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见他细心,也很感激——她也舍不得弄脏了鞋子哩,便搭着他的手借力跳下垄沟。
忽地她惊觉,自己怎么又这样不避嫌起来?
可是这念头转晚了,那手已经被握在张槐宽大带薄茧的手中,他牵着她来到铺好稻草的垄沟里。
菊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这到底是原来的菊花留下的本能反应,还是自己已经对张槐信任到不设防的地步?
看看张槐,却是浑然不觉,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刻意地想要来拉她的手;就是青木,也根本就没留意,或者他觉得这根本就没啥。
菊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那胡萝卜。
张槐本想叫菊花拔的,想想还是不要弄脏了她的手,便弯腰扯了几根秧苗粗壮的萝卜,果然下边的根茎已经很粗了。
他把萝卜互相碰撞,磕掉上面的泥土,然后又将这把萝卜秧苗挽起来,打了个结,对菊花笑道:“瞧,这么大还不能吃么?”
菊花看着那还带着泥土的红艳艳的萝卜,很喜欢,也不嫌脏,急忙接了过来,想着回家放在饭锅边蒸熟了,应该是很鲜甜的。
青木瞧着那萝卜,对张槐道:“这萝卜比我家的大多了。你下的肥还真得力哩。”
张槐道:“那是养蛐蟮攒出来的土肥,也不多,所以我爹就一个萝卜窝子里丢了一点,我也没想到能得这么大力。”
菊花看着这地里绿油油一片胡萝卜,说道:“这地好不容易被你们给伺候好了,明年你家盖房子的话,又种不成了,可惜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掩不住的情怀
张槐一听说盖房子,心里一动,就看着菊花心想,等房子盖,离菊花就近了。
他这么想着,心里就柔软起来,两眼亮亮地瞧着菊花道:“不怕。到时候把这土铲起来,堆到院子附近,正好种些野菊、果树,要是地方够,再弄个菜园子。”
青木笑道:“我家的菜地不就是这么弄的,当时连菜带土都铲到后院去了,累个半死。你拿篮子来干啥?拔红萝卜么?”
张槐道:“我是来砍白菜的。顺便给垄沟整整。”
菊花看着那一片白菜,想着自家已经卖了一批辣白菜了,剩下的不卖留着自家吃也好,反正有香肠卖,也不争这点银子,倒是张槐家的这白菜,得让他做成辣白菜卖了好,当初可是她让他多种些的。
她便对张槐道:“槐子哥,你让婶子到我家来,我教她做这辣白菜。下回毛掌柜要是来进货,就从你家买好了。我家的白菜剩的不多了,准备留着自家吃。”
张槐高兴地点头道:“嗳!我回去跟我娘说。”
想了想他又担心地问道:“你上回不是说这腌辣白菜的法子不告诉人的么?要是你教了我娘,回头旁人也来问你,你咋说哩?”
菊花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儿。村里人这白菜种的也不多,她们未必会来找我,只怕还是跟原来一样腌。我有个想法,到明年的时候再实行,今年就这样了吧。”
她想等李长雨和毛掌柜回来,根据反馈的信息,看看这香肠和辣白菜还有橡子面粉等东西在清辉县到底有没有市场,如果受欢迎的话,明年自然要采取些动作了。
青木也替张槐着急,想他多赚点银子,便问道:“你家的猪到过年能有多重?这灌成香肠来卖要比卖肉多赚些,你就能买些地了。”
张槐摇摇头道:“等到过年·自然是不轻。可是我觉得不能等到过年再杀猪。要是这香肠好卖,那毛掌柜肯定会早早地来进货,等年前好卖。我想早些把猪杀了,灌了香肠准备着,不然等过年再杀,也来不及了。”
菊花听了他的话·越发觉得他具有商业敏感性了。
她表示赞同道:“槐子哥这话对,不能等过年杀,得抢先一步准备着。反正你杀了大猪不是要抓小猪么,还不是一样。”
张槐见菊花也同意他的想法,眼里就盛满了笑意。
话说,好像最近他很多的想法都得到了菊花的赞同哩,他心里那欢悦就跟水泡似的,不停往上冒。
他怕菊花瞧见,便抿嘴微笑着·转身砍了几棵白菜,又扯了些红萝卜,然后捞起锄头就忙活起来,一边跟青木说着闲话,又摧菊花回去·说地头冷的很,当心冻凉了。
青木便抬头对菊花道:“你先回吧,我再跟槐子说会话。
菊花点点头,拎着胡萝卜就回去了。
杨氏见了这红萝卜,接了过去,一边在井边清洗,一边对菊花道:“槐子这地是今年才开的荒,咋伺候的这么好?瞧这萝卜比咱家的大多了。”
菊花便跟她说了张槐用土肥垫窝子的事。
杨氏笑道:“我就说么·世上哪有那便宜事。这‘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要是他上了肥·这萝卜长得快些那也不出奇。咱家的肥都叫你爹弄到麦田去了。”
菊花见太阳大些了,便搬了小板凳出来,边晒太阳做针线边跟娘说话。
她见杨氏忙碌不停,连饭也不让她做,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娘这是让她趁着农闲的时候养身子外带养脸哩。
夏秋忙,没法子,这冬天要是养好些,那脸上的疤痕就能好的快些,杨氏这么跟闺女说道。
菊花便当起闺秀来,一心一意地做衣裳和鞋袜,那针线工夫倒是进步不少。
晌午时分,青木和张槐一起走进院子。
青木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张槐,对他道:“不如就在这吃饭,下午接着干活。你娘又不等你这菜下锅。”
张槐摇摇头,喝了些水,对他道:“杨子在学堂,家里杂事还有不少哩。我要家去清猪栏,这猪能吃也能拉,一天就要清一回。”
青木点点头道:“是得这样,我们也是一天清一回。”
张槐坐在凳子上瞧着静静地做衣裳的菊花,一时有些出神,忍不住脱口问道:“菊花,你能帮我做双手套么?”
菊花愕然!
连青木也意外——这小子咋这么大胆起来?
菊花见张槐问完了也有些尴尬的样子,不禁很无语。
按说帮他做一双手套不算大事,可是搁这地方就有些特殊了。
这算啥?那些衣裳鞋袜等物可是老娘姐妹和媳妇才会帮着做的,梅子不就译始帮李长明做鞋子了么。
自己要是帮他做了手套,那不是等于定情信物一样了?
可是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两眼溢出莹润的光芒,那毫不掩饰的渴望让菊花两世为人的心也觉得承受不住,禁不住脸也红了起来,这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又不想答应他,就低头不语。
张槐见菊花不语,很是失望。
可是菊花有些羞涩的样子还是被他瞧在眼里,他就又欢喜起来,觉得菊花肯定是顾忌人说闲话,不好答应,但她是感到了自己的心意的,不然也不能是这副样子。
她这副样子可比客客气气地对自己要好多了。
菊花沉默了一会,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连青木也不说话——便点点头道:“我正要帮哥哥做哩,就帮你也做一双好了。”
难道她还会被一双手套给束缚住么?笑话。
张槐不料她答应了,不禁大喜,看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菊花见他满脸愉悦的样子,很不爽,听他对自己道谢,便笑说道:“这也不算啥。你那天陪我哥去谈生意,帮我家一斤香肠多争取了二十文钱,做双手套谢谢你也是应该的。按说这还不够哩,不过,反正你自己家也是要卖香肠的,你也能沾到光哩。”
张槐听了这话,顿时笑容僵在脸上。
菊花见了他这副表情,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眼睛弯的跟月牙似的!
青木先是一愣,接着就闷笑起来,被菊花瞪了一眼,方才赶紧收起了笑容。
张槐无奈地看了菊花一眼,心道,感谢就感谢吧,总归是你做的,有总比没有好。
他便放下茶杯,起身告辞了,临走时说明天让他娘来腌辣白菜。
隔天,何氏来到菊花家,带来了菊花交代的作料等物,直接就砍了白菜在郑家的院子里清洗,再在杨氏和菊花的帮忙下腌制,然后就装在菊花家刚腾空的大缸里。
这也是菊花为了避人耳目,省得何氏在家腌弄得全村都知道了。这样也方便不少,到时候这辣白菜就直接在菊花家卖了,给张家银子就是了。
何氏也不是个喜欢厨艺的人。
可是菊花这么帮着自己,要是还不精心,那不是拎不起来的猪大肠么?所以,她真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跟着菊花学。
但每个人的专长大概真的不同,饶是她已经很用心了,菊花发现妯做的还不够。因此调料根本不敢让她切,更不敢让她配,就是往白菜瓣上涂,她也涂不太均匀,折腾了好久,才好一些。
这么忙到下晚,张槐跟青木下学回来了。
何氏见了两人,惭愧地说道:“我不是那块料哩——菊花教我一天了,我也没学好。”
杨氏安慰她道:“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不太喜欢这个,所以做不熟也不怪。我也是做了好几回,才好些的。”
菊花笑道:“婶子甭急,多做几回就好了。总归就那么几个步骤,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
张槐站在一边凝神看了一会,打了水洗了手,挽起袖子,就做起辣白菜来。
让人惊掉了下巴的是,他一点也不像一般的男人,因为从不沾厨房的事而笨手笨脚的,相反,他只涂了几瓣白菜,动作就熟练起来。
这下连青木也不服气了,也上来尝试了一番,哪里能弄得好。
菊花诧异地想,这人还有当大厨的潜质哩。
张槐果然有当大厨的潜质,他随后听菊花讲解了这制作料的程序,也尝试起来,除了切萝卜切不好之外,其他的配料要放多少,竟是完全领会了菊花讲解的精神。
他听大家夸他,连菊花也赞他,说他是当大厨的好料子,忍了半天,才疑惑地问道:“这很难么?不就那几样东西,切细细的掺在一块。各样东西放多少菊花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大伙古怪地瞧着他,何氏更是笑骂道:“你这是说娘笨哩,是不?那往后咱家你来煮饭好了。”
青木和菊花就大笑起来。
张槐心道,我往常没注意,其实听薅花说了一通,这腌辣白菜也不难,想必煮饭也是一个理,只不过娘不喜煮饭,才弄不好。
他这么想还真是冤枉他娘了。
其实这乡下煮饭窍门多着哩,锅上一把锅下一把,那火候最是难掌握了,不会烧的人往往是把下边烧糊了,上边还是生的;炒菜就更不用说,比煮饭还难。所以有些不爱煮饭、不太用心的人烧了一辈子饭菜,照样难吃的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要跟槐子争
做辣白菜的还有刘小妹家。
她也是听了菊花的话,多种了不少白菜。
本来刘家的地少,刘胖子当然 都种小麦了,哪里有闲地种这白菜,不过 在菜园子里分出一块地来种了白菜,反正冬天菜种类少,也有些空地能用。
可是刘三顺却留心了。
他也是个灵活的,想着菊花家去年就卖了些辣白菜,今年说不定更好卖了,听她的话多种些没错。就是卖不出去,家里不也是要吃菜
于是,没有地,他就鼓动二哥,一起翻了块水稻田,把垄沟挖得深深的,种起了白菜。
种上之后,又经常的照看水土,不让田里积水,好让白菜跟地里一样生长。
这么精心伺候着,还真的叫他种成了。
到做辣白菜的时候,刘三顺得意地对家人说道:“咋样?这不 种成了?又没占了地地里照样种麦子。要是这白菜卖了钱,那不是多出来的收成。”
刘小妹听了连连点头,夸三哥脑子灵活,说这辣白菜肯定能卖钱,上回菊花家可 卖了二百多斤哩。
刘二顺和刘四顺听了就开心地笑了起来,一齐开始算账,这块地大概能得多少收成。
刘小妹叮嘱他们不要在外边多说,这腌菜的法子菊花说要保密的,等明年再想个法子让村里人都种白菜,眼下说出来白得罪人。
刘家兄弟听了急忙点头。
刘胖子见儿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撇撇嘴道:“你们甭觉得自个聪明。旁人难不成都是傻子,不晓得多种多收?还不是怕地受不住。本来种一季,冬天养一季,这地也能歇歇;你这一折腾,夏天种了稻子,秋冬种白菜,这地就没个闲的时候,它能得了好?就是个人他也受不住——咱冬天还要在家歇着哩。有那讲究的?种一年,让田地歇一年,这样才不会把田地折腾狠了。明年要是没有肥料下田,这稻子肯定长不好?我瞧你们还眼气这眼前的银子不?”
刘家兄弟听了变色,一想果然是这么个理。
刘三顺想了想道:“爹也甭太着急,这猪多了两头,猪粪也多了些。明年就把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