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扶着她的头,定定地盯着单冰冰,一时有些失神。单冰冰这时倒脸红了,轻唤道:“干什么?还不放手!”罗成眼睛一眨,回过神来,手上用力,将她扶了起来,这才松了手。单冰冰反常的一声不吭,低着头走开了。罗成久久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一下一下地大力跳着,全身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单冰冰早已走得远了,他却还一动不动,直如雕塑一般。这日单雄信收到叔宝的来信,不禁气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家,居然千里迢迢跑到冀州去!”把信“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转身对带信来的金甲道,“我说金甲,你也真是的,你怎么会让她跟你去呢?”金甲一脸为难:“对不起二庄主,那天三小姐抢了我的东西威胁我,所以……”单雄信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我也不是责怪你,我也明白我这个妹妹要是蛮起来,谁也管不了。不过,真想不到,叔宝竟然是罗艺的侄子。这样也好,我现在安心多了。金甲,烦劳你再跑一趟,我给叔宝一封信,叫叔宝他尽快把冰冰赶回来。”“二庄主,这……”“怎么,有什么为难吗?”金甲思量道:“不如这样吧二庄主,我们把信夹在衙门的公文当中送出去,这样我们就不用劳人走一趟了。”单雄信一想也是,笑道:“这是个办法。”不几日,单雄信给叔宝的信就随着公文送到了冀州,送到了罗艺的手里。罗艺看到信封上的署名,不禁面色一沉。叔宝正和罗夫人在后院中探讨锏法,罗艺缓缓走过来:“叔宝,你的信。”叔宝看到是单雄信写来的,正自高兴,却听罗艺质问道:“叔宝,我问你,你怎么会跟单雄信这种人来往?”叔宝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姑父,单二哥义薄云天侠义为怀,侄儿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侄儿的福气啊!”“还敢说!”罗艺怒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七省绿林会的首领啊?”叔宝一愣:“我知道啊。”“知道还同他称兄道弟?!你是不是想和他一样落草为寇,沦为盗贼?”叔宝见罗艺说的严重,忙解释道:“姑父,侄儿只是敬重他为了朋友甘愿赴汤蹈火的义气,敬重他路见不平,除恶惩奸的行为啊!”罗艺怒极反笑:“除恶惩奸?说得好听!只不过是一帮狐朋狗党!拦路抢劫的强盗!”叔宝见他说的难听,心里有些忿然,耐心道:“姑父,他们打劫的都是贪赃枉法的钱财,而且他们都救济了百姓,分毫没有中饱私囊啊!”罗艺冷笑一声:“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一分一毫都算给你听吗?你想想,维持一个这么大的二贤庄,他们的钱从哪来?”“这……”叔宝无话可对,不敢直视罗艺的眼睛,垂下眼帘。这一层他倒的确没有想过。罗夫人在一旁听了个大致,也出言道:“叔宝,你好歹也是个捕快啊,知道这批人干的是犯法的勾当,你应该与他们为敌,怎么还跟他们跑到一块去了呢?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让你干出天理不容的事的!”罗艺夫妇平日对罗成的交友管的最严,叔宝现在虽是戴罪之身,但毕竟是将门之后、公门之身,竟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绿林草寇之首称兄道弟,若传了出去,岂不招他人非议?罗艺又缓缓道:“照目前看来,单雄信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偶然还做一些修桥筑路之事。否则我早就将他二贤庄夷为平地了。”罗夫人柔声劝道:“叔宝,你是咱们秦家三代单传,姑姑是不想让你误交损友、自毁前程,毁了秦氏这一家的忠明!你就听我们的,跟那帮贼匪断绝往来,一心一意在军中建一番事业,继承你爹的遗志啊!”叔宝心乱如麻,他平日最重兄弟情谊,脾气又倔,交朋友从不在乎身份。单雄信视他如知己,又对他有恩,若是让他和单雄信断绝来往,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已至此,他只能道:“姑姑,姑父,侄儿知道是非轻重,从明天起,侄儿只会和单庄主把酒论心,再也不参与他庄中之事了。”罗艺蓦地回头,眼神一寒:“还这么冥顽不化!你是兵他是贼,志不同道不合,把什么酒谈什么心啊?!如果你不同这种人绝交,就愧对秦家祖宗!愧对你娘亲和我们对你的期望!你自己好好反省吧!”叔宝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只是不语。罗夫人急道:“叔宝,你姑父说得对啊……”还待再说几句,罗艺冷冷截道:“夫人,不用再说了!他不吃点亏是不知道反省的,走吧!”罗夫人担忧地看了叔宝一眼,和罗艺正准备离开时,罗成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见到父母,他吓了一跳,忙道:“爹,娘。”罗艺的气转移到罗成身上,斥责道:“不好好读书练功,整天在外面玩!如果你像他一样,在外面认识一些狐朋狗友,小心我赶你出去!”罗成早已看到父母脸色不对、叔宝站在院中一句话也不说,听父亲如此说,还道单冰冰来冀州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晓,但听父亲的口气,似乎只知道叔宝和单冰冰有关系,还不知道他陪单冰冰在冀州玩的事。心虚地偷瞄了叔宝一眼,叔宝也正转过头来看他,眼里是黯然和无奈。罗艺已怫然离去,两兄弟被罗艺呵斥了一顿,心里都不是滋味,只对视了一眼,想要相互劝慰也是不能。罗夫人一进屋就烧香祭拜,罗艺奇道:“夫人,今天又不是谁的生辰死忌,为什么要拜祭他们?”罗夫人忧声道:“我是怕叔宝误交损友,误入歧途。求爹爹和哥哥在天之灵,保佑叔宝,早日觉醒,回头是岸。”罗艺叹一口气:“我最担心的是成儿受叔宝的影响。夫人,你不觉得最近成儿好像变得轻佻浮躁,连走路都左摇右摆的?”罗夫人认同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最近老是哼着莫名其妙的调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叔宝天天只是练功,也无实际作为。我准备在军中给他安排一个职位,等他熟悉军务之后,就推荐他到山东唐璧那边。这一来可以方便照顾嫂子,二来也可以将他们表兄弟分开。”罗夫人忖道:“那也好。那……那你打算给叔宝在军中谋个什么职位?可不能太小啊!”罗艺淡淡地笑笑:“我明白,但我一向治军严谨,我不想外面有什么闲话。我准备让叔宝由旗牌令做起,以他的才能,在山东唐璧那边应该有所作为。最近军中事务繁忙,你要多花点时间看着成儿,我很担心,他跟叔宝在外面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影响他的前途。”罗夫人自不必他说,点头道:“我会留心的。那,你什么时候带叔宝回大营?”“明天刚好是营中大检,那就明天吧!”“好。”罗夫人见叔宝的事情已尘埃落定,心里欢喜,忙合掌对着牌位道,“父亲,哥哥,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叔宝在军中建功立业,重振我们秦家的家风!”“传,秦叔宝!”营中大检,五营兵丁,各按队伍,分列几行,随时待命。叔宝随着王参将走到罗艺面前,罗艺声音平平道:“配军秦叔宝听命!本侯见你身手不弱,特别在军中给你安排了一个旗牌令的职位,希望你好好地珍惜,能够将功赎罪,弥补你以往的罪过。”叔宝肃容抱拳:“谢侯爷!”本以为如此一番说辞定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没料到话音刚落,校场上一人已高声叫起来:“等一等!”叔宝转头一看,只见那人戴一项金盔,穿一副金甲,脸上忿然。罗艺认得此人,是宇文化及的外甥、伍家兄弟伍魁伍亮中的伍亮。罗艺甚是不快:“伍亮,本侯任命期间,你无故喧哗扰乱军纪,该当何罪!”“末将无罪!末将只是不服!”“你有何不服?”那伍亮上前几步道:“旗牌令一职一向从军中挑选,没有外人担任。我兄弟二人从兵部宇文尚书调来冀州两年多,从没调升,一直担任副刀手之位。如今又空缺,为何不在我兄弟二人中选其一,却让一个没有战功的配军犯人担任?末将认为,侯爷此举有对我兄弟二人歧视之意,对秦叔宝有偏私之嫌!莫非侯爷与秦叔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哼!”说罢向叔宝斜睨一眼,极是不屑。罗艺大怒:“大胆!本侯治军一向公正严明,用人以人才为首选,你们两兄弟本来就庸碌平凡,只是靠你舅父宇文尚书一纸推荐,才能够做到副刀手。本侯有当今皇上御赐,特赐自行调席诛戮之权,你无故喧哗,是对本侯不敬,也是对皇上不敬!”又吩咐下属道:“来人,将伍亮推出去,军杖二十!”伍家兄弟被罗艺如此贬低,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愤慨。伍亮兀自不罢休,高喊道:“侯爷,你口口声声说我兄弟两庸碌平凡,那秦叔宝呢?难道就凭你一句话就能证明他比我们军中所有兄弟都强吗?我看侯爷急于惩罚末将,分明是无私显见私,而且不能证明这个人有能力担任旗牌令一职。不要说我不服,我怕军中将士也会不服!”“你想怎么样?”“我们要和他比试一场,要是我们赢了,旗牌令一职由我们来做。”“如果败了呢?”“末将死而无怨!但是秦叔宝要是败在我们手上的话,只能证明此人庸碌无能,侯爷应当将他发配辽东,以证明侯爷大公无私。”伍亮见罗艺目光游移,更是慢条斯理道,“侯爷若是怕有何损失,可收回刚才封秦叔宝之命,改封末将。末将定会上报宇文尚书,感谢侯爷赏识之恩。”叔宝一直静静听着,见伍亮竟搬出宇文化及的名号来压罗艺,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此人锋芒毕露、大言不惭,仗着舅父宇文化及的权势,目空一切、仗势欺人。自己就算了,若是累得姑父和宇文化及结怨,将来遭他排挤,自己可就万死莫辞了。更重要的是,不能损及姑父公正无私的声名。因此不等罗艺答话,就禀道:“禀侯爷,秦叔宝愿与伍将军一试!若在下输给伍将军,愿意到辽东服刑,以证明侯爷毫无偏私之心!”既然叔宝已答应,罗艺朗声道:“好!我就用这场比武决定用谁来做大营旗牌令!军中如果有人不满意这个安排,尽管说出来,不要等有了结果之后才来反悔!”场上众人齐齐道:“谨遵侯爷指示!”罗艺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下达命令道:“比武开始!”伍亮正狠狠地盯着叔宝,伍魁道:“小弟,我先来吧!”伍亮“嗯”了一声,退到场外。鼓声大作,其余人等都已腾出了场子,叔宝和伍魁在场中央拉开架势。伍家兄弟目中无人,一心认为是罗艺偏私,哪里把叔宝放在了眼里?伍魁右手舞刀,劈面砍来。叔宝双锏架住,一连十余回合反攻而去。伍魁提刀来迎,锏打在刀口上,火星四溅,震得伍魁两臂酸麻,大惊失色。耳边但闻呼呼风声,双锏直如骤雨一般,打得伍魁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刀之力。罗成在一旁看得脸露微笑,频频点头。罗艺的表情倒是一直淡淡的。伍魁心绪大乱,被叔宝寻着了空隙,旋身一踢,正中伍魁胸口,将伍魁踢得老远。叔宝稳稳落在地上,长锏伸出指向伍魁,短锏则护在身前。场上鼓声还未停止,罗成见表哥胜局已定,露出笑意,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过了一阵子,叔宝见伍魁未爬起来,便收了锏,走近前去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他。谁知这伍魁是个阴险之徒,明争不得,右手暗暗将刀捡起直刺叔宝!叔宝大惊之下,忙闪身避开。右腿一扫,踢中伍魁右腕,刀破空飞出,竟然直直落入倒在地上的伍魁的胸口,当场就刺死了伍魁。奇变陡生!场上众人都是一惊。伍亮一见,大喊着跑过来:“大哥,大哥!”见伍魁已然气绝,他猛地转身,拔刀欲砍叔宝。“停手!”罗艺站起身来,“如今伍魁比武不幸身亡,胜负已分,来人,伍魁按军中仪式敛葬,并拨白银五百两,给他家人作抚恤之用。”“是,侯爷!”当即就有人上来将伍魁的尸身抬了出去。罗艺又道:“本侯现在正式任命秦叔宝为大营旗牌令!”叔宝谢过罗艺。不料伍亮不服,厉声嘶叫起来:“反了反了!一个配军犯人杀害朝廷大将,侯爷,你不把他问斩还要封他为官,你这不是徇私是什么?!我要去京城告发你,将你一齐治罪!报我哥哥枉死之仇!”罗艺大怒喝道:“大胆伍亮!你不要仗着是宇文化及的外甥就撒野!比武伤亡,各安天命!来人,伍亮扰乱军心,推出去,责军杖五十,扣饷三月!”两旁军士得了令,上来架住伍亮,赶出校场。伍亮进退无门,兀自大怒喊道:“罗艺,你徇私,杀我亲兄,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伍亮的声音在校场上方久久回荡,扰得叔宝心神不宁。罗艺重新坐下,唤叔宝道:“秦叔宝,从现在起,你就是冀州旗牌令,你要好好学习军务,听候差遣。”叔宝忙收敛心神,躬身道:“遵命!”叔宝获得旗牌令一职后,有些许地方不懂,要向罗成请教。比武后,他来到营中,恰逢罗成急匆匆地从营里走出来。叔宝喊住罗成:“表弟,我找你呀!“表哥,有什么事啊?”“哦,关于军机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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