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c市,正是晚上。
冯利钦拿着一张久远而模糊的照片,仔细地辨认着。
那是他当时离开边区之前,专门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拍的一张照片。在那上面,悦菱就站在他的身旁,眉目和现在一样,灵秀而乖巧。而隔了好几个其他孩子,站着的则是李姗姗——孤儿院李院长的女儿。
冯利钦在边区两年,也多少听说了李院长的事。
这个女人曾经在大城市闯荡过,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工作,总之出去以后,是大着肚子回来的。但同时,还带了个一岁多的男孩子回来。正巧隔壁村有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难产死了。李院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她留下的孤儿也收养了。
于是,一岁的男孩叫李大,收养的孩子叫李二,后来她自己生下的孩子,取名叫李三,而悦菱是她收养的第四个孩子,理所当然就叫李四了。
这之后,不知道李院长去政aa府部门跑了什么关系,走了哪些路子,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赞助,开起了孤儿院,越来越多的孩子被送到她那里,她也借着这个由头,开始得到各方的捐款和支援。
但是据冯利钦知晓,李院长是个极其贪婪的女人。
李大,后来他给取名叫黎翊的男孩曾经告诉过她,李二是被李院长活活折磨死的。因为李二贪玩,没完成李院长交给的生活任务,被打了以后罚跪在院子里,那天下了大雨,李二发了烧,伤口又感染,但李院长并没有给他找医生。
李二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就那样活活给病死了。
黎翊还告诉他,所有的孩子都有这样的经历。包括他和悦菱,不同的是,他们罚跪的时候没有遇到大雨,也没有发烧。即时偶尔病了,也不太严重,熬熬也就过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冯利钦重逢悦菱,听说她失忆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院长虐待所致。
当年,他也到政aa府相关部门反映过。
可是那里的领导告诉他,李院长确实没什么文化,不过收养孤儿的心还是好的,只能进行说服教育。
当然,冯利钦根本不会知道,李院长打着办孤儿院的旗号,实际上从事的是人口买卖的肮脏勾当。黎翊没被卖掉是因为年纪大了,卖出去也喂不家,悦菱是因为女孩子没人要。而其它的孩子,一旦有合适的,她都会卖给相应的人家。还美其名曰是被收养了。
在那个法律不健全,领土主权都相对混乱的地区,不知多少人,暗地里参与了李院长的交易,拿着相应的好处费,说着不负责任的谎话。
……门铃响了,冯利钦从回忆里抽出思绪起身。
打开门,院里的讲师袁老师提着煲好的汤进来。
“伯母让我给你带汤过来。”她对他笑着,看了一眼他的书桌。
冯利钦平时都住在学校的临时教师住宿楼里,他父亲是退休的军人,级别也不低,家里十分宽敞。可是由于他这么多年一直专研学术而疏于结婚,父母成天在他耳边啰嗦。他不胜其烦便搬了出来。
但就算这样,母亲也找到了突破口,随时给他施压——比如,她新看中了他们院系里的袁老师,觉得她十分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于是三天两头的煲汤,让袁老师晚上给他送过来。
冯利钦也考虑过是否要接受袁老师,不过,他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是个稍微有些传统的男人,还是喜欢温柔持家的女人。
“谢谢你。”最近,院里面已经有些谣言了,他不想和袁老师走得太近,“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下楼?”
袁老师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蹬着高跟鞋,走到了他的书桌旁。她看似随意地拿起了照片:“这上面的人是你?”
“对。”冯利钦走了过去,“这是我在边区支教时拍的。”
袁老师看看照片上的冯利钦,又看了看他本人,笑了笑:“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变。”她的目光落在冯利钦身边的小姑娘上面。
“这女孩真漂亮。”她赞叹道,“长得不太像那里的本地人呢。”
“是啊,”听到别人赞扬悦菱漂亮,就像听到别人夸自己孩子似的,让冯利钦很是高兴,“这姑娘已经长大了,前天还来听过我的讲坛呢。”
“是吗?”袁老师不由得稍稍紧张了一下,“她现在多大了?”她脑海里浮现了那天在洗手间里,听到那两个女大学生的谈话,其中一个,还是艺术学院的,长得挺不错的。冯利钦,在c大,一向是诸多女生心目中的理想男性。
“十八岁了。”冯利钦并没有察觉袁老师的情绪,他拿过照片,凝视着上面的小人儿,感慨着,“十二年过去啦……当年的小姑娘,也长成人啦……”
看到她健康长大,像当年一样纯净美好,充满活力,再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欣慰的事了。
袁老师的语气里已经有些酸味了:“十八岁,按照我国法律已经可以结婚了啊。”
“是。”冯利钦把照片放下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真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对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袁老师,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不过,下次,请不要送汤来了。”
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自己还年轻,他想趁着精力还好的时候,多研究些课题,做出点成绩。
袁老师提着保温锅出来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紧得慌。
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她自付自己也还年轻漂亮,二十几岁,工作也稳定,家境也不错。和冯利钦正是门当户对。可是,想到那些青春少女们崇拜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要会会那个让冯利钦一心挂念的山区少女才行……
华盛顿,医院。
瑜颜墨坐在抢救室外,气势阴沉得整个走廊都陷入一种暗黑的氛围之中。
他带了那么多的保镖,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子规、子规……他咬着牙,你究竟是谁?
冒充常议员的人来暗杀悦菱,当着他的面暗杀悦菱。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她死吗?
为什么?他有许多的疑问。
为什么子规能那么清楚他的行踪?还有,为什么他要在华盛顿机场枪杀悦菱?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她,在c市的百货商场,在c大的会议厅,那些时候,悦菱都是一个人的。
但是他偏要选择在华盛顿,在他瑜颜墨还守在她身边的时候下手。
他的凶狠、亡命和狡诈,都让他觉得心惊。
那个杀手,在当场已经咬破牙里的毒药自尽了。瑜颜墨纵有通天手段,也无法从一个死人的嘴里撬出半点情报。
太可怕了,他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
太可怕了……
常天启和夫人匆匆赶来了。他急忙起身迎接,就算心情糟透,基本的礼仪还是要保持的。
“悦菱小姐怎么样了?”还没走近,常天启就问,他和瑜颜墨握手,同时拍他的肩,“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彻查的。”
华盛顿是首都,虽然势力混杂,但还是鲜有人敢去触及常家的利益。
“货轮上面的事你放心,”他同时对他说,“我这边也会想办法替你解决,如果你没干过,肯定不会进入贸易黑名单。”
海港里居然发现了一批蓝家遗留的脏货,上面明确标注着由ken集团运输。如果情况属实,瑜颜墨有可能被列入黑名单,从此失去美联邦所有的港口。
这一切的事情,公司出事、悦菱出事……都发生得太蹊跷了。
让他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在那个叫子规的幕后黑手身上。
因为他要带悦菱离开,躲起来,所以对方才会布下这样的局,引诱他来到华盛顿,进而对悦菱下手吗?
以常天启一直以来对悦菱的关心而言,杀手必然不是他派来的了。
可是……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瑜颜墨头脑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叫子规的人,之所以会在华盛顿棋走险招,是因为,他不想让悦菱,和常天启见面!
子规在隐藏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和常天启有关,说不定就是蓝逆鳞当初说的那个秘密!
不过,他又想,蓝逆鳞知道的秘密,貌似水木华堂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水木华堂当时听到子规二字时的反应,却很明确的知道,他对于子规其人以及他的动机,也是懵然无知的。
而且,以他对悦菱的感情,不可能放任谁这样去伤害她。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几个人同时围了上去。
“病人情况很不稳定,要过了今晚上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才能知道。”医生告诉他们,“对了,”他看着瑜颜墨,“你是她的丈夫,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件事,有一颗子弹的位置,靠近她的子宫。所以……”
瑜颜墨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白得像纸一样。
孩子,那个他和她共同的孩子,竟然……
常天启已经按住他的肩:“瑜先生,保大人更重要。”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常夫人捂住了嘴,她先前听常天启说,悦菱已经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女人,尤其是有过孩子的女人,在听到说别的女人失去孩子的时候,总会感受到那种身不由己的悲恸。
“我有朋友是很有名的医生,”她忙拿着手机,“我请他来帮帮忙看……”
“不用了……”
这么失魂落魄的三个字,从瑜颜墨的嘴里说出来。
他无力地跌坐在了凳子上。
已经失去了,再是神医在世,也没有可能,挽回逝去的生命……
155今晚上,要和爸比妈咪一起睡
c大,日,秋高气爽,天很蓝,阳光灿烂。
教室宿舍的门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福特,车窗用的是色彩最深的玻璃膜。
冯利钦下课回来,走到宿舍门前的时候,车门打开了。
戴着棒球帽,墨镜、大口罩,身穿宽松嘻哈装的少年走了下来。
“冯老师。”他叫住了冯利钦。
冯利钦站住,很明显愣了一愣,然后很快笑起来:“跟我上来吧。”
两人上了宿舍楼,进了房间。少年取下了帽子墨镜和口罩,笑靥如花地:“冯老师一定没认出我吧?”
冯利钦笑:“仅凭样子肯定很难辨认了,但听声音听出来了。”
“啊,那以后出来要少说话呢。”悦菱戳着下巴望天。
“你是为了避嫌?”冯利钦问,他和悦菱约好了,以后都利用他课余的时间来给她补课,没想到她今天来了,居然乔装和包裹成这个样子。
“不是啊。”悦菱没觉得自己到冯利钦这里来学习有什么值得避嫌的地方,“都是瑜颜墨啦,他要我一定这个样子出门。还说不准其他人知道我还在c市,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冯利钦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嗯,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昨天,在悦菱给他打电话,要求以后都来跟着他学习之后,他也接到了瑜颜墨的电话。
冯利钦有点惊讶,悦菱的男友居然是c市赫赫有名的瑜大公子。不过瑜大公子之后对他提出的要求,跟让他觉得奇怪。
瑜颜墨要求,冯利钦只能私下单独向悦菱授课,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今天,悦菱这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前来,更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不过,这属于悦菱和瑜颜墨的私事,他也不便询问。
“来,悦菱。”他拿出了一份卷子,“这里是一套综合测试题,你先做一下,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再决定怎么给你补习。”
按理说,冯利钦身为c大的副教授,是根本不会给予任何人补习的。
不过,悦菱对于他而言,意义不一样。
她曾经是他的学生,那时候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边区支教老师,因而现在,他依然可以回到当初的身份。
悦菱一个人拿了笔,坐在书桌上咬着笔杆做题。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悦菱忐忑不安地交卷。
“嗯,”冯利钦看了看表,“悦菱,我马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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