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张勇道:“依你甚么话?且说来。”胡奎指定罗焜说道:“这是俺的兄弟,你医好了他的病,俺就救你出去。”张勇方纔明白,是昨日请他不来的原故,因此陷害。遂说道:“你们计谋也太毒了些,祇是医好病不难,却叫何人去配药?”胡奎道:“祇要你开了方子,自有一人去配药。”张勇道:“这就容易了。”等到天明,张勇爬到罗焜床前,隔着栅栏子伸手过去,代他看了脉,胡奎问道:“病势如何?可还有救?”张勇道:“不妨事。病虽重,我代他医就是了。”二人正在说话,祇见龙标同王二走来,胡奎祇做不知,故意大叫道:“这个病人睡在此地,日夜哼喊,吵得俺难过,若再过些时,不要把俺害起病来,还怕要把这一牢的人都要害起病来。趁着这个张先生在此,顺便请了替他同他看看也好,这也是你们的干涉。”龙标接口道:“也好,央张先生开个方儿,待我去配药。”王二祇得开了锁,让张勇进去,看了一会,要笔砚写了方儿,龙标拿了配药去了,正是:
仙机人不识,妙算鬼难猜。
当下龙标拿了药方,飞走上街。配了四剂药,送到牢中。王二埋怨道:“你就配这许多药来,那个服侍他?”胡奎道:“不要埋怨他,等我来服侍他便了。”王二道:“又难为你。”送些了水、炭、木碗等件放在牢内,心中想四面墙壁都是石头,房子又高又大,又锁着他们,也不怕他飞上天去,就将物件丢与他。
胡奎大喜,急就生起火来,煎好了药,扶起罗焜将药灌下去,代他盖好了身上。也是罗焜不该死,从早睡到三更时分,出了一身大汗,方纔醒。口中哼道:“好难过也!”胡奎大喜,忙忙拿了开水来与罗焜吃了,低低叫道:“罗兄弟,俺胡奎在此,你可认得我了?”罗焜听见,吃了一惊,问道:“你为何到此地?”胡奎说道:“特来救你的。”就将祁子富如何报信,如何下山,如何卖头到监,如和请医的话,细细说了一遍,说罢,二人大哭,早把个小神仙张勇唬得不敢做声,祇是发战。胡奎道:“张先生,你不要害怕,俺连累你吃这一场辛苦,少不得救你出去,还要重重相谢。若是外人知道,你我都没得性命。”张勇听得此言,祇得用心用意的医治,罗焜在狱内吃了四剂药,病就好了,又有龙标天天送酒送肉,将养了半个月,早已身上强壮,一复如初。龙标回去告诉谢元,谢元大喜,就点了五十名喽兵,光将胡、龙两位老太太送上山去,暗约众家好汉,商议劫狱,当时众好汉聚齐人马,叫龙标进牢报信,龙标走到府前,祇见街坊上众人都说道:“今日看斩反叛。”府门口发了榜,龙标听见大惊,也不进牢,回头往家就跑。拿出穿山甲的手段,放开大步,一溜烟飞将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劫法场大闹淮安 追官兵共归山寨
话说龙标听得今日要斩反叛,府门口发绑齐人,他回头就跑,跑到家中,却好四位好汉正在家里等信。龙标进来告诉众人,众人说道:“幸亏早去一刻,险些误了大事,为今之计,是怎生?”谢元道:“既是今日斩他三人,我们祇需如此如此,就救了他们了。”众人大喜道:“好计!”五位英雄各自准备收拾去了,不提。
且言淮安府看了京详,打点出入,看官,你道罗焜、胡奎、张勇三人,也没有大审,如何京详就到了?原来,淮安府的文书到了京城,沈太师看了,知道罗焜等人久在监中必生他变,就亲笔批道:
反叛罗焜并盗案杀官的首恶胡奎、张勇,俱系罪不容诛,本当解京枭首示众,奈罗焜等罪恶非常,羽党甚众,若解长安,惟恐中途有失。发该府就即斩首,将凶犯首级解京示众。羽党俟获到日定夺。火速!火速!
臧知府奉了来文,遂即和城守备并军厅巡检商议道:“罗焜等不是善类,今日出斩务要小心。”守备军厅都穿了盔甲,全身披挂,点起五百名马步兵丁,四名把总,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顶盔贯甲,先在法场伺候。这臧知府也是内衬软甲,外罩大红官衣,坐了大堂,唤齐百十名捕快狱卒,当堂吩咐道:“今日杀人,不比往常,各人小心要紧。”
知府吩咐毕,随即标牌,禁子提人。那王二带二十名狱卒,拥进年中,向罗焜道:“今日恭喜你了。”不由分说,一齐上前将罗焜、胡奎一齐绑了,来绑张勇,张勇早已魂飞魄散,昏死过去。当下王二绑了三人,来到狱神堂,烧过香纸,左右簇拥,搀出监门验身,点过名。知府赏了斩酒,就标了犯人,招了刽子手赏过了花红,兵马前后围定,破锣破鼓拥将出来,押到法场。可怜把个张勇家里哭得无处伸冤,祇得备些祭礼,买口棺木到法场上伺候收尸。
且言淮安城百姓都来看斩大盗,须臾簇拥了有数千余人,又有一起赶马的,约有七八匹马,约十数人也挤进来看。又有一伙脚夫,推着六七辆车子,也挤进来看。又有一班猎户,挂着弓,牵着马,挑着些野味,也拥进来看:官兵那里赶得去!正在嘈嚷之际,祇见北边开来一哨人马,一声吆喝,正是臧知府拥着众犯人来到法场里面,下马坐下公案。刽子手将罗焜、胡奎、张勇三个人推在法场跪下,祇等午时三刻就要开刀处斩。当下罗焜、胡奎、张勇三人跪在地下,正要挣扎,猛抬头见龙标同了些猎户站在背后,胡奎暗暗欢喜。正丢眼色,忽见当案孔目一骑马飞跑下来,手执皂旗一展,喝声:“午时三刻已到,快快斩首报来。”喝声未了,祇听得三声大炮,众军吶喊。刽子手正要举刀,猛听得一棒锣向,赶马的队中拥出五条好汉,一齐抢上前来。龙标手快,上前几刀割断了三人的绳索,早有小喽罗抢了张勇背着就跑。罗焜、胡奎两位英雄,夺了刀在手,往知府桌案前砍来,慌得军厅守备、千总把总一齐上前迎敌,臧知府吓得面如土色,上马往城里就跑。这边罗焜、胡奎、龙标、谢元、孙彪、王坤、李仲七条好汉,一齐上马,勇力争先,领了三百喽罗,四面杀来,那五百官兵同军厅守备那里抵敌得住,且战且走,往城中飞跑,可怜那些来看的百姓,跑不及的,杀伤了无数,七条好汉就如生龙活虎一般,祇杀得五百官兵抱头鼠窜,奔进城中去了。众好汉赶了一回,也就收兵聚在一处,查点人马,并无损伤,谢元道:“官兵败去,必然还要来追,咱们作速回去要紧。”胡奎说道:“咱们白白的害了张勇,须要连他家小救去纔好。”罗焜道:“俺白白的吃了侯登这场苦,须要将他杀了纔出得这口气;再者,我的随身宝剑还在那里,也须想法取去。”谢元道:“张勇的家小,我已叫喽罗备了车子伺候。若是侯登之雠,且看柏爷面上,留为日后报复,至于宝剑,我们再想法采取。今且收兵到张勇家救他家眷。”
众人依言,一起人都赶到张勇家里。张勇的老小见救出张勇,没奈何祇得收拾些细软金珠,装上车子,由小喽罗护送先行,还有张勇家中的猪鸭鸡鹅,吩咐小噗罗造饭,众人饱食了一顿,然后一把火烧了房子,一齐上马都奔鸡爪山去了。
那时众人上路,已是申未酉初的时候,谢元道:“咱们此刻前行,后面必有大队官兵追来,不可不防。”众人道:“他不来便罢,他来时杀他个片甲不留便了。”孙彪道:“何不黑夜进城杀了那个瘟官,再作道理!”谢元道:“不是这个说法,咱们身入重地,彼众我寡,祇宜智取,不可力争。孙贤弟领五十名喽兵,前去如此如此。”孙彪领了令去了;又叫胡奎领五十名喽兵前去如此如此,胡奎领令去了。又叫王坤、李仲领一百弓弩手前去如此如此,二人领令去了。共四条好汉、二百喽兵,一一去了。谢元唤龙标、张勇:“护送家眷前行,后面俺同罗焜杀退敌兵便了。”
不表众好汉定了计策。且言臧知府败进城来,查点军兵,伤了一半。可怜那些受伤的,一个个哀声不止。不一时,军厅守备、千总把总一个个都来请安,知府说道:“审察民情,是本府的责任;交锋打仗,是武职专司。今日奉旨斩三名钦犯,点了五百军兵,百十名捕快,约有六百余人。祇斩三名重犯,还被他劫了去,若是追不回来,明日朝廷见罪,岂不连累本府一同治罪?”一席话,说得那些武职官儿满面通红,无言回答。知府问道:“可有人领兵前去追赶,捉他几个强盗回来,也可回答上司;若是擒得着正犯,本府亲见上司,保他升迁。”众人见知府如此着急,祇得齐声应道:“愿听太爷的钧旨施行。”知府大喜,点起一千人马,令王守备当先,军厅押后,自己掌了中军,带了十多员战将、千总把总,一齐吶喊出城。
此时已是酉时未刻,日落满山,众军赶了十数里,过了胡家镇,祇见远远有一队人马缓缓而行。探子报道:“前面正是劫法场的响马。”知府听得,喝令快赶。赶了一程,天色已黑下来了,知府吩咐点起灯球火把,并力追赶。祇见前面那一队人马,紧赶紧走,慢赶慢走,到追了十八九里,知府着急,喝令快追。那王守备催动三军,纵马摇枪,大叫:“强徒休走!”加力赶来。祇见前面的人马,一齐扎下,左有罗焜摇枪叫战,右有谢元仗剑来迎,二马冲来,枪剑并举,大喊道:“赃官快来领死!”王守备扑面来迎,战在一处。那知府在火光中认得罗焜,大叫道:“反叛在此,休得放走!”将一千人马排开,四面围住罗焜厮杀,罗焜大怒,将手中枪一紧,连挑了几名千总把总下马。王守备等那里抵敌得住,那一千兵将四面围住,也近不得身。
正在两下混战,忽见军士喊道:“启上太爷,城中火起了!”知府大惊,在高处一望,祇见烈焰冲天,十分利害。那些官兵,俱是在城里住家的,一见了这个光景,那里还有心恋战,四散奔逃,知府亦着了急,回马就走,罗焜、谢元领兵追来,那守备正到半路,祇听得一声梆子响,王坤、李仲领了一百名弓弩手,一齐放箭,箭如雨点,官兵大惊,叫苦不迭。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鸡爪山招军买马 淮安府告急申文
话说那知府同王守备等正与罗焜交战,忽见城里火起,回头就跑。不防败到半路之中,又遇见王坤、李仲领了一百名弓弩手在两边松林里埋伏,一齐放箭,挡住官兵的去路,势不可挡。一千官兵叫苦连天,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祇得冒箭舍命往前奔走。后面罗焜、谢元追来,同王坤、李仲合兵一处,摇旗吶喊,加力追赶,众喽兵大叫:“臧知府留下头来!城已破了,还往那里走!”这一片喊声唬得臧知府胆落魂飞,伏鞍而走。那李军厅、王守备见喽兵来追赶又急,城中火光又猛,四面喊杀连天,黑暗之中,又不知贼兵有多少,那里还敢交锋,祇顾逃命,那败残兵将,杀得头尾不接,一路上弃甲丢盔,不计其数。这是:
闻风声而丧胆,听鹤唳而消魂。
且言臧知府同王守备领着败残人马,舍命奔到城边,祇是城中火光冲大。喊声震地,早有胡奎、孙彪领了一百喽兵,从城中杀将出来,大叫道:“休要放走了臧知府!”一条鞭、一口刀,冲将上来。臧知府等祇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里还敢进城,冲开一条血路,落荒走了,胡奎等赶了一阵,却好罗焜到了,两下里合兵一处,忙忙收回兵卒,回奔旧路,上鸡爪山去了,正是:
妙算不殊孙武子,神机还类汉留侯。
看官,你道胡奎、孙彪祇带了一百名喽兵,怎生得进城去?原来,臧知府不谙军务,他将一千人尽数点将出来,追赶罗焜,也不留一将守城,祇有数十个门军,干得甚事!不料胡奎、孙彪伏在草中,等知府的人马过去,被孙彪在黑暗处爬上城头,杀散了把门的兵士,开了城门,引胡奎杀进城来,四路放火。那一城文武官员都随臧知府出城追赶罗焜去了,城中无主,谁敢出头?那黎民百姓,又是日间唬怕了的,一个个都关门闭户,各保性命,胡奎、孙彪杀到库房门口。开了库房,叫那些喽卒把银子都搬将出来,驮在马上,杀出城来。正遇知府败回,被他二人杀退了,纔同罗焜等合同一处,得胜而回。后人有诗赞谢元的兵法道:
仙机妙算神鬼愁,兵法精通似武侯。
一阵交锋胜大敌,分明博望卧龙谋。
又有诗赞胡奎的义勇道:
义重桃园一拜情,流离颠沛不寒盟。
漫夸蜀汉三英杰,赢得千秋义勇名。
且言六位英雄会在一处,一棒锣响,收齐喽卒,一路而回,赶过了胡家镇,正遇着龙标、张勇护送家眷前来探信,见人马得胜,大家快乐。八位好汉诉说交锋之事,又得了许多金银,各人耀武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