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急匆匆地从营里走出来。叔宝喊住罗成:“表弟,我找你呀!“表哥,有什么事啊?”“哦,关于军机调动的事情我不太明白,想请教你一下。”罗成满脸急色,敷衍道:“改天吧,我今天有事。”说着就要抢着离开。叔宝见他脸色有异,手快地将他一拉道:“又去找冰冰啊?”“哎呀。”罗成看看四周,将叔宝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三天没见她啦,她一定闷得慌。”叔宝笑了笑,又道:“我跟你说啊,这样更好,她受不了了,自然就会回家。你这样偷偷摸摸出去玩,万一姑父知道了怎么办?”“哎,不会!我爹今天去西营了,不会回来。”罗成诡秘地笑笑,“只要营里的兄弟不说,谁会知道啊?哎,冰冰她一个人呆着一定很闷,我要是不陪她,我会过意不去。军机的事我回头告诉你,我先走了!”为防叔宝挡他,罗成将叔宝往后一拉,夺路而逃。“哎,表弟,表弟!”叔宝跟着追了几步,见罗成一溜小跑,只得作罢,无奈地摇了摇头。罗夫人从寺庙里上香出来,看到一个黄衣少女在街上一蹦一跳地走着,还开心地招呼着身后的一个白衣男子。两人在街上嬉笑奔跑,极为惹眼。罗夫人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心里一沉,还欲再走近打量一番,那男子已经追着一个红色的小绒球跑了过来。这两人正是单冰冰和罗成,罗成因单冰冰的小绒球掉在了地上,一路追了过来,蹲下正欲捡,却感觉身前多了一片阴影。罗成一抬头,顿时吓得冷汗直冒。球也来不及捡,马上站了起来,“娘。”罗夫人一见是罗成,怒气只涌脑门:“大街小巷上公开玩耍,你家教哪去了?”远处的单冰冰见罗成杵在了那儿,走过来纳闷道:“干吗不捡啊?”一面蹲下把小绒球捡了起来,又往空中一抛再接住。罗成忙拉住单冰冰的手臂,“哎,冰冰,这是我娘。”“冰冰?”罗夫人一双利剑似的眼睛早已将单冰冰上下打量了无数遍。单冰冰这才看到罗夫人,没看到罗夫人眼中的不满,脆声笑道:“你娘?那就是叔宝哥的姑姑了?我就跟叔宝哥一块叫吧,姑姑!”“等等!这位姑娘先别乱叫。成儿,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在冀州没见过呢?”罗成嗫嚅着道:“她,她是……”单冰冰大奇:“你干吗吞吞吐吐的?我见不得人吗?”又抢着对罗夫人道,“我不是冀州人,我是从二贤庄来的,我姓单,叫冰冰,姑姑啊,你叫我冰冰好了!”罗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单雄信是你什么人啊?”“是我二哥啊!”罗成来不及阻止,忙拉了拉单冰冰的手臂道:“不要,冰冰。”罗夫人看了看两人,气道:“怪不得这样没有教养!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玩耍,原来是个贼女!”单冰冰一听脸色就变了,因为二哥的关系,她向来只有被别人追捧的份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罗夫人又斥骂罗成道:“你爹为了叔宝跟贼匪交结已经怒火中烧了!”单冰冰不服气地道:“你干吗?我尊重你是罗大哥的娘亲、叔宝哥的姑姑,才不跟你计较。还贼女前贼女后的乱叫!”罗成忙打圆场道:“娘,冰冰她本性纯良,跟她二哥不一样,你们不要这么讲她。”罗夫人见罗成为单冰冰辩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就奇怪你举止轻浮,我还以为是从叔宝那里学来的,原来是招了这个贼女!罗家祖先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哎!”单冰冰气得浑身发抖,“交朋友跟罗家祖先有什么关系嘛!假如他开心,我开心,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啊。罗大哥,你娘亲她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啊,我们不要理她,走,我们玩去!”拉着罗成就要走。“哎,冰冰!”罗成刚喊了一声,罗夫人已经冲上前来扯开了单冰冰的手:“放手!”罗夫人直面着单冰冰,声音发颤:“开心?有男人陪你当然开心!男女授受不亲,大街上拉着男人的手,你简直没有家教!”单冰冰眼圈发红,怨恨地看了罗夫人一眼,紧紧地咬着嘴唇。罗成感觉母亲说的过了,忙道:“娘,你别再说冰冰了。”罗夫人厉声道:“你这个不孝之子,还替这个贼女说话!你赶快给我回家,跪在祖先面前好好思过!”“娘,我……”罗成见母亲真的动了气,拉了拉单冰冰的衣袖轻声道,“冰冰,你别再跟我娘吵了。”罗夫人不依不饶:“一个女子,千里迢迢跑到这来,这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吗?”“你……”单冰冰只觉得气血上涌,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你想……你想勾引我们罗家的子孙,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家境!你是个匪贼!”单冰冰哭叫道:“谁稀罕你们罗家啦?我是来找叔宝哥的!”罗夫人咬牙道:“什么叔宝、叔宝,你真不要脸,我们秦家也不会要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两人在街上争吵,早已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单冰冰越发哭得厉害,转向罗成道:“罗成,你怎么不说句话?你说问心无愧,活得开心的豪气哪儿去了?”罗成心里有愧,“冰冰,我……”罗夫人厉声截断:“你不要再乱叫这个贼女!”罗成左右为难,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得轻声劝道:“冰冰,要不你先回去,我迟点再来找你。”“什么?!你还要跟她见面?!”罗夫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一手j□j出来的儿子竟大胆至斯。单冰冰眼里全是失望,冲着罗夫人大叫道:“谁稀罕跟你们罗家的人见面啊?不见就不见!”又恨恨地对罗成道,“口口声声说对我好都是假的!”“我……”罗成语塞,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见了你娘的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没有你这样懦弱的朋友!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啦!哼!”说罢转身就走。“哎,冰冰!”罗成追了几步,单冰冰又转过身来“哼”了一声,将小绒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罗成叫了几声,还想再追,罗夫人厉喝道:“站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小绒球在地上弹了几下,落在了罗成的脚边,罗成用脚轻轻踩住,脸色一片黯然。
第八回
罗夫人拉着罗成回家后,又急忙派人去请罗艺回来,只说是家里出了极其严重的事情。罗艺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后,罗夫人将她在街上看到单冰冰和罗成玩耍、和她争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艺,说到激动处声音几度哽咽。罗艺只听得脸色铁青,在牌位前对罗成厉喝道:“跪下!”罗成眉头紧锁,拗头倔道:“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跪?!”罗夫人颤声道:“你还不知错?你交结二贤庄的那个贼女,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你们还在大街上玩耍嬉笑!简直是不知廉耻!罗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冰冰不是贼女!”罗成声音越来越响,胸脯大力起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跟她没有做过任何有失礼仪,对不起罗家祖宗的事情!你们说,我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啊?!再说啦,你为什么要骂她?为什么要赶她走啊?我今年都二十三岁了,我难道连交一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刚才在大街上碍于街上众人,没跟母亲争辩什么,可这时再也忍不住,一腔怨恨全发泄了出来。“你没有!”罗艺冷声道。“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罗艺的儿子!”罗成咬了咬牙,心里好笑,好一个独断专横的父亲!还有什么可说的?罗成冷哼一声,低头就往外走。“成儿!”罗夫人凄声叫他。罗成心一软,脚步停了下来。罗艺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不要拦他!你要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子!”罗成见父亲又拿这一套话来压他,心里酸楚、怨恨、无奈、悲伤全都化作眼泪涌上了眼眶。他双手紧紧握拳,转头颤声道:“爹,你们讲讲理行不行啊?!”“哼!”罗艺撇开头不看他,“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哭!如果你还想跟那个贼女在一起,你就不要叫我做爹!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爹,你就过来在祖宗面前跪下!如果不是,即刻出去!改姓单,别姓罗!”罗成忍住眼泪,硬起心肠,扭头欲走。“成儿!”罗夫人泪眼婆娑地喊道,“你真的狠心为了这么个贼女辜负了爹娘对你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吗?你真的舍得丢下我们不管吗?成儿,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不管你谁管你?”罗夫人从未见儿子如此与丈夫顶撞过,眼见罗成就要赌气离开,终是不舍,只得放轻了语气哀求。罗成心里难过,他如何舍得?可是,他无法容忍父母强加给他的一切!他无法容忍父母限制他交友的权利,像放羊一样把他约束起来!可是,是母亲在身后求他!他缓缓转身,看到罗夫人朦胧的泪眼、期盼的眼神,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娘。”“成儿,你可怜娘,听爹的话,到祖先面前跪着去。”罗夫人巴巴地望着儿子。罗成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憋着口气,终是一步步地挨了过去,跪在了牌位前。罗艺见罗成跪下,这才又道:“跪直点!三日后,去辽东守关三月,静心思过!”罗夫人正慢慢收了眼泪,听罗艺如此说,心里一震:“老爷,你要叫成儿去辽东?”罗艺恨铁不成钢道:“你都看到了,他被那个贼女迷得神魂颠倒。如果不把他送去辽东,恐怕那个贼女会来引诱他做出一些对罗家不利的事。”罗成木然插嘴道:“冰冰她不会再回来了。”“你还说!”“姑姑,姑父,这是怎么了?”得到消息的叔宝从军营里赶回来,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又见罗成跪在牌位前,不禁出口询问。“叔宝,你怎么从军营里跑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是军法吗?”罗艺皱起眉头。“我听说表弟和姑姑在街上……”罗艺怫然截道:“都是你不好,引了那个贼女回来,和你表弟在一起。还好我们发现得早,如果不是,他也会学你一样,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称兄道弟!”罗成见叔宝回来,心里一酸,转头道:“表哥,冰冰被娘骂走了。”“你还说!”罗艺向罗成瞪了一眼。“什么?冰冰走了?”叔宝一惊,扫了罗艺夫妇几眼,一句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走。“你去哪?”叔宝急道:“姑父,冰冰那么急的性子,她肯定是要回家的。她一个女孩子上路多不安全啊,我去找人把她送回去。”“不可以!你是我的旗牌令,怎么可以自作主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叔宝沉声道:“姑父,就算你把我革职,就算你把我发配边疆,我也要去。万一冰冰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怎么对得起单二哥呢?”说罢就往外走。“不用去了!”叔宝闻声定住,回头迟疑地望着罗艺。“我已经派人去了。”“啊?”叔宝转过身来。罗艺淡淡道:“一个时辰前,我就知道她一个人出城了,我已经派了燕云十八骑的其中三名侦骑沿途保护她,直到有人接到她为止。”“燕云十八骑?”罗成深知燕云十八骑的厉害,一颗心总算落回了实地,转头道:“表哥,你放心吧,有十八骑的人保护冰冰回去,冰冰不会有事的。爹,谢谢你。”叔宝虽没听过燕云十八骑的名头,但听罗成如此说,也放下心来,说道:“谢谢姑父。”罗艺脸一沉,喝道:“秦叔宝,你擅离职守,明天回营,罚军杖二十!”又转身对罗成喝道,“你,三个时辰不准起来,不准同任何人说话!”话说单冰冰遭了罗夫人一顿斥骂,心里极为不舒服,当时就一个人跑出了冀州城。晚上跑到树林无人之处,喝了一大坛酒,狠狠地把坛子扔在了地上。越想越气,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你真不要脸,我们秦家也不会要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白日罗夫人的一句句话像利剑一样刺在心上,刺到滴血。她越哭越伤心,倚着一棵树渐渐滑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身子不住颤抖,哭声在夜晚幽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凄凉。在二贤庄等了妹妹多日的单雄信这天终于等来了消息,一大早何伯就闯进屋喜道:“二庄主,二庄主,小姐回来了!”单雄信一喜:“回来了?”马上又负手淡淡道,“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话音刚落,单冰冰就哭丧着脸跑了进来:“二哥,二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二哥,有这个家啊!女孩子家,单人匹马千里迢迢去冀州,这成什么体统!”单冰冰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又遭兄长的责怪,大哼一声,在椅上气呼呼地坐下:“二哥,有人欺负我!”何伯一听忙道:“啊?有人欺负三小姐,这怎么得了啊?”单雄信上前几步,“什么人欺负你?”“就是罗艺他们一家!”“你是说叔宝的姑父罗艺一家?他们怎么欺负你?”单冰冰仰头看着单雄信,“他们说,你是盗匪我是贼女,我不配和他们交朋友。”单雄信不以为意的一笑:“我是盗匪怎么了?我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这些官宦之家、门户之见,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可是我和罗成玩得很开心啊!干吗不准我和他来往?”“罗成?”“叔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