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慧定,周楚着实有些好奇。
他眯着眼。搂着身边江晴雪的腰,便道:“咱们也去看看?”
现在江晴雪母亲楼慧珍搞定了,至少是不反对他们,眼看着江朝这里也能交差,两个人就越发光明正大起来。
江晴雪脸蛋有些红扑扑的,点了点头,还是走了过去。
谢慧定正在抬手在旁边的青花瓷小盆里净手,接了身边人递过来的绸帕插手,垂着眼,旁人也看不清他神情。
以前谢慧定画的东西都是一些具有古朴禅意的。菩提婆娑树和佛像,算是他最拿手的,但是今天画的却有些奇怪。
一只手,在画面的左下角,拈着一朵小花,画面的右上角有稀稀拉拉的树叶,还有几根横斜的枝条。
顿时有人叹道:“这是佛祖拈花一笑吧?”
“……释迦牟尼?”
……
众人显然都想到了佛教之中拈花一笑的典故,可周楚越看越不对劲儿,他扫了一眼谢慧定,又问江晴雪:“你是女人。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我?”
江晴雪怎么也没想到,周楚竟然来问自己。
她看周楚认真望着自己,顿时有些奇怪,回头看那一只手。越看越不对劲,虽然是男人遒劲的笔力,锋锐沉凝的勾线,可偏偏这一只手,透着一种隐约的柔媚。这的确是一般画像之中佛祖的手掌,可偏偏……
江晴雪一张脸难得地严肃。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附在周楚耳边道:“我怎么觉得这手,看上去的确是佛祖的手,但有些柔媚的感觉,不该是佛祖的手……而是……”
她似乎有些不大敢说,不过周楚还是注视着她。
江晴雪于是道:“以我女人的直觉来看,这应该是女人的手。就算外形在这里,可你看那手势……”
说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来,作了一个拈花的姿势,小指微微翘起来一点点,非常少,几乎看不出来。
“你试试?”
“我吗……”
周楚看江晴雪摆了个手势,自己也摆下一个手势来。
他大拇指压在中指指腹上,其余手指自然地散开,而后便微微地一翘小指,立刻便恶寒了一下。
尼玛这个手势,不仔细跟着做的事情还没感觉,一旦做出来了就觉得……
大男人怎么能兰花指呢?
佛祖不是没有兰花指,可不该有这样女气的画法。
他之前问江晴雪,就是想要知道江晴雪的看法,毕竟女性跟男性的视角差不少。
只是他没想到,江晴雪不仅一下看破了问题的所在,还立刻给出了验证的方法。
谢慧定画的不是佛祖拈花一笑,而是一个女人拈花一笑,至于这手到底是什么模样,到底这一只手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似乎只有谢慧定自己清楚了。
看出端倪来的也不只周楚一个,只是大家都没说话,周楚也不说话。
画完了画,谢慧定就去一边坐着了。
头一场倒是陆陆续续结束,大家都只是画些简单的东西,毕竟时间也不是很早,都是现场创作,没把握没本事的人也不会上来。
无疑,谢慧定乃是头场最好的人,不管是笔法还是意境,都是绝佳。
此乃令人心服口服的事情,第二场有廖大烟斗下场,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谢慧定那拈花图上回来。
周楚看了一眼时间,只觉得唐伯虎这厮有些自作主张,要是一会儿时间不够了那才惨。
正拧眉的时候,周楚眼角余光一闪,就看见周维新起来,朝着那边的谢慧定走过去,两个人到了一边又说了几句话。
这倒是怪了。
谢慧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周楚想起这茬儿,倒也暂时不管了,他细看了一下廖大烟斗的画作。发现这一位老先生一手那笔,一手端着烟斗,如闲庭信步一样,笔锋在犀利与柔婉之间变幻自如。如臂使指。
果然不愧是大师级的人物,一出手,这全场有谁的气势能跟他相比?
连周楚都暗暗折服,也觉得先前这老头子的高傲着实有资本。
没一会儿,廖大烟斗画的画也出来了。是一匹奔驰的骏马,马蹄高高扬起,溅落的泥土仿佛还在半空之中飞洒,棕色的马尾甩了起来,昂扬恣意。
“好一副骏马奔驰图,廖大师真是宝刀不老啊!”
“恭维了,恭维了。”
廖大烟斗这一幅画,比谢慧定的多了几分气势,但是在意境上其实还差了一些,不过因为胜在用笔老道。看着却在伯仲之间,难分哪个更好。
很快就到了第三场,该周楚了。
在谢慧定的《拈花图》与廖大烟斗的《骏马奔驰图》之后,众人其实已经觉得今年的头筹就从这两个人之中出了,只是要选谁着实很难让人确定。
只是不同于旁人,廖大烟斗与谢慧定两个,却对周楚的一举一动关注起来。
廖大烟斗始终不信周楚就是画那一幅《踏歌图》的人,还的私下里跟人说不信现在年轻人有这么厉害,只是话不能说太满,他藏起了对周楚的轻视。为了防止被这年轻人打脸。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英雄出少年?
谢慧定已经是此道之中难得的天才,这周楚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越过了谢慧定去吧?
之前的集句联游戏,毕竟只是游戏而已。
廖大烟斗正想着的时候。周楚已经拍了拍江晴雪的手,让她放心。
慢慢走到了重新铺好的桌案前面,周楚看了看砚台边那细小的白玉砚滴,心里却对画什么还没有个大概。
他这一回,本不是为了打脸来的,可现在既然别人的脸已经伸过来。周楚不打不是对不起他们吗?
再说,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江朝这个时候正看着自己。
此前他的《虾戏图》,未必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到底要画什么呢……
目光在场上一扫,转眼落到了江晴雪背后那一扇屏风上面,他转眼就有了主意。
周楚在桌前面站了有十多分钟,才开始下笔,众人对他才是最好奇的,这会儿立刻就有人悄悄在一旁看。
有这边请的礼仪小姐在旁边捧砚,回头一看周楚这个画,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又皱紧了眉头。
经常在这里工作的人员,都对绘画知晓一些,可是周楚画的这一幅画,很奇怪。
周楚画的是梅,可目前只有梅枝。
人都说作画的最高境界乃是“成竹在胸”,可真正到了周楚这里,也是一样,先大笔勾出枝干来,有《病梅馆记》云:梅以欹斜为美。
这样的审美,虽有些病态,可自古审美情趣就是这样,周楚画的就是瘦削的枝干,看山去甚至有些干巴巴的。
接着他换了朱笔,尖笔将朱红颜色点在梢头,转瞬之间整幅图就错落了起来,点点红梅含苞未放,斜着交叉在一起的枝干又带着一种苍劲的凌乱,风骨瞬间从这枝干之中投射出来。
宣纸白、梅枝墨、梅花红,强烈的颜色对比,瞬间冲入所有人的眼中,一下让人移不开目光。
“美则美矣,只可惜这寒梅未开……”
周楚的梅故意只画在了一角上,旁边点了几块石头,留白的部分非常多。
他听见这一声叹,点下最后一朵寒梅,便笑:“没什么可惜的,看着它开,更有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疯狂叫喊
看着它开?
这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看周楚画完便搁笔,红梅点点,傲骨之姿瞬间出现。
周楚在凝视这一幅画的时候,脑海之中忽然划过上次在楚翰家作画的时候……
辛梅……
这妞的名字,老是让他想起红梅来。
就这样在雪中绽放,娇艳又冰冷,更有一种傲然风骨,坚韧又灿烂,冷艳之姿似乎已然在笔下。
画,自然是唐伯虎上身帮忙作的。
可周楚这画,还没画完。
他说完这一句,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画完了,此刻只有自己。
纸面上墨迹未干,尤其是刚刚点上去的红梅,那朱红似乎还在边角流动。
江朝等人已经走上前来看,江晴雪更是已经到了周楚的身边,道:“这要怎么办?”
“又开始说大话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一气全部画的没有开的红梅,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没开的还要好看一些?”
“谁知道呢。”
众人都在议论的时候,专业扮演反角说风凉话的赵毅,见缝插针一样冷笑道:“我还是觉得廖大师的画好,气势雄豪,区区一幅红梅图,未免也太烂俗了吧?”
“这倒是,今年气势最佳的乃是廖大师,不过我觉得意境最好的还是慧定。”
“我也觉得,慧定的画作每次都让我有感悟……”
“其实我觉得……周楚的还不错啊。”
“你看看那梅花的枝干,多有风骨气节?”
“越是疏淡,那花的颜色越是浓烈,就是这样,才能感觉出傲然之气来。”
“嘿,竟然有人跟我一样,你也喜欢这红梅图啊?”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
旁边几个老头子捻须一笑,都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说哪个画得好。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事情。
到了周楚、谢慧定等人的境界,画得好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最要紧的其实是思想和意境方面的比拼。
一旦涉及到思想层面,那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周楚看了旁边一直心怀不轨的赵毅一眼,心里已经对这个人没了好感,他脸色一阴,却淡淡笑道:“诸位都觉得在下这红梅图烂俗吗?”
江朝摇了摇头:“你这画,很好。”
廖大烟斗看了看那枝条的曲线。也觉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萧疏,他没有说话,反而面色凝重。
因为这枝条的画法,与现在还挂在墙上的《踏歌图》仿作的画法,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周楚真的是之前那一幅画的作者!
这……
这竟然还成了真的?
廖大烟斗手里的烟斗抖了抖,几乎摔了下去,愣愣看着周楚,目光都移不开了。
只是好戏还在后面,周楚抬手便道:“取一杯热茶来。”
说罢。周楚便抬手抽了一只狼毫大笔,粗厚如婴儿拳头。
他随手用手指掐了一点尖,手腕一抖,像是抖一把大刷子那样有劲儿。
只是这一抖,就有行家眼前一亮。
这周楚,好腕力,好本事啊!
手腕灵活有力,画出来的画自然也异常有力。
他们作画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这手腕,周楚这抖腕子的动作。不是行家里手可做不出来。
单看周楚这手腕轻轻一转,灰黑的狼毫便一下抖开了,几缕扬散出来,就显出几分蓬松。
再看周楚眼神淡然。表情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做这样的事情堪称举重若轻。
仿佛……
仿佛这只是周楚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方才站在周楚身边的姑娘,已经去旁边倒了一杯第二泡的西湖龙井,这还是今年出来的明前好茶,一看那漂亮清透的绿色,便知乃是好茶之中的好茶。
水汽从茶杯上头缭绕而上。清香四溢,在这淡墨书香之间,又添进来一股清淡茶香,虽淡却凝而不散,与墨香交织之下直让人心醉。
然而周楚下一刻,就做了一件异常煞风景的事!
这厮竟然又一抖手腕,抬手掀开那半掩着的茶杯盖子,大盖碗的茶杯被他随手放在旁边,茶杯里还在荡漾,波纹细细,而周楚却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端茶来喝的那一刹,抬手提笔,将那狼毫笔的一小半的尖端部分浸入了茶杯之中!
吓!
这牲口,暴殄天物啊!
有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楚难不成是被刺激过头,已经疯了?
就是江朝、廖大烟斗等人也没想到,“周楚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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