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都是越传越大,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夸张的事情?
很少有人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顶多以为周楚不错罢了。
这一下,看他笑话的人都来不及,靠着女人吃饭算什么本事?
周楚也懒得辩解,他猜得出众人在想什么,个个都看江晴雪一脸的镇定,实则这妞已经手心冒汗,在旁边抓住他的手了。
周楚一侧头,低声道:“放心好了。”
“你会?”
江晴雪也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他。
周楚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那边廖大烟斗一拍手,便示意旁边穿着江水蓝苏绣旗袍的礼仪小姐,背对着众人站着。也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听见廖大烟斗的击掌声,便开始轻敲着牛皮花鼓,于是上面气氛一下就起来了。下头还有一面小鼓,从廖大烟斗的手里朝着旁边传。
大多数人都是把花鼓拿到手里就传走了,毕竟如果鼓声如果这个时候停了,可就要对集句,出得来还好。出不来可就丢脸了。
这是要看本事的,周楚只这么一望,就看出他们这中间坐在椅子上一溜儿一溜儿的人都是什么水准了。
谢慧定还是老神在在的,花鼓传到他手里,他也不紧不慢朝着旁边的吕征递。
耳边是时而轻缓、时而急促的鼓点,密集的时候像是雨声,稀疏的术后像是泉水的叮咚,煞是有意趣。
还是他们玩儿得高雅,周楚想起古时候的曲觞流水,怕也就是如今这样了。
他如今是佳人在怀。才学满身,惬意得不得了。
吕征就在周楚的旁边,眼镜让他看上去斯斯文文,他抬手去接谢慧定递过来的鼓,还笑了一声:“慧定可是个通透人,这是要把运气分给我了哈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忽然这么一停,众人一怔,接着廖大烟斗抚掌大笑:“小吕赶紧撤手,你摸着了没有!”
吕征的手距离花鼓也就还有一寸的距离,险之又险。众人都没想到头一回就这么巧,谢慧定这花鼓还没递出去,现在就是谢慧定了。
规矩是在场随便一个人出题,一般都从廖大烟斗这边开始。廖大烟斗也没客气,开口便吟道:“在天愿作比翼鸟!”
这一句乃是《长恨歌》中的一句,一般人都知道对连理枝,可这是集句,偏不能这样对。
集句又称为集句联,上下不能同字。最好还能对个平仄,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怎么对得出平仄来,讲究对仗工整也就罢了。
周楚整个大脑像是计算机搜索系统一样,迅速在自己所知所学之中翻找起来,在他想到的一瞬间,谢慧定已然脱口道:“隔江犹唱后庭花。”
好啊!
廖大烟斗一拍大腿,眼底晶亮:“对得好,对得好!”
谢慧定还是那无悲无喜模样,周楚看得眉头一皱。
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周楚一直觉得自己这脑子算是很不错了,这还是情圣学院开发过的脑子,过目不忘,结果也就跟谢慧定同时想到,啧,丢脸!
旁人不知道周楚这心思,若是知道了,只怕要骂周楚不要脸。
谢慧定这都是从小养起来的,寺院之中清苦,也没有外界那么多的事情,虽然这年头少林寺都有了水电气,甚至大师们都拿着iPhone发微博晒生活,可佛家骨子里的东西没变,西藏喇嘛们几乎个个都有国外高级学位证书,别提多牛逼了。
也就是说,谢慧定这人,很能耐,寻常人不能比。
只可惜,周楚不是寻常人。
游戏,再次开始。
花鼓的调子到底是什么,周楚也不大清楚,仿佛是他们固定的一些小调儿,但是很生僻,也似乎是随性而敲打,自有自己的韵律,可敲鼓的姑娘什么时候会停却是说不准的。
刚才一面鼓在谢慧定这里停下来,现在鼓声重新响起来,便从谢慧定这里递了出去,由吕征拿在手里。
吕征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只把鼓拿在手里,和着旁边那击鼓姑娘的鼓点也跟着敲了敲,竟然也是节奏感十足,竟然像是对此道极为精通。众人一听,不由得大声叫好起来,倒是处于吕征下面的周楚有些无奈。
吕老师玩儿得兴起,他这下家可就悬了一颗心。
不过好在吕征敲鼓的技术还不错,掌声起来之后,便笑着叹了一声:“太久没玩过,手都生了。”
说罢,也将鼓声停在了一个节点上,而后将鼓递给了旁边的周楚。
周楚乃是个十八般乐器都会的,不过对于小鼓的研究却着实不多,若是给他一面牛皮大鼓,兴许还能豪壮地击出个三山五岳、碎石流溅来,可对着这小鼓却是只能摇摇头。
吕征打趣道:“我听说小周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这鼓会不会?”
“我是东坡词,不是柳三变。”
周楚一笑,只把玩着手里的小鼓,顶多也就是八九寸的直径。倒是周围镶嵌着几粒血红色的玛瑙,红璎珞从旁边坠下,点着一些小小的白玉坠儿,看着应该也是个贵重物件。
方才他这一句话倒是妙得很,廖大烟斗听了顿时眼前一亮。
但凡是听懂了的。都会心一笑起来,不过总有那么些个学识不过关,脑子不够灵光的,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东坡词,什么柳三变?
有人讥笑一声:“故弄个什么玄虚?”
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附耳过去云云,那人便不说话了。
周楚只抬手在小小的鼓面上敲击一下,便听见鼓点声起来,他随便试了试调子。接着就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习惯,而后递给了江晴雪。
像是这种小鼓,多了几分文雅气韵,很合文人们的心意,可周楚不大喜欢这种少几分气势的小东西。
廖大烟斗看着周楚继续传鼓了,只随口解释道:“东坡词最豪放,柳三变便是柳永,想起来也是文坛一个趣事。当年苏轼问一善歌者:‘我词比柳词何如?’那人答道:“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想来是小周觉得这小鼓只如柳三变,大鼓更合你意了?”
周楚可没这么说过话,他只谦逊道:“大江东去。他浪淘千里英雄,岂不更为雄壮?小鼓虽好,却带秾艳之色,我自个儿不喜欢罢了。廖大师您可别往心里去。”
人人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可这周楚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吧?
什么不喜欢小鼓?
他一个人喜欢热热闹闹的大鼓,咋不连腰鼓也给喜欢上?
一个人的狂气。往往在这种小事上体现出来,周楚不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玩意儿,却喜欢那有豪壮山河气势的大鼓,足以证明此人胸襟之开阔了。
不知不觉之间,廖大烟斗对周楚竟然又有几分改观。
江晴雪在听他们说话,一时之间却忘记将手中的花鼓给传走,鼓声到了一个节点上,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顿时轮到这妞傻眼。
周楚暗笑,并不作声。
这一回轮到周维新出题,他看了江晴雪一眼,随口便出了一句:“愿得此身长报国。”
这一句出自戴叔伦《塞上曲》,原诗之中也找不出能对仗的来。
江晴雪眉头紧锁,心里把周维新骂个狗血淋头,转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周楚。
周楚扫了众人一眼,若无其事地靠近了江晴雪,似乎只是在她耳边暧昧低语,间或还笑两声。
“晴雪小姐对不上就算了吧……”
忽然有人提议了一句。
毕竟江晴雪身份不一样,也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这样的功底也是正常。
可江晴雪斜了那人一眼,带了几分高傲地将精致的下巴抬高十五度,完美极了:“别用你愚蠢的脑子来度测本小姐聪明的内心……”
这一句话着实不客气,那人不过是好心好意,不过也的确是含着几分看不起江晴雪的意思,大家小姐知道什么?所以说完,这人就后悔了。可没想到,江晴雪竟然如此犀利地反击了一句,让这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她江晴雪又不是不学无术,可术业有专攻,谁敢来编排她,就要做好被她编排的准备。
大小姐天生不是吃素的,她将小鼓往旁边一递,便对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
“好!”
廖大烟斗再次一拍大腿,眼睛又亮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相思的念头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句出自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本来只是思亲之作,乃是格局比较小的一首诗,皆因其写得触动人心,又涉及亲情,难免让人唏嘘不已,更加上王维各人际遇的缘由,所以传到了今天。
可是周维新之前说的一句乃是“愿得此身长报国”,胸襟气魄都很大。
集句集句,一般的集句只讲求一个对仗工整便好,可是好的集句则非要以“集句联”来命名,也就是说上下两句的意思最好还能有一些突破。
再看看周楚这一句!
愿得此身长报国,每逢佳节倍思亲。
前面半句,是周维新出的,意思是报国无悔;转眼周楚上去接了半句思念亲人,几乎转瞬之间就能给人勾勒出一个戍边将士的完整形象。
甘心报国不假,可思念亲人也是真,转眼之间就能让人感同身受。
长期苦守边关,不能与家人团聚,何等的悲凉,又是何等的悲壮?
周维新都没想到江晴雪能说出这一句来,很明显,刚才周楚跟江晴雪的耳语众人是看在眼底,到底这一句是从谁嘴里出来的,众人更是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旁人再多言语。
所以,对上这一句的人只能是周楚。
一般对意境,有两种对法,正对和反对。
前面说悲,后面对悲,那是正对;前面说喜,后面说喜,那是反对。
周楚这一句就是后者。
别说是廖大烟斗了,就是周维新都愣了一下,他半天才扯着脸皮笑了一声:“算你对得好,有点子厉害。”
“那也是您这前半句出得好,前后没头没尾,光有一句也成不了对子。”
周楚倒是也没介意之前周维新的为难,在这种场合,最好是一个人也不得罪。至于怎么个不得罪法,那就要看自己了。周楚没必要把仇怨越结越深,所以这会儿才反过来恭维周维新。
好在周维新也觉得挺受用,虽然知道其实上联平平无奇。只是周楚对得好,才有了现在的效果,但是上联毕竟是自己出的,面子上也好看。
他似乎隐约明白为什么之前谭亭山对这小子挺推崇挺欣赏了,
谭亭山倒是觉得。这个时候的周楚比起之前在楚翰家里的周楚,多了几分八面玲珑的感觉,当初在楚翰家那个嘴巴还真是有些不饶人,如今手段言语都圆滑了很多,看着成熟了。
如果说,当初的周楚是一柄出鞘的宝刀,现在就是静静藏在剑鞘之中的七星龙渊。
身有光华,可内敛至极,外面看不出什么身前,实则是腹藏锦绣。内里乾坤。
看着周楚在众人目光环绕之中依旧镇定自若,谭亭山倒是渐渐在心里去了当初楚翰家鉴赏古画时候的龃龉。
不过自然有看不惯周楚的人,眼瞧着诸位前辈对这一联是颇多的盛赞,便有人道:“江小姐这一联是自己对出来的吗?如果是别人帮的话那可不算。”
江晴雪回头扫了一眼,眼神有些冷凝。
周楚也饶有兴致地回头一看,结果只看见江晴雪俏丽的脸蛋已经冷凝了起来,不过转眼这妞就笑得星光灿烂,勾魂摄魄一样,让人迷醉不已了,然而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从江晴雪口中出来的话。
江晴雪道:“早说过了。我跟周楚是一组的,本来我对此道并不怎么通,让他帮我,女人叫自己男朋友帮忙也丢脸吗?”
“噗!”
一群人早就在猜测周楚的身份。可没想到江晴雪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就是周楚也没想到这妞竟然这样坦然。
没想到,说完了这一句,说得方才找茬儿的人讪讪不语之后,江晴雪还没停,眼底划过几分轻蔑道:“在座的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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