇徐海从牢狱中劫走。此等无君无法之行径,等同谋逆,天人共愤!少湖兄,我的门生故吏,及郑兄留下的言官,尚有六十余名,皆肯为我出死力。我这就去让他们修本弹劾严鸿,究其包庇倭寇、妄言海禁之过。那严鸿虽不过五品千户,却是严家第三代长孙。若能将严鸿一举铲除,敲山震虎,那严惟中的凶焰,自也将消退三分。然后见机而行,是趁胜追击,还是步步为营,早晚要除尽朝激ān,以还正道。”

    周延毕竟老辣,倒是比董传策冷静,并不认为靠这事就能直接掀翻严嵩,还是想先斩落严鸿,打一打严家的气焰再说。

    周延这一发话,其他几位臣僚,纷纷慷慨陈词,愿为前趋,以攻打严府。尤其是去岁中进士的邹应龙,激昂道:“激ān臣盘踞朝廷数年,陷害忠良,祸乱朝纲。应龙愿以一腔颈血,为朝廷洗涤残秽,请诛严鸿,悬头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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