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一旁弹琴的李蓉蓉听到此话,心里骤然一紧,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器宇轩昂、侠义助人的男子会是响马!晚上,李蓉蓉看四周无人,只有阿旺在院子里晾衣服,便上前搭话道:“旺哥。”阿旺转身见是她,有点意外:“你是叫我吗?”李蓉蓉笑着点点头。阿旺突然反应过来,周围又没有人,她不是叫自己还会叫谁?刚才那话岂不是问得多余?忙道:“不是啊,你来了这么久都没和我说过话,突然跟我打招呼奇怪罢了!什么事啊?”“我想问你,秦大哥的案子怎么样啦?听说要判刑啦?”“嗯,不知道啊,今天买菜的时候听说好像是要重审啊!”李蓉蓉眼里放出喜悦的光采:“那岂不是有希望啦?”“没那么简单的,无论怎么讲都是死了个人啊。”看到李蓉蓉的眼睛又黯了下去,阿旺不禁笑道,“哎,你还挺关心秦大哥的。”李蓉蓉垂下眼睛道:“哦,他上次替我解过围,我看他侠义为怀,不可能干出这种勾当。”顿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时候再审呢?”“好像是明天。我也希望秦大哥能吉人天相,逃出生天。”在单雄信的威逼利诱下,蔡知府权衡利弊,终于决定重审,再加上单雄信这几日上下打点,等到重审的时候,过程竟异常顺利。王大户表明当日那盗贼的身材比叔宝略为瘦小,说话声音也无叔宝这般雄浑,言下之意就是叔宝没有入室行窃;吴广的同僚也证明当日是吴广于混乱之中失足跌在刀上而死,与叔宝无关;就连吴广的妻子也承认丈夫是意外身亡,只怪自己命苦,不想再做追究。三人口径一致,竟将叔宝的罪名洗的干干净净,知道原委的单雄信在衙外看得直笑。重审之下,蔡知府撤销了叔宝入屋行劫之罪,但他认为叔宝身为官差,身藏来历不明之财物,杀人罪可免,误杀罪难逃,还待判叔宝一个罪名。手刚举起,就听见单雄信在外面不自然的咳嗽声,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借口还要斟酌,先叫人将叔宝带下,一个时辰后再审,自己则退回了内堂。“你又想怎么样?”蔡知府一见单雄信就问道。单雄信道:“现在所有证人都证明秦叔宝是无罪的,为什么还不放人,还要判罪?”“这里面还牵扯着一条人命啊。”单雄信耐着性子道:“但事实上是无罪的。”“他私自窝藏来历不明的财务,这已经是一条罪了。”单雄信斜着眼道:“那该怎么个判法?”“至少也得充军两年。”“发配到哪里去?”“到冀州吧!”单雄信见蔡知府实在是不松口,只好道:“那我相信蔡大人也不会反对我提议用何人来押送吧!”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只有让叔宝在路上少受一点苦楚了。为了赔罪加送行,单雄信吩咐押送叔宝的金甲在上路前先带着叔宝到潞州客栈一聚。“二哥,叔宝哥来了!”在潞州客栈翘首期盼了好久的单冰冰见到叔宝身着囚衣、戴着枷锁走进来,不禁心里一酸,一边奔上来一边喊,“叔宝哥!”她握住叔宝的双手,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这样子。”叔宝道:“冰冰,你也是一片好心,别放在心上。”又对着单冰冰身后的单雄信和徐茂公打了声招呼,“二哥、道长。”单雄信眼中有自责、惭愧、悲伤,但到这时候全部化成了不舍:“叔宝,今日一别,我们兄弟可能要两年后才能相见,为表歉意,二哥特设薄酒为你饯行,也叫冰冰亲自向你赔罪。”叔宝心情复杂:“二哥,你也别太客气了,这次多亏你和徐道长相救,才能免得一死,如此大恩大德,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得以报答。”单雄信叹了一口气,徐茂公道:“最重要的是可以还秦兄弟一个清白。咱们别站在这儿了,进屋再说吧!”一干人进了客栈,金甲又为叔宝除去了枷锁。单雄信再次赔罪:“叔宝啊,这次你落难冀州,都是我家教不严之过。”单雄信是一代豪杰,豪气干云,这次为了此事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赔罪,可见心中实在是愧疚到了极点。叔宝如今虽落难,可这件事又能怪到谁的头上呢?他忙道:“二哥,千万别这么说。现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母亲无人照顾,还有就是怕她知道我获罪充军,会影响她的身体。”徐茂公道:“秦兄,你放心,我已经和庄主商量过了,你在冀州的这段时间内,我会留在历城照顾令堂,一定不会让她老人家受苦。如果老伯母问起的话,我就说你到潞州公干,要两年以后才能回来。”叔宝心下感激:“有徐道长这句话叔宝就放心了,劳烦道长的地方,叔宝在这里先谢过了。”单雄信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道:“叔宝,我听说冀州元帅罗艺治人甚严,我怕你在那里会受委屈,这是我七省绿林令,帮众兄弟见它如见我一样,有什么需要,用它来招呼兄弟,他们定会拼死相助。”叔宝不愿连累太多人:“二哥,不用麻烦了,叔宝是戴罪之身,受点委屈时理所当然的,岂敢再劳烦帮众兄弟呢?”“叔宝,这只是以防万一,你就拿着吧!还有,这还有一点银两,给你在那边打点之用。这是二哥的一点心意,你千万不要推辞,否则就是不把我当兄弟。”叔宝见单雄信语气坚定,只得接过道:“多谢二哥。”单雄信又给了金甲一点银子,吩咐道:“金甲,这些是给你在路上照顾叔宝用的,一定要让他吃好喝好住好,记住啦?”金甲正色道:“你放心吧二庄主,我会待秦兄如我亲兄弟一般的。”单雄信又道:“嗯,我已吩咐帮中兄弟沿途照顾,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金甲抱拳道:“多谢二庄主。”单冰冰见二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便拿过酒壶为叔宝斟酒,“叔宝哥,你这个徒弟我一事无成,反而害师傅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二哥就是说我死一百次也补偿不了,在这里我按江湖规矩敬你一杯赔罪。”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得急了,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叔宝面有不忍,阻止道:“别喝了,冰冰,我走了以后,要把我教给你的功夫练好,两年以后我要回来考你的。”单冰冰见叔宝不但不怪罪她,反而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就如师傅平日嘱咐徒弟一般,眼圈不禁红了:“叔宝哥,我舍不得你。”叔宝温和地笑笑:“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许哭。”单冰冰听了,忙忍住了要流出的眼泪。单雄信举杯道:“叔宝,来,今以此一杯薄酒,祝你一路平安。”在座的众人也都举起了酒杯,众人一干而尽。琴声忽停,李蓉蓉走到叔宝身边道:“秦大哥侠义为怀,今日蒙冤受难,小女子东施效颦,学各位壮士在此,敬秦大哥一杯践行。”叔宝忙站起来举杯道:“王姑娘,你借佩的大恩大德,我只能等两年以后才能报答了。”两人相对饮了一杯酒。李蓉蓉道:“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相赠,只能以曲代礼,祝秦大哥路上平安,还望珍重。”在李蓉蓉清新柔婉的琴声下,一干人送叔宝出了客栈。单冰冰望着叔宝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叔宝转过身来,依依不舍地看着身后相送的众人。“叔宝哥,你多保重,我会等你回来。”叔宝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向众人最后抱拳道:“保重!”琴声依然响起,众人也依然在客栈远望,可叔宝渐行渐远,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第七回
在到冀州的路上,金甲对叔宝一直很照顾,当没人的地方,他就会帮叔宝把枷锁取下来,刚开始叔宝还认为不妥,在金甲的一再坚持下,他才谢着同意了。单雄信又已经派了人在路边等候,送来两匹好马,还送来了更换的衣服。一路上,不论是大大小小的寨子还是关口,只要有七省绿林会的人,都会及时地提供帮助或服务。叔宝认识单雄信这么久,直到这时也才真正明白了七省绿林会的管辖之大、影响之强,对于单雄信也更多了一层敬佩和感激。由于一路骑乘快马而来,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冀州边境。这日,两人在路边的一个小茶寮里喝了茶之后,金甲才又替叔宝将枷锁锁上,抱歉道:“秦大哥,已经到了冀州边境了。这下又要辛苦你了。”叔宝知道金甲已经很照顾他了,哪有押解的官差对犯人如此周到的?因笑道:“金甲兄,别客气了。”金甲又唤来茶寮老板问道:“哎,老板,请问到冀州大营走那条路比较靠近啊?”老板道:“往北走就是了。我们最近这个边界,有一帮土匪在这里拦路抢劫无恶不作,我看你们还是多一点人上路比较安全。对了,刚刚才走了一队商队,大概十几个人吧,我看你们哪,尽快地凑上去结个伴好啊。”谢过老板之后,两人便沿着老板指明的道路快步向前走去。不多一会儿,果然看见了老板口中所说的商队,便加快步伐,不近不远地跟在商队后面。走了一会儿,叔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金甲兄,你有没有觉察到,这队商队有些问题啊?”金甲仔细打量道:“没有啊,没有什么特别啊!”“他们个个身形精壮、步伐沉稳,像是练过武功的。”金甲一惊:“你怀疑他们是沙陀盗匪?”“这个……”叔宝停下脚步,眼望前方,“我不敢肯定。不过为了方便,咱们还是小心点。”“嗯,好的,走吧!”两人提高了警惕,跟在商队的后面静观其变。突然,无数支暗箭从路边的长草丛中射出来,直击商队。暗箭无眼,后面的金甲和叔宝也受到了牵连,两人一面挥舞着手打落飞来的箭,一面躲入了路旁的草丛中。只听惨叫连连,商队的人身上腿上中箭,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叔宝眼尖,看到那些人明明用手抓住了箭,可却假装倒在地上,不禁狐疑道:“这帮人怎么是假中箭?”突然间呼声大起,一帮黑衣人从草丛中冲出来,就要劫取这丰硕的果实。正当他们忘乎所以地搬取车上的财物时,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些“中箭”倒在地上的人,在一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后面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之上。一个丰神俊朗、面色冷峻的年轻人从地上站起,紧握长枪,转身扫视了几眼,对一个黑衣人冷冷道:“沙摩多,我已经追捕你很久了,你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去!”那黑衣人眼珠转了几转,蓦地拐肘打中抓住他的人的胸口,撒开腿就向外跑去。叔宝看得分明,来不及细想,就从草丛中跳出向黑衣人追去。那年轻人见突然冒出一个身带枷锁的犯人,眼神一凛,也紧跟而来。那年轻人跑得极快,经过叔宝身边时,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手中长枪竟向叔宝挥扫过来。叔宝反应也是极快,跃起避过,跟那年轻人打斗了起来。沙摩多趁两人酣斗之际,又跑出了一段距离。年轻人一见,扔下叔宝,双足在叔宝的枷锁上一踏,竟从叔宝头顶跃过,跃到沙摩多前面,回身一扫,寒锋直逼沙摩多面庞。沙摩多见势不妙,想往回跑,却和叔宝碰了个正着。叔宝伸腿一扫,将沙摩多绊倒在地,一个翻身跨坐在沙摩多身上,让他无从逃脱。那年轻人也跃了过来,长枪一送,正好抵在刚回头的叔宝脸前。年轻人缓缓抬眸,眼里的寒意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惧意。但叔宝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不会对他怎么样,于是也就定定地盯着他,眼里一片澄澈。寒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袂上下翻飞,两人就这样久久地对峙着。年轻人的眉头渐渐紧锁,似乎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枪抵着脖子时还能如此坦然;叔宝的眉头也渐渐凝住,毫无畏惧地回看着他,紧抿的嘴角衬托出脸庞坚毅的线条。两个人上来向年轻人恭敬地汇报:“报告小侯爷,我军杀匪十八、擒匪十二,我军两人受轻伤。”年轻人终于收了枪,将枪往地下一顿道:“好,都带回大营!”不再理叔宝,提着枪准备离开。叔宝叫道:“这位兄台,你的枪法矫若游龙,在下真的很佩服。”年轻人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睨了叔宝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赶过来的金甲不平道:“哎,这个人怎么这么没道理啊?秦大哥,你帮他们打盗匪,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板着个面孔。哎,这位兄弟,这个人是什么人啊,怎么摆这么大的臭架子啊?”押着沙摩多的一个士兵道:“你们刚来不知道,他是我们的小侯爷,一天冷口冷面的,所以外号叫冷面寒枪!”说完就押着沙摩多走了。抓捕完盗匪,叔宝两人依旧跟在那年轻人的队伍后面,走了一会儿,叔宝突然想起来,问金甲道:“金甲兄,今天初几?”“哦,我们离开潞州的时候是十七,让我算算,哦,今天初八。”“初八啊!”叔宝突然转身朝路边跪下,望着天空道,“爹,今天是您的忌日,孩儿不孝,没有能够在家和娘一起拜祭您,如果您在泉下有知的话,就保佑孩儿能够逃过此劫,为您报此血海深仇!”不知为什么,年轻人回头再次看了叔宝一眼,正巧看到他跪下磕头的一幕,顿时满肚子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