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急忙赶到罗成房间,刚喊了一声“罗大哥”,就发现罗成依旧昏迷在床上,徐茂公正在为他检查伤势,单雄信、咬金和贾甫顺也都在这里。单雄信伸手将单冰冰拦了一拦,示意她不要惊扰了罗成。此时徐茂公已为罗成包扎好了伤口,直起身来,单冰冰忙问道:“徐军师,他怎么样了?”“没事的,只受了点皮外伤。现在昏迷不醒,可能是疲劳过度,敷点药,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单雄信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很快就会醒来?”“嗯。”单雄信见罗成没什么大碍,看了罗成一眼,转身走到桌边坐下。贾甫顺对单冰冰道:“冰冰姑娘,你快来看看罗将军吧,他从回来到现在,腰上那包一直在渗血,本来,我们想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没想到,他却动手打人。”“就是啊!”咬金感到不可思议,接过话道,“受了伤一直不肯放开那布包,究竟是什么好宝贝,我就不信他打我,我就要看!”说罢便去扯罗成抓着布包的手。谁知罗成抓得甚紧,咬金一扯之下没扯开,便动用了双手,加大了力气。忽听“啪”的清脆一响,罗成反手一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咬金的左脸颊上,将他打得趴倒在床上。咬金“哎哟”一声,哭丧着脸爬起来道:“昏了还要打人哪!还打得这么痛!也不知道藏了些什么!”正吵闹间,忽听床上的罗成轻哼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单冰冰大喜,叫道:“他醒了,罗大哥醒了!”又坐到床边关切地看着罗成道:“你没事吧?你回来就好,什么都不重要了!”罗成只是喘着气,将他一直护着的那个布包递到了单冰冰眼前。单冰冰大奇,问道:“这是什么呀?”罗成声音虽弱,却一字一句地道:“宇文化及的人头。”单冰冰“啊”的一声,见到那布包上的血,心里害怕,蓦然退开了几步。远处的单雄信却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布包,缓缓走过来,一把接了过去。他低头看着布包,脸上似喜似悲,虽露出了笑容,可眼里又噙满了泪水。良久,单雄信抬头深看了罗成一眼,将布包拿了出去。史大奈叫道:“二哥,我跟你去!”跟着单雄信也走了出去。众人心知肚明,便嘱咐罗成好好休息,一下子全部散了,只留了单冰冰一个人。单冰冰凝视着罗成,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轻责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追宇文化及呢?”罗成倚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单冰冰,轻声而坚定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罗成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替你拿回来。”“罗成!”单冰冰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顺着脸颊直流而下。罗成却看着单冰冰露出了微弱的笑容。李元霸遭雷电击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个角落,众反王听闻这样一个大敌已去,无不欢欣鼓舞。几日后,单雄信在朝堂上提议,说李元霸已死,大唐军中已无大将,不如挥军长安,以报玉玺被夺、皇上被辱之仇。李密虽觉有理,可此番刚刚出师不利,还是想等叔宝和罗成康复了之后另外招兵,巩固军力,再行定夺。单雄信与李渊有杀兄之仇,恨不能立时出发,败大唐,杀李渊,认为不可贻误战机,向李密苦苦上谏,希望李密能听从自己的建议。可当下的形势众人都清楚,众反王虽表面上降服大唐,但肯定会各自攻伐,以扩充势力与李渊对抗。李密担心如果瓦岗内部不稳,众反王会趁机侵略,还是谋静而后动为妙。王伯当也极力支持李密的观点。不管单雄信如何劝说,李密拒不接纳,然后迫不及待、喜气洋洋地宣布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来。他要立皇后,而那皇后竟然是前朝杨广的妃子——萧妃!单雄信和徐茂公当时就变了脸色,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几分。下朝后,两人私下对照着商量了一下,便一起去找王伯当。两人望着王伯当一脸凝重,徐茂公沉声道:“王丞相,我们有件事情想向你求证一下。”见王伯当疑惑地望着自己,便直说道:“是关于萧妃的事。”王伯当默不作声。单雄信一见王伯当这副样子,心里更清明了,道:“伯当,我记得回程的路上,你好像突然失踪了,是不是秘密护送萧妃回瓦岗了?”王伯当迟疑片刻,直认不讳道:“是。”“果然如此。”徐茂公盯着王伯当道,“既然是护送萧妃,何必要弄得如此神秘?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伯当轻轻笑道:“当然没有啦,只是当时的情况复杂,我来不及说罢了。”“果真如此吗?”徐茂公加重了语气。“当然了,难道我伯当会有意隐瞒众兄弟吗?”单雄信淡淡道:“哪里的话?只是我记得,当初萧妃应该是在王世充的手上,不知你是怎么找到她的?”王伯当瞬间敛了笑容,抬头狐疑地望着单雄信,语气也生硬起来:“二哥,你这样寻根问底,是不是对伯当有所怀疑?”“伯当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而已。”单雄信盯着王伯当,神色肃然。王伯当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徐茂公向单雄信望了一眼,低声道:“我明白了,难怪皇上不趁机夺下洛阳,而是急欲撤兵。”单雄信一凛,转头问道:“茂公,你什么意思?”徐茂公不答单雄信的话,只问王伯当道:“王丞相,你是不是瞒着大家和王世充谈判,以洛阳换取萧妃?”话音未落,单雄信猛然转头,不能置信地望着王伯当。王伯当眉间隐隐现出冷厉,深吸一口气道:“那是……皇上的旨意。”单雄信简直不敢相信王伯当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大步上前道:“伯当,你好糊涂啊!”又是痛心又是气恼,烦躁地走了几步,一腔怒气无处可泄,指着王伯当大骂道:“你简直就是混蛋!你难道不知道洛阳的重要性?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如此兵家重地!你脑子是不是进水啦!”“单将军!”王伯当双眼平视,眉峰攒簇,恼火地打断了他,“请你说话文雅点!再说了,皇上的旨意,为臣的,哪有不从的?!”“皇上皇上……你现在眼中只有皇上!”单雄信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众兄弟商量商量,往日的兄弟情义你扔到哪去了?!”王伯当依旧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道:“单将军,请你明白,如今的西魏它是一个国家,它不像我们当年劫寨为王的日子,既然大家认定李密为皇上,那我们就该遵从他的旨意。假如我们还按照旧日兄弟之义办事的话,还建立一个国家干什么?!”单雄信气得扭转了头不说话。徐茂公见两人越闹越僵,焦急道:“伯当,皇上的旨意也有对有错,我们总不能不加考虑地盲目服从吧!”“军师!”王伯当也加重了语气,“我王伯当只知道——君命不可违!”被他这样一说,徐茂公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良久,单雄信缓缓转头,看向王伯当的眼睛里全是陌生和凄迷,低声道:“伯当,你变了。”王伯当也转过头来,眼里似有泪光,咬牙道:“二哥,伯当没变,伯当的心一直没变。我还是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理想。”“理想?”单雄信脸上有暗嘲之意,凝视着王伯当问,“你的理想是什么?你的理想难道就是抛开整个国家去换取一个女人?!你这和昏君谗臣有何分别?”王伯当惊痛地抬起眼睛,嘴唇微颤,张口结舌,“你骂我是谗臣?”“不对吗?!”单雄信一声厉喝。王伯当幽幽望向远处,神情迷惘,似乎陷入了痛苦中。徐茂公见状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兄弟间的感情啊!”单雄信冷冷望着王伯当:“我单雄信没有这样一个不顾大局不知轻重的兄弟!”说罢双手叉腰,满脸愤慨。徐茂公还欲再劝,忽听史大奈叫着单雄信跑过来,喜道:“单将军,秦将军已经醒了!”单雄信和徐茂公一听,又惊又喜,顿时什么事情都放在了脑后,急急忙忙地随着史大奈跑了,把王伯当一个人晾在了原地。
第三十三回
叔宝醒来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亲和咬金欣喜激动的面庞。这几日宁氏和其余人轮番在叔宝床边守护着,见到叔宝脱离了生命危险,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却又忍不住心酸。“娘,咬金……”叔宝虚弱地笑着,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我睡了多久了?”咬金一本正经指着叔宝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很多天哪!大家很担心你啊!”叔宝闻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单雄信和徐茂公就在此时赶到,一进门就喊道:“叔宝!”走到床边,见叔宝果然醒了,心下大喜,笑道:“叔宝,你没事了!”叔宝见这么多人关切地围在床边,知道这几日众人定是为自己急坏了,心里感动,道:“我让大家费心了,真的是过意不去。”说着就想坐起身来,可刚一抬头,脑中就袭来一阵眩晕。众人大急,宁氏忙将叔宝按在了床上:“你就好好躺着吧,刚好一点你就别乱动了。叔宝啊,你这病啊,大家都很担心,可是最费心的一个还不在这,你这身体,这次全靠蓉蓉,要不是她把血给你啊,你可能早就没命了!她现在啊,把自己搞得身体很虚弱,正卧床休息呢!”叔宝醒来之后没见李蓉蓉,正觉失落,听了母亲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怔了半晌,突然道:“不行,我不能在这躺着,我要去看她!”说着又要爬起身来,这次却被咬金按住了,微责道:“你不要起来啦,万一你要再伤到哪里,到时候让人家再放血给你,那就不好啦。”叔宝心里十分不安,凝视着咬金的双眼认真问道:“咬金,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唉,就徐老道啊,他想个办法救你叫以血养血,可是他又不知道,以为叫人放点血给你就可以了。可谁知道你的血相很难找,整个瓦岗寨都没人有的,就两个人有,一个李蓉蓉,一个李密,两个都姓李的。”咬金很快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宁氏见这时叔宝醒来,心情大好,一直微笑着听咬金向叔宝述说。单雄信插话道:“对了,李密他贪生怕死,只放了很少的血,可李姑娘不顾自身的安危,给你送了很多的血。”徐茂公轻笑道:“蓉蓉虽然是个弱女子,可她为了你,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连我们都感动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等你伤好以后,你可要好好地谢谢她。”叔宝呆呆地听着大家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盼望着醒来第一个就告诉李蓉蓉他报仇了,可是她却为了救他弄垮了自己的身子。此时,他恨不得身体快快好起来,然后马上到她身边看望她。宁氏对叔宝笑道:“大家说的你都听见了吧?其实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娘都明白,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不能总憋在心里,要勇敢地说出来。好了,娘不多说了,不过啊,你一定要记住,蓉蓉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宁氏的话颇含深意,叔宝回味了过来,心里猛然一震,郑重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宁氏“嗯”了一声,放心地笑点了点头。叔宝四处望了望,突觉少了两个人,问道:“哎,怎么不见表弟和冰冰呢?”单雄信苦笑着摇了摇头:“嗨,别提了,罗成杀了宇文化及取回了首级,自己受了重伤,冰冰天天照顾他,连我这个哥哥都见不着冰冰。”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叔宝随众人笑着,登时有了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些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咬金笑叹了一句:“哎,这两个欢喜冤家!”又跑到单雄信身边道:“二哥,我不是说你,其实你不用故意执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喽!”单雄信没想到咬金会这么直接地提了出来,毫无心理准备,道:“哎,咬金……”徐茂公笑着打断道:“单将军,缘分自由天定,罗成少年英雄,对冰冰又贴心,机不可失啊!”单雄信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抬头望着房梁,陷入了沉思之中。单冰冰笑看着罗成把一碗药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然后接过空碗,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地望着他。罗成见单冰冰不说话,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小心试探道:“呃……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你的承诺是不是该兑现了?”“承诺?”单冰冰一脸迷惘的样子,“什么承诺啊?”罗成一愣,皱着眉一脸委屈道:“哎,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谁要是取了宇文化及的人头交给你的话,你就答应照顾他一辈子。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该不会忘了吧?”说罢紧张兮兮地望着单冰冰。单冰冰扑哧一笑,道:“忘我倒是没忘。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如果今天取得宇文化及首级的不是你的话,那我该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你不喜欢的人?”罗成轻轻蹙起眉头,心神一慌之下没反应过来,又是疑惑又是急躁,想了半天终于急道:“哎,你到底喜欢谁啊?跟你处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从来没说过。”单冰冰见到罗成发急的样子更觉好笑,不再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