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几人愣神的工夫,她转头又对另外两个丫鬟道:“后院厨房浴室都齐全,柴草也准备妥妥当当的。姨娘们想要洗浴,你们把水烧好了,倒进上面的池子,用竹管往身上冲就是了,比用木桶洗澡还干净方便。”
见那两人还愣着,不悦地问道:“你们不会连烧水也不会吧?”
两人忙摆手道:“不是,我们会烧水。就是觉得……有些不大顺手,所以才来瞧瞧葡萄姐姐能不能帮忙的。要是葡萄姐姐没空,让那个婆子去帮忙也是一样的。”她指的是正在厨房忙碌的刘婶。
葡萄笑道:“不顺手?你们在京城是用水桶从井里打水吧?可有咱家这样从山上接下自来水的?”
两人讪讪地摇头道:“没有。”
葡萄道:“那不就成了。不用你们拎水,直接接了水去烧,连这也不会,那你们平常都干啥?那个婆子是我娘,专门伺候一家老小茶饭的,你让她去烧水,你来厨房干活?”
哼,不就是想使唤她么!呸,都是伺候人的,京城来的就精贵些?再精贵还能爬到她头上当主人了?
那两人红了脸,目光闪烁不语。
香儿见这黑丫头还挺厉害,撇撇嘴,道:“好了,葡萄姐姐,咱们好歹从老远地方来的,初来乍到,就有麻烦你的地方,请担待些。这些事,我们做下人的不问清楚、不早些准备好,难道让老爷太太和姨娘们自己来问?再说,也麻烦不了多少日子,二老爷就要上任去了。”
说着就见葡萄麦色的脸颊,因生气泛出黑红来,怕逗得她动了真火,吵嚷出来就不妙了,便慌忙加快语速道:“如今还有件事想麻烦葡萄姐姐:就是咱们床上都铺着被子,这大热天的,岂不是要捂一身汗?不知家里有没有凉席?要有的话,就拿出来咱们洗了在大太阳下晒干,晚上好铺上;若没有的话,最好让人去那个下塘集买几床回来。不然的话,不说旁人,头一个咱们小少爷就吃不消。”
葡萄深吸了口气,笑问道:“你左一个老爷,右一句太太,眼下又说小少爷,你是伺候哪个的?这位兰儿姐姐是二太太身边伺候的,我是认得的,咋没听她说老爷、太太和小少爷有啥要求哩?”
兰儿鄙夷地说道:“香儿妹妹直接说高姨娘要什么就成了,不必牵三挂四的。”
香儿顿时脸涨得通红,气得叫道:“难道姨娘不是老爷的人,不算是张家人?我不过是问问有没有席子和解暑汤,又没要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就这样推三阻四、傲气凌人?你们太太就是这样教你们待客的?”
兰儿喝道:“香儿,你怎么说话呢?大太太也是你能说的?”
葡萄冷声道:“解暑汤的事不是已经跟香儿妹妹说过了?席子等晚上再说,只要晚上你们姨娘能扛得住这山上的凉气,我自然给她床上铺席子。放心,都是干净的,不用洗,拿出来就能用。香儿妹妹也别发火,要不是你说话句句带刺,我也不能这么回你。当我们乡下人都是傻子哩,由得你埋汰?还有,你少说我们太太,不看你是二老爷带回来的,今儿又是头一天进门,我就要你好看。”
香儿先前见樱桃温顺听话,以为乡下女孩子都是这样胆小怕人,不料葡萄却厉害极了。她听葡萄说要她好看,不服气地还要争吵,就听有人问道:“怎么回事,葡萄?好好的吵什么?”
原来是菊花带着曹氏和几个姨娘们先出来了。
葡萄觉得院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平日的条理分明,樱桃、黄麦等人一个不见,若不是她坚持,连她跟她娘也要被指使去帮二房那些人,那大房连个干活的人都没了。
她见菊花出来,忙上前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跟她说了;那边曹氏也问兰儿,发生了何事;香儿等人也跟各自姨娘诉说情由,还故意抬高声音道,咱们初来乍到的,就问了些事情,就这样不耐烦……
第五百一十三章 筹谋
菊花听完,心下明白,见高姨娘想上来跟自己说话,看也不看她,只对曹氏道:“弟妹,今儿咱们虽是初次见面,然我既为主人,又是大嫂,就拿大一回,这件事还请弟妹帮忙才好。”
曹氏慌忙道:“大嫂有话请说,妹妹无不从命。”
菊花含笑道:“那咱们先去后边,到了再说。”
于是,一行人从东跨院往后院去了。
路上,高姨娘赶到菊花身边,脆声笑道:“大嫂,香儿也是……”
“高妹妹,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这是曹氏的声音。
“高姨娘,丫头们争几句嘴,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当你来跟我说?私下里姨娘再好好教导她就是了。”这是菊花的话。
高姨娘气呆了,怎么还没问缘由就让她管教丫头了?
来到三进院内,菊花请曹氏将所有下人都聚集起来,她问道:“谁是小叔外管家?”
张成急忙上前道:“小人张成,蒙二老爷提拔,替二老爷管着外院。”
菊花点头,又问曹氏,谁是内院管家。
曹氏唤出王嬷嬷来,指给她看了。
菊花点点头,往这群人跟前走了几步道:“小叔今儿刚回来,家里伺候的人手又少,难免忙乱了些。如今咱们定个章法:往后你们有任何事,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的,只管跟原先在小叔家里一样,由张成和王嬷嬷一总管理。张成和王嬷嬷归拢了事情,找黄麦和葡萄解决。省得你找黄麦,她找青麦,有人找樱桃,有人找葡萄,乱糟糟的没个样子。张成和王嬷嬷可听见了?往后葡萄和黄麦只认你们两人,其他人问到脸上也是不睬的。要是有人抱怨,说我们不诚心待客。而葡萄和黄麦又没听你们俩提起过,可别怪我请小叔和弟妹罚你们。”
那两人听了心中凛然,急忙躬身应下了。
菊花扫了一眼那个香儿,见她一副气不忿的样子,冷笑道:“张家本是贫寒人家,小叔寒窗十载,方才挣得功名。如今千里迢迢赶回家,母子兄弟骨肉团聚。畅叙天伦,余者皆不放在心上。你们是伺候惯了小叔和弟妹的,若是觉得这乡下地方寒素,东西用不顺手。还请多担待些才好。”
香儿见她满面寒霜,不禁打了个寒噤,低下头去,另外两个丫鬟也不敢则声。
曹氏又羞又气,上前喝道:“谁许你们狗眼看人低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的地方,你们倒挑剔起来了。再说,这样的园子,这样的布置,怕是京城也挑不出几家来。咱们在京城的宅子,还不抵这一半大呢,如今倒来这里充当豪奴,真真可笑!张成,再有这样的事,先打一顿板子再卖了她。”
张成忙大声应了。
高姨娘不忿,想要上前跟菊花辩解。被曹氏狠瞪了一眼,只得忍下。心中暗自掂量菊花,又嘀咕道,看起来有钱,也就是空架子罢了,连个使唤的奴仆都没有,家里东西不是木的,就是竹的。就没一样金银玉器。
等人散了,青麦和樱桃也都各自归位。
菊花对二人道:“你们热心也没错,不过不要忘了自己本分的事情。他们要找什么,要拿什么,带他们去让他们自己动手就是了。那么多人,倒把你们使唤的团团转。他们没手还是没脚?”
樱桃和青麦红脸点头,菊花又让青麦把他娘也唤回来,那边等着人收拾碗筷哩。
曹氏等人回房歇息,问及刚才的事,兰儿又跟她细细说了。
王嬷嬷不屑地说道:“那有不顺手的?我才想这地方小姐肯定满意得不得了呢,又清雅,又别致。小姐没瞧见,后园子里种的都是果树,绕院墙边一圈是竹林,还有好大一块菜园子,里面好多菜呢!并不带富贵奢华之气,也并没有养些奇花异草装高雅,就跟农家过日子人家一样。要是咱们家老爷来了,不定有多喜欢呢,说不定会做几首诗出来。最中意的是那水了,从山上用毛竹接下来,连厨房、净房都通了水,根本不用拎水。这还不方便?想是那些人眼睛长到头顶上,以为自己是京城来的,就瞧不起乡下人,以为他们好欺负。”
兰儿笑嘻嘻地说道:“可是看走眼了。那个葡萄,把香儿好一顿说,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地说。”
曹氏冷脸道:“嬷嬷该管严些。她们只管胡闹,丢人的是我。公婆和大哥大嫂该想了,说我连下人都管不好,姨娘们也管不住。就是老爷听了,怕是也要怪我。把香儿罚一月的月钱。问事也好,要东西也罢,谁许她说那些带刺的话了?再这样就撵出去。”
王嬷嬷点头应了,出去传话。这里兰儿伺候曹氏沐浴午休。
且说张大栓两口子,吃过饭也午休去了。只是哪里能睡得着,很想跟儿子和儿媳妇们再说说话,但想到他们一路奔波了好些天才到家,该让他们歇歇的,于是忍着没去。
张槐带着弟弟来到书房,在竹椅上坐下,黑皮给他们上了茶后,就退了出去。
这是间宽大的书房,三面墙壁,书柜都有一人多高,当中还放着两排书架,倒有大半都放满了书籍,整整齐齐地竖排着,还贴着标签;对着前院靠窗地方,则放了两排桌椅,桌上笔墨纸砚都齐全。看来娃儿们读书也在这。
张杨看得目瞪口呆:就是自己也没这么多书呢。
他怪异地问道:“哥,你咋弄了这么多书来?我还没这么多书哩!”
槐子笑道:“先是自己买,后来娃们长大了,就到处托人代买,各处搜集。只要出钱,又不是买绝版孤本来珍藏,什么书买不来?”
张杨听了点点头,看着哥哥叹口气,神色复杂地说道:“若是哥哥一直读书,挣个进士也是容易的。”
槐子失笑道:“那可不一定。我如今活得可比你自在,才不羡慕当官哩。”
杨子笑道:“这倒是,我相信的很。”
槐子犹豫了一下。问道:“杨子,不是哥哥喜欢管你的事,哥也知道,你跟哥不一样。可是,你娶这么多妾,弟妹瞧着又是贤惠的,她能管得住么?管不住的话,你回家来瞅着妻妾相争。乱糟糟的,心里不堵?”
杨子愣了一下,苦笑道:“哥,小时候。咱家穷,你娶不上媳妇,咱爹娘生气发愁,还记得么?我当初发誓要考秀才,可不就是为了娶媳妇么!”
当年,那个十岁少年拍着单薄的胸脯对家人说,他一定要那些有闺女的人家,上门求着自己娶他们闺女!
槐子瞪大眼睛道:“那也不用娶这么些哩!有两个,瞧着实在是……不大好。”
杨子失笑道:“自然不是因为这个才纳的。难道就因为当年一句赌气的话。我会纳一堆女人回来?”他颓丧地往椅背上一倒,怅然道:“你当我想纳这么多人?当初,给不起聘礼,娶不上媳妇发愁,如今,人家把媳妇往我身边送,我也发愁哩!”
又轻笑道:“你是说那个高氏吧?那可是我亲自挑的人呢。当初人家想嫁过来的可不是她。是她姐姐,那可是个极厉害的女子。”那个女子,视他如囊中之物般,想起来就让他不舒服。
小的时候,他读书是为了方便娶媳妇,却不曾料到,等他跃出了农门,跳进了龙门。这娶媳妇却不方便了。
既然不能做主,那便选个好的吧!于是,众多人选里,他挑了曹墨竹做正妻,出身书香世家,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然后又挑了这几房小妾。不过,有两个是反着来挑的。
槐子怔住了,看着弟弟风流俊逸的面容,好一会才道:“你不用说了。哥哥知道当官不容易,你自个小心些。我也只能在钱财上帮你一把,其他的,都靠你自己了。”
想想又问道:“你这么个小芝麻官,咋也招人惦记哩?”
张杨摇头笑道:“不在乎官大官小,单看你有用处没用处罢了。”
张槐恍然。
张杨轻笑道:“不说这个了,不过是女人而已,还能翻了天?这回家来,我带了八个老军汉,身上都带着伤,有些残疾,但各自都有些本事。你用用看是否顺手。若是觉得好的话,我再想法子帮你搜一些。”
张槐笑了,说道:“先叫来看看,不过是看家护院,再帮我练些人手。”遂叫了黑皮进来。
张杨让他去找张成,就说老爷要见那八个人,让他带来。
黑皮转身去了。
盏茶工夫,他就带了八个粗汉进来,把书房空地方站得满满的。
槐子见这些人并无出奇之处,平常的很,高矮胖瘦不一,历经风霜,面容粗糙,唯一不同的是眼中那份镇定。
张杨给他们引见槐子:“这是家兄,单名槐字。各位今后凡事都听他安排即可。若是一月之后,觉得满意,就可将家眷接来;若不愿留下,也发给盘缠,自回家乡去。”
槐子并不出声,只静静地打量他们。
那八个人却一致同声道:“小人愿意留下。请大人安排将小人家眷接来。”并单腿跪下,朝槐子见礼。
张杨和张槐听了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张杨问道:“如何这么快就做出决断?”
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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