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睿哲的名车也卡在车阵里,前不前后不后,寸步难行。他索性把车停了,扭头看着身旁的颖儿,清俊的眉峰微微上扬,俊目盯着她的红唇。
现在的女人都流行裸妆,清清透透,没有人会把口红涂在唇上,给嘴唇增添厚重感。而面前这女人,每见一次都涂这种红色口红,厚重俗气,看起来确实没有美感。
不过正是这样,他才会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发现到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你口红的颜色不错。”他这次改口赞道,一双俊目又往下看了颖儿高挺的肚子一眼,“不过化妆品都含有化学成分,用多了会被胎儿吸收,影响到孩子成长。尤其是口红,直接被吃进嘴里,宝宝打个呵欠就能吸收到。”
颖儿背脊发凉,果然飞快用手捂住嘴,抽出几张纸巾,对着镜子擦了擦。
男人说的没错,化妆品含铅成分一直很重,在体内沉积多了,不仅会影响到皮肤和健康,还会伤害到孩子!她一直很注重孩子的健康,一般能不用化妆品就尽量不用,顶多在脸上擦一点深色粉底,涂一点口红。
但刚才听男人这么一说,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发现口红涂太厚了,不知不觉就涂成了习惯,当成每天必须要完成的功课。若非男人提醒,她还差点忘了健康这一回事。
滕睿哲见她做出这个动作,幽深的黑眸里分明带有笑意,扭头重新开动车子,在车流里缓缓前行。
他没有带她去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在一花店门前停车了,说是要给一女性朋友送花,让颖儿帮忙挑一束。
颖儿显得有些局促,撑着肚子站在门口,被店员小姐称作‘太太’。因为店员小姐把他们看做一对夫妻了,热情的笑问是不是孕妈妈的生日,爸爸要给妈妈和宝宝买花?如果这样,可以选择康乃馨。
“颖儿,你选一束。”面对店员小姐的热情,滕睿哲仅是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清雅迷人,重心始终放在颖儿身上。他不让店员小姐插手,让颖儿自己选,自己则走在他身后,把四周的鲜花大致看了看,心里也有了选择。
这家花店有卖向日葵,大小支都有,放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差点被那些争芳斗艳的玫瑰百合牡丹给完全遮住了。但黄色的硕大圆盘也是抢眼的,像一位女子站在那里微笑,对生活充满希望。
颖儿在店里绕了一圈,也发现了角落里那几支被囤压的向日葵,本想买一两支的,但想到是帮滕总的女性朋友挑花,就从向日葵旁边走过去了,挑了一束洁白的百合。
霎时,滕睿哲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了失望,清癯俊美的脸庞上暗沉不少,蹙着眉,定定看着颖儿浮肿的背影。
他付了帐,拿着那束百合面对颖儿的时候,眸子里又升起了不温不火的笑,长指拨了拨那洁白的花朵:“看来大多数女人都喜欢玫瑰百合,一个代表娇艳,一个代表纯洁,正是女人的两种类型。颖儿,这束百合就送给你,洁白的花朵很衬你。”
将那束洁白百合放进颖儿怀里,转身去取车,高大的身影搭配休闲贵族西装,高贵昂藏,却也雷厉风行。
他送颖儿回家,经过锦城大学的那片荫林小道时,换成单手开车,一手支额撑在车窗上,星眸微翕,似在想事情。
颖儿捧着那束突然从天而降的百合,双眸一直盯着那洁白的花朵,没有与男人做过交流。
首先她不会讲话,发不出声音;其次男人也说了,百合是送给女性朋友的,老板送员工一束百合也很正常,要以平常心对待。
而且她发现,自从小车进入校园后,他就把车速减到了最小,缓缓前行着,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观赏校园风景,打量来来往往的教师学生……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因为他的妻子是锦城大学毕业的,所以特别怀念么?
书记千金邹小涵是锦大毕业的,学校一直以此为荣,悬榜宣传很长一段时间,以此鼓励新生慕名而来。更值得一提的是,锦城大学有一个全城闻名的‘干部子女班’,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干部子女们开设的一个班,是学校最抢手的专业,也是一个师资力量最雄厚的班级。
这个班级存在很多年了,曾经有人开跑车在学校横冲直撞,娇蛮跋扈;也有人循规蹈矩,长相漂亮成绩优秀,是全校学生的榜样,她们同样是干部子女,但最终的结果不一样。
一个为了男人,蹲了监狱;一个为了同一男人,如愿嫁进了男人的家族。
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呢?
有时她会想,那个蹲监狱的女孩很傻,不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因为男人带给她的痛苦与伤害,不是一时的,而是一辈子的。
当她相信第一次的时候,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听说你也是转学过来的,之前就读哪所学校?”炎炎夏日,知了在树上唧唧齐鸣,清凉的夏风卷着校园里的伞花轻轻飘进了车厢里,在夕阳里徜徉。男人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望着她的目光有一丝哀伤,“曾经我以为她会喜欢水仙花,却没想到水仙花是那样的结局。所以我们在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来不及吃第一顿晚餐,就分开了。你说是不是我太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在了她身上,让她一直难受?”
他静静望向前方,喉音嘶哑沉重:“我记得那天,她很不喜欢水仙花,说我在取笑她。后来我才知道,水仙花的寓意里,是个悲惨的结局,哑巴少女郁郁寡欢消失在森林,辜负她的美男子最后变成了水仙花。而水仙花的花语是——不要忘记我,请记得我。所以那一天就像一个对未来的预告,用水仙花预示分离,我却浑然不觉,不知道寓意是极有可能成真的,大意之下,我是真的失去了她。”
他停顿沉默,扭头看向颖儿,却发现颖儿只是静静看着前方,把他的一番话当故事听,面色沉静,没有反应。
他看着那火红夕阳在她眼镜镜片上折射的光芒,看到那光芒掩盖住了她眼睛的神采,不让他窥见她的真实情绪,便哑声笑了一声,又道:“颖儿,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寓言在提示我什么?寓言里说少女是山神,无法开口讲话,当男人去森林打猎的时候,只能陪在他身边,没法与他说话。而颖儿你,也不能开口讲话,默默进入滕氏工作了几个月,却无人能知……”
颖儿听到这里,这才回过头,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滕总,我就是颖儿,姓乔,北京转学过来的。我选择在滕氏工作,是觉得滕氏是一家很有前途的公司,能给我更大的发展空间。
滕睿哲垂眸,见她手指飞快的打字,用这种方式跟人交流,眉峰轻扬,问道:“你为什么不用手语?”她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天生聋哑,不然他也不会认定她是自闭女!
颖儿抬起头,不看键盘也可以打的飞快:我不用手语,那是因为身边的人看不懂手语。滕总您看得懂手语吗?
滕睿哲一顿,眉心轻皱,似乎被问住了,改为笑道:“我确实看不懂手语,但我也相信你是近期才不能说话,你并不是天生哑巴!”
一双幽深的黑眸亮晶晶的,两汪深潭里跳起了两团热火,直勾勾盯着旁边的女人,性感唇角微微翘起,然后继续开车,将颖儿送到住处楼下。
不过这个时候他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不知道你在公司楼前是用什么办法坐进我车里的,但既然把你送回来了,请我上去喝杯茶怎么样?现在肚子有点饿,吃碗面条也可以。”
说完他就兀自往前走,迈着长腿,大大方方走进楼里。
颖儿走在后面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方便,再指指小区里的面馆,示意可以在那里吃面。
滕睿哲回头,眉宇轻抬,眼神勾魂摄魄,唇边始终蓄着一抹笑:“外面面馆的面不卫生,还是自己煮的放心。如果你不方便,我给你煮鸡蛋面。”
反正是坚持要上楼坐一坐了,无论颖儿扯什么理由,他都不接受。
而这个时候,从楼上巡查回来的保安人员突然喊住了颖儿,见到她甚是欣喜,急道:“在这里碰到乔小姐你就好了,我刚才巡楼,发现你们屋子外面的空调排风扇坏掉了,一直在响。乔小姐你来这里签个字,我去找物业工作人员给你修……现在天热,如果不快一点修好,晚上没法过……”
“不必去找物管。”滕睿哲在一旁看了片刻,剑眉一拧,突然出声打断他们,“修个空调而已,签什么名字!”走过来把颖儿手中的笔给抽掉了,让保安忙自己的去,俊脸线条柔和,俯首对颖儿道:“我帮你修空调,你煮面条怎么样?记着,别在外面随便签上自己的名字,非重要东西就不要签!”
嗓音也是柔和的,就差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头。
颖儿仰着脸,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连忙走在前面,按上楼键。
此刻是散步高峰期,乘坐电梯的人蛮多的,大多数都是学校的老教授和家人,每天打照面的,互相认识,正说说笑笑上下楼。颖儿见此,有个奇怪的举动,连忙拉开与滕睿哲的距离,钻进了人群里,装作与他不认识。
滕睿哲大为不解,清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纳闷,双眸看了她一眼,迈进电梯里。
电梯里有以前教过黛蔺、邹小涵她们的教授,但教授明显不认识颖儿,负着手走出电梯,散完步就回家喝茶去了。这说明这里的师生根本没有怀疑过颖儿的身份,就把她视为路人甲。
此刻电梯在一层一层的往上升,人们都逐渐出电梯了,根本不知道这幢楼里的某个屋子里被装满了监控。
于是当滕睿哲跟着颖儿走到家门口,颖儿不准他进去,手拿钥匙背靠在门板上,对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滕睿哲的心头有异样感在飞快闪过,俊脸沉下,深邃锐眸狐疑的望了望那门扉,“上次不是好端端请我进去坐下喝咖啡了?为什么敏敏不在,我就不能进去?”
颖儿苦于不能开口说话,又摇了摇头,坚决让他走!她记起房里有很多监控了,如果男人知道她带滕睿哲回来过,从邻居口中得知她与滕睿哲一起上楼,手上还抱着一束花,一定不肯饶恕她!
所以滕睿哲你走吧,空调她找物业的人来修,晚餐她自己解决,你要吃面自己下馆子去!
“有人不准你带男人回家?”滕睿哲朝门口望了望,清俊的俊脸逐渐变得沉敛严峻,双脚纹丝不动,打定主意要进这个门!原本他就是上来坐坐的,现在又这样拦着他,让他更加深信不疑门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他没猜错的话,舒敏敏与邹小涵打完架就要赶回来了,然后告诉他——她是不小心让颖儿坐上他的车,并没有故意要爽约,只是为了躲避拳脚,让颖儿暂时在车里避避,不伤到肚子里的胎儿……
是不小心么?这舒敏敏明显就是在让他见乔颖儿,开车带颖儿走。
不过这颖儿一点也不开窍,始终不肯配合他,相信他,在这短暂的独处时间里,也不肯跟他讲实话,真是一个倔性子的女人!
“你要僵持到天黑吗?天黑了就不好修空调了。”他耐着性子又说道,一双黑眸幽深清亮,对面前这颖儿有点莫可奈何,伸手拿她手里的钥匙,“刚才那保安让你签的东西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但我感觉这楼里很怪异,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你。现在时间有限,我就在你家里喝杯凉茶,等敏敏回来,如何?”
颖儿又摇头,但她把手机拿出来打字了,写道:你别进屋里,屋里装满了摄像监控,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如果你不是敏敏邀请过来的,就请不要进去。这样会给你惹来麻烦,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睿哲看着这一字一句,心里骤寒,甚至为这一事实抽搐了几下,霸气浓眉狠狠压了下来,却若无其事笑道:“我这不是在等敏敏吗?颖儿,反正空调坏了,房子里热,我们就不进去了,去外面走走。”
他点点头,示意颖儿跟他出去,随他离开,但颖儿在犹豫,不安的望了望四周,用手机打字道:“敏敏今天与邹家的人打架,估计要受到老板的惩罚了。而滕总你,要认清目前的局面。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想想滕老爷,您就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在这个时候做。”
树立更多的敌人?滕老爷?
滕睿哲为颖儿的这番话扬起了眉头,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监狱里的那一片白,那一片红,内心一阵激荡,幽邃双眸陡然掀起一层巨浪,紧紧盯着颖儿那双坚定的眼睛!
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他现在故意与舒敏敏继续约会,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他知道黛蔺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他怕黛蔺又落在了敌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