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式。到得后来,筋骨渐渐活动开来,便有了战斗的快意,纵横翻跳,酣畅淋漓。赤手空拳与叔宝拆了几招,竟也丝毫不落下风。杨林欲抢到兵器架前取兵器,叔宝回身瞥到,一锏打将下来,杨林旋身避开,那兵器架却被从中打得断裂开来,架上兵器散了一地。杨林看到叔宝凌厉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愣,不过他反应奇速,伸脚从地上勾起一杆长枪,当做囚龙棒挥舞起来。杨林本意是和叔宝切磋,没想到却挑起了叔宝的杀意,表面上貌似比武,下手却尽是杀招,招招狠辣。叔宝心中反反复复只是一个念头:若穿着雁羚甲将杨林杀死,就更能快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叔宝大喊声中,双锏直面劈来,竟将那长枪劈为两截,杨林失了兵器,将手中断枪向叔宝掷来,叔宝翻身避过,两截断枪便直直地插入了后面的树干中,力道之大,实在让人咋舌。杨林更不等待,又从地上勾起一把双翅流银锤,翻卷滚舞中,意气风发,威风尽显。叔宝又欺身而上,两人翻翻滚滚拆了十来招,各自退开,停顿不发。叔宝凝目皱眉,心里谨慎,面上却是毫不畏惧。杨林面色淡淡,但心中却欣赏叔宝的进退有度,不惧不卑。再拆得几招,杨林一锤向叔宝脑门打来,叔宝早打的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以为报仇未成,却败在了杨林的手下,见招架不及,马上就要脑浆飞溅,却不闪不避,闭目待死。千钧一发之时,银锤却在叔宝的脑门上方停住了,杨林撤了锤,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自从跟罗艺一战之后,我再也没有尝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原来叔宝拼尽全力想要杀掉杨林,杨林并不在意,反而认为叔宝是竭尽所能地在比试,相比平日那些一味畏惧巴结而不敢与自己真正交手的陪练武将,杨林自是大为赞赏。叔宝这才回过神来:“义父武艺高强,叔宝真的很佩服。”“叔宝,你也非常不错呀!面临大敌临危不惧,难得,非常难得!”杨林不吝称赞,呵呵笑道,“好,叔宝,随我来,我再赏你一件东西。”叔宝跟随杨林进了屋,杨林嘱咐道:“叔宝啊,练武之人切记不要受情绪影响,心浮气躁,方才一战虽然激烈,但过后,就要立刻调整心情,平缓气息,明白吗?”叔宝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杨林虽如此说,但刚才一战却也让他回味无穷,不禁拍着叔宝的肩膀大笑:“好久没碰上的这样的人才了!”从桌上一个锦盒中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叔宝,你戴上这个之后,就是我杨家的十三太保!”叔宝不知这是什么,也不知杨林的用意何在,一时沉吟着不去接:“这……”“拿着!”杨林的语气像不容反抗的命令。“十三太保?”叔宝狐疑不定地看着杨林,终究还是接了过去。“嗯。”杨林微笑着点头,“我身为先皇的皇叔,开国有功,皇上除了封我为靠山王之外还赏赐我天下之兵马大权,我可以自封大将,在我旗中众多义子当中,我挑选有识之士,成立杨家太保。他们官及三品,有生杀大权,可以自由通过任何关口而不用令箭,他们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只服从我的军令。”叔宝却心下不安,杨林越是对自己赏识,越是栽培自己,自己就觉得越矛盾、越为难。杨林又道:“在你之前呢,我已经封了十二个太保,他们有的人已经成为一城之大将,有的战死沙场,现在我身边只有卢方、薛亮还有唐威,而你呢,无论是胆识、武艺还是悟性,都在他三人之上,我希望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而且,有可能继承我的功业。”“继承您的功业?”叔宝脱口而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自己怎么可能去继承杀父仇人的功业?他微摇了摇头道:“义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杨林不知原委,加重语气道:“有什么不可能啊?我膝下无子,难道你不乐意继承我的功业吗?只要你对朝廷有忠心,皇上那,我说句话就可以。”叔宝心里混乱,不知如何反驳,只是摇头:“我不可能继承你的,义父,您还是另寻他人吧!”似乎只要自己坚持,杨林便会妥协。杨林却认为是自己提的太突兀,叔宝一时没有准备,招架不来,笑了几声道:“当然,现在还为时过早,一来,我的身体依然壮健,二来呢,我们还要对你层层考验,看你对杨家是不是忠心才可以。”叔宝双眼凝视杨林,眼里情绪复杂,忍不住问道:“义父,您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待你好?”杨林哂然一笑。叔宝语气急促:“你指导我武功,教我兵法,封我为十三太保,甚至,还要我……”“你错了!”杨林截断他,“我已经没有简单意义上的对人好或是对人坏,我敬重的,是人才,是英雄好汉。”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续道,“我已经驰骋沙场一生啦,我已经没有常人的情感,我之所以不娶妻生子,就是为了不为情感所累,而是要专心致志地驰骋沙场!感情对一名军人来讲,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在我的心目当中,只有忠于我杨家听从我军令的才是好人!而你,我之所以加倍地鼓励和栽培你,因为你是我一生当中难得一见的人才!”杨林缓缓走到叔宝面前正色道:“不过,你也要记住,如果你不忠于朝廷,有悖我的军令,我一样会毫不留情地依法处置!”叔宝心里一凛,道:“叔宝明白。”叔宝听他如此说,心里有一丝轻松,也有一丝不赞同。既然他已经没有常人的情感,那么就算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人才,他都会对其如此。至于他的军人无感情之论,叔宝颇不以为然,如若一个军人真的没了情感,毫无悲悯和敬畏之心,那么和一个血腥残忍的刽子手有何区别?何况自己的姑父罗艺也爱护妻子和儿子,难道说他不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吗?叔宝又道:“义父,叔宝有一事相求。”“你说。”“下个月是家母寿辰,叔宝想回历城一趟,为她老人家过寿。”杨林一口答应:“好啊,这是为人子应该所做的事情,顺便,把册封的事情告诉你母亲,这是给她寿辰最好的寿礼。”顿了顿又道,“哦,叔宝,我忘了问你,你的父亲还健在吗?”叔宝顿时胸闷舌燥,呼吸不畅,低沉着眼睑缓缓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杨林没看出叔宝的异样,神色一黯,问道:“哦,怎么死的?是病死的吗?”“他是,他是……”叔宝的呼吸愈发急促,此时此刻,叔宝突然想对杨林大吼,他就是你杀死的!秦彝就是我的父亲!我就是秦彝的儿子!“义父!皇上有密使到!”突然进来的卢方及时地打断了叔宝的念头。
第十四回
当下两人都止了话头,杨林道:“请!”命卢方将那密使请进屋来。密使进屋,众人都焚香洗手,迎接圣旨。密使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寿州留守李子通妖言惑众,图谋不轨,意欲谋反,现命秦叔宝戴罪立功,将李子通一家缉捕归案,交靠山王处置。另有密函一封予靠山王私阅,内述处置方法,见旨克日执行,不得有误。”旨上虽说李子通图谋不轨,意欲谋反,但叔宝总隐隐觉得不妥,究竟是哪里不妥,自己也说不上来。杨林是一贯的忠于皇命,圣旨读完后,杨林接了旨,便吩咐摆酒宴款待密使,又命叔宝马上赶往寿州,缉拿李子通一家。叔宝马不停蹄赶到寿州,带兵将李府团团围住,将李子通一家老小都押到了大厅中。李子通被带到大厅之时,兀自不服地大声叫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押着他的两个士兵喝道:“跪下!”伸脚往他膝弯一踢。叔宝忙道:“不得无礼!李大人,快快请起!”李子通从未见过叔宝,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和我的家人?”叔宝道:“李大人,我是靠山王座下十三太保秦叔宝,奉命将你们押返登州。”李子通神情激愤,胸口不住起伏,怒道:“我明白了!杨广这个昏君,我早知道上书告诫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我死而无憾,可惜祸及我的家人,杨广,你好毒啊!”叔宝劝道:“大人,你稍安勿躁,如果是清白的话,我想靠山王一定会还大人一个公道。”“还我一个公道?呸!你以为我这次去还会有生机吗?秦叔宝,想你当日血洗长安,诛杀宇文智及,替天行道,大家都以为你是侠义人士,想不到,你一入侯门,就见利忘义,甘愿为虎作伥!”李子通越说越激动,连叔宝也一起骂了进去。叔宝脸色微变,却依旧温言道:“大人,你又何出此言呢?”李子通怒目圆睁,眉头紧锁,大声道:“昏君杨广登基之后,天下黎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你视若无睹吗?”叔宝纵使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别人的冤枉,当下淡淡道:“对不起李大人,我身在登州王府,对外间之事所知甚少。”李子通愤然道:“怪不得!昏君穷奢极欲,大兴土木,民间男丁死于徭役不下十万,孤儿寡妇数不胜数,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活命艰难,易子而食,饿殍遍地,你可知道?!杨广弑父杀兄,欺娘淫嫂,诛杀功臣无数,你可知道?!”叔宝听得满心震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几日不出门,外界早已风云变换,天翻地覆!叔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李大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吗?”“若然不信,你出去看看便知真假!昏君,昏庸无道逆天而行,你却替他卖命,为虎作伥!枉你自诩侠义人士,其实你全然不懂忠孝礼义为何物!”李子通这一当头棒喝,将叔宝猛然打醒!叔宝长这么大,江湖上称“小孟尝”,人缘极好,人人都敬重他是英雄豪杰,说他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不畏强权,仁义忠孝。他从来只有受人敬仰和夸赞的份儿,又何曾被人这么骂过?突然明白为何听旨时自己会有不妥之感,如今李子通一家获罪,和当日的李浑全家处斩是何其相似!就算一人有罪,也不能牵连全家无辜啊,更何况他们还是被冤枉的,难道这样的悲剧还要无休止的上演么?!念及此处,叔宝不由喃喃自问:“我真的为虎作伥吗?”“叔宝!”卢方从厅外走进来,“干嘛这么久还不出来?”李子通看见叔宝神情,知道他和其他官吏并不一样,眼见自己无幸,快速对叔宝道:“秦叔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现在悔悟还为时不晚!”“啪”的一声,卢方已经一巴掌扇到了李子通脸上,叔宝一惊,看看倒在地上的李子通,又看看卢方。卢方已喝出声:“大胆逆贼,竟敢公然作反,带走!”“是!”周围士兵得令,将李子通一家押了出去。李子通被押走时尤自声嘶力竭地大喊:“秦叔宝!我要是你的话就高举义旗,推翻昏君j□j!!!”这句话如在耳边炸响了个惊雷!叔宝惊怒交加,却又无能为力,李子通的话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他心里,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接受着良心的拷问和煎熬。叔宝押送李子通一家回登州时,街上百姓看到,不禁群情激奋,纷纷喊道:“你们干吗要抓走李大人?!”李子通站在囚车当中,毫无畏惧,仰天高喊:“昏君无道!昏君无道!昏君无道——”略带嘶哑的声音中含有莫名的悲壮。街上百姓本就痛恨杨广j□j,现在又要失去一位忠臣,更是愤怒无比,差点就要堵到路当中和士兵们动起手来。叔宝虽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但望着街上挥舞着拳头的百姓们,心里并不快活,回头望了李子通一眼,他也正看着自己忿然高呼,似乎是喊给自己听的。叔宝眉峰攒成一团,心渐渐清明,也一点一点地沉到了底端。杨林正打开密函看罢,密函中道让他处斩李子通一家,杨林紧皱眉头,正怔怔出神,卢方和叔宝进来回报。卢方颇带喜色,叔宝却一直是恹恹的,像有心事一般,步子也不如以往轻快,显得沉重无比。卢方道:“启禀义父,李子通一家已抓获,现关在大牢,听候处置!”杨林沉声道:“我知道了。”转眼看到沉默在一旁的叔宝,道,“哦,卢方,你先下去吧!”“是,义父!”卢方看了叔宝一眼,颇有些担心,以为他是受了李子通的辱骂而闷闷不乐,但还是遵命退到了屋外。卢方走后,杨林关切道:“叔宝,你已经大功告成,干嘛无精打采的?不舒服吗?”叔宝静默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不平道:“义父,李大人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并没有撒谎!”杨林只作不知,淡淡道:“你说什么啊?”叔宝这一路回来看到人间惨状,早窝了一肚子气,语气之中不由带了激动和急怒:“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并没有免税减粮以谢天下,反而为了一己私欲,苛捐杂税,弄至民不聊生,而李大人据实上书,反而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这是什么道理啊?!”杨林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叔宝近乎质问的口气,不禁拍案怒道:“大胆!你只应该听命于朝廷,不要说三道四的!”叔宝见杨林不但不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