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与大毒枭刘招华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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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记者与大毒枭刘招华面对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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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招华上身穿着橘黄色的号服,号服的前胸上印着醒目的〃省看〃字样。号服里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衣裤、休闲的鞋子,倘或没有那身醒目的橘黄色的时时提醒,看刘招华面带微笑的不以为然的放松样子,想他可能把从监号到特审室,只当作了每天例行的〃串门〃而已……我坐的那个位置刚好与门口是对角线的两点,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对角点上盯看着他的我。
  刘招华一眼扫过来,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我,目光里散出新奇的一愕,随后他笑着冲我礼貌地点点头。我也还他一个微笑,但我的眼睛不想放过任何哪怕微小的细节,我在心里比较着刘招华跟我想象中存在着的同或是异……
  刘招华的步子跨得很大,他径直走到了那把圈椅旁。身后跟着的两个看守所的警察将那个圈椅前边的横杆掀开,待刘招华坐进去,再将那个横杆复位……
  坐进〃句号〃里的刘招华,在我的眼里立时恰似一个粗实的惊叹号!近距离地审视刘招华,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右眉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刘招华一坐定,阿光旁边的林妙趣横生就将已沏好的茶水递给刘招华,刘招华看了看纸杯说,今天的茶不错!说着他便轻抿了一口……我注意,他抿完茶并不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而是一直用手把玩着……
  阿光说,刘招华,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安部的〃胡处长〃……
  阿光事先并没告诉我他会这样介绍我。所以我倒是被这介绍给愕了一下。随后我便会意地笑了。我知道阿光的意思,他怕说出我记者的真实身份来会令刘招华心怀戒备和反感。因为正在审讯的关键期间,任何的媒体记者都不允许采访刘招华,包括央视《焦点访谈》、《经济半小时》等各节目组所拍刘招华的镜头,都是阿光他们用小DV代为拍摄的。所提问题也都由各节目组的编导列出要问的问题由阿光代问……我能与刘招华如此的面对面已经是格外的破例了。我当然要尊重阿光的一切安排,包括他对我的介绍,一切当从方便工作的角度出发,我自然是不在意他向刘招华介绍我是谁了。
  可是,我发现刘招华嘴角挂着一丝看出某种破绽的笑。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猜他在想什么,而他笑着转而问我,你是公安部哪一个处的?
  我没有思想准备他会提问我,我也真的没想过我是哪个处的,因为以为阿光那么一说,刘招华如此那么一听,听完也就算了。他这一问,我还必须要回答,可是,我不想骗他说我是哪个处的,所以,我只好反问他,你猜猜看?
  刘招华眼里露出一丝得意和狡黠的光来,他说,要我说嘛,公安部缉毒局的领导来过了,省厅缉毒局的领导也来过,现在再来的,肯定是要搞宣传报道的文字记者吧?!怎么样,我想我说得不会错吧?
  我听完便笑了。我的笑完全是一种默认。从我的内心,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以及思维的敏捷和直觉里那一份准确的判断力。
  我知道他所说的〃公安部缉毒局的领导〃所指是禁毒局的副局长、专案指挥陈存仪。我在由北京飞赴福建前最先采访的就是陈存仪。
  陈存仪是在抓住刘招华后的第一时间由北京飞抵福建的。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可以算得上是警方的〃对手〃的、国内惟一用化学合成的方法创造了世界制造冰毒〃奇迹〃的刘招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一天,陈存仪所坐的正是我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这把椅子……
  陈存仪不说话,只用目光考量着刘招华。
  刘招华说,我见过你,在电视上,在公安部公开通缉和悬赏我的新闻发布会上,你叫陈存仪对吧?!
  刘招华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1999年11月4日,在广州,正是这一双目光,才使得他再一次浮出〃冰〃面……
  这一双目光,其实也是注定了他命运的最后的一场终劫……
  陈存仪笑了笑,仿佛隔在面前9年之久的那层面纱一下子就被揭开了……
  于刘招华来讲,他也知道,无论他怎么样自视他在化学合成制〃冰〃领域多么的有〃成就感〃,而当这般地面对面与警察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无话可说,就像下完了一盘棋,败的结局就是这么的显而易见……他知道认输比赖〃棋〃更像一个〃高手〃风范,他在公安部缉毒局高级官员陈存仪面前,尽量保持一个下败了棋局的〃高手〃的风范,在他的骨子里,他以为胜败只是一盘棋的两种格局,他并不以为他的败有什么可耻。因为他对他的制〃冰〃从未认为是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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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华知道认输(2)
当我不必隐瞒我的记者身份的时候,我立时便感到了那种不必掖着藏着的轻松。我将随身携带着的DV小摄像机、录音机以及照相机统统从包里取出来,我问刘招华,你不介意吧?
  我的以示对刘招华的尊重还是很奏效的,他冲我笑着说,当然,没关系,我不介意!说着,他用左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放到桌子上,旁若无人地拨开一块放进嘴里……
  事前阿光曾跟我说过,刘招华不吸烟,倘若吸烟,可能审讯与被审讯人之间的距离就会大大的缩短。而刘招华的不吸烟,就使得双方一直保持一种很不好突破的距离……可是,他的吃糖之举还是令我大为吃惊了一下。很少见男人吃零食,尤其是吃糖。所以我不由得笑起来。他看我笑他,也笑着说,吃糖有什么好笑的?吃糖可以防止老年痴呆!
  我说,反正你也活不到老年,还怕痴呆不痴呆?不过,谁给你的糖?
  刘招华说,跟我住一个号里的,他们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
  我说,人家为什么都给你?
  刘招华又拨了一块放进嘴里显得很得意地说,我随便告诉他们一个方子,他们以后出去,一生就衣食无忧了!
  我说,什么方子?不会是冰毒配方吧?我心里还真吓了一跳,以为刘招华会在号里开制冰速成班,再培养出更多的〃刘招华〃!
  刘招华说你不要这样想我,我除了制冰,我在医药学方面也还是很有研究的,从前算命的跟我说,倘若我要在医药学方面发展,一定会是医药学方面非常有造诣的学者或是专家……
  我打断他的话说,那你当年干嘛不选择医药学而非得去制冰?
  刘招华说,这个就是命了,我从来也没有为我走上制冰这条路感到后悔,我自认为,我在制冰这个领域的研究,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赶上我的,我预计,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四号海洛因会被逃汰,而冰毒不会,冰毒会有一个发展的良好走势……
  刘招华摇了摇他手里被喝空了的杯子,那时阿光他们正低头做一个笔录,没人看见他要水喝,我起身给他倒水,他说谢谢。然后他不忘推销他的方剂说,真的,你不信,我在桂林的研制的保健品都是天然的中药配方,倘若你服用之后,你这个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怎么说呢,起码比你的现在要年轻十岁!
  我不信地看着刘招华。刘招华说,你不要不信,我不会骗你的!
  我说,你不会把冰毒也加进了你的保健品里的吧?倘若吃了,再上了瘾,将来到哪儿再讨去?
  刘招华说,桂林那里有服用的,效果真的很好。
  至此我知,刘招华所说的就是用这些方子换得的糖来咀嚼。
  我说,我有薄荷糖你吃不吃?
  刘招华摆摆手说,不要给死刑犯吃东西,给死刑犯吃东西会很〃衰〃的!
  阿光听此,笔录也不做了,冲着刘招华喊,哎,刘招华,那我们每天都给你倒水喝呢?
  刘招华说,这个倒水跟吃东西是两回事嘛!
  阿光说,那你在号里每天吃的饭,不都是警察送到你手里的?依你这么说,还有从前那许多的死刑犯,跟你加到一起,那我们身上所沾的〃衰〃气得有多少?我们就都不活了?胡记者,别信他的话!
  我说我才不信呢,而且我也不怕!
  我在采访刘招华的那几天,越来越发现,其实有时我根本不用多问什么,阿光跟刘招华,两个人彼此的每一次过〃招〃,都是精彩绝伦……
  其实我的采访并非就此开始,我据实地告诉刘招华,我在来见他之前,已去过他的老家赛岐镇、他最早的制冰工厂、还有他最后的那个藏身地福安街尾27号……
  我发现,我无法将给我面对面讲真假故事的刘招华、与阿光不停地过〃招〃的刘招华、还有被阿光记录在卷宗里的刘招华,完全地跟那已逝不再的过往岁月和他生命里的一切所遇隔开来看……
  我渐渐明白,我怎么能期望从刘招华那里看到他生命迷途的那张最真实的底牌呢?
  在无人看见的暗黑里,你逃得过所有,却逃不过时光。
  惟有时光是人生岁月里割不断的永在。
  每一生命的底牌均在永在的时光把握之中……
  时光从来就不是背景,而是令每一生命都无以为躲的主宰。
  倘若说每一人生都是一条浩渺的江河,我是站到了刘招华人生河流的尽头,去看他彼时的天空和岁月……还有他在江面上滑过时那翻飞的失去了河也失去了岸的迷失了的人性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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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华最早制冰毒的地方
  刘招华最早制冰毒的地方在一条死路的尽头、一片回转倒流的江水包围中……
  天空迷濛。我们的眼睛有时很难穿过迷濛看见隐在迷濛后面的真相。
  这是南国的三月,冷湿的细雨一层一层地透过迷濛淋在人的脸上身上,侦查员林峰引领着我行走在通往刘招华最早制冰毒的那个所在:福安赛岐镇苏洋村和溪里交界处。
  一条山道深深幽幽,幽幽长长。很难说得清,那是不是刘招华起始的迷途?
  看得出,这一条路始终这样曲曲折折横陈在荒凉和寂寞里。偶尔在山路的一侧显出一间破败的窝棚,再往深里走,还可见几户农家以及几只鸟雀,他们远远地就伸长了脖颈呆视着任何途经他们的车和人……
  及至走到一道破旧的大铁门处,我才发现这长长长长的一条路原竟是一条死路。
  我猜不出早年的刘招华是不是刻意选择了这样一个处所制冰?抑或只是命运的一种巧合?因为,他只需在细长道路的某一个部位安排一两个了望哨,任何的风吹草动便都会尽收眼底了。外人很难悄没声息地混进他的这一个制冰的所在……
  刘招华的聪明过人周密严谨从此也可窥见一斑。
  林峰说,即使混进来,刘招华也有足够的时间撤身逃离:在他别墅一层大厅的东南角落里,修有一条地下通道,那条通道直通江面,江面上,常年备着一艘快艇……
  这一条江叫赛江。
  刘招华是不是在初始就预备着随时随地的闻风而逃?
  如果刘招华不肯说出真相,我们便永远停留在猜想里。
  制冰的厂房倚山而建,环江边是狭长的环流池,在厂房和环流池中央,一条石子路宛延伸向刘招华那幢依山傍水的白色别墅……
  我将一行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一个人独自走近别墅……
  我是想在岁月久置的安静和沉寂里,搜寻到一个人留在旧有里的痕迹:一个人旧日时光里的春风得意,它们或许还粘连在墙壁或是房间陈腐空气里的一隅?听说,最早给刘招华投资建厂的那个台湾人曾一度是这幢别墅里的座上宾……那个台湾人应该算是刘招华歧路人生里的引领者,他在刘招华第一次制冰事发后再也没有露过面,没有人知道如今的他究竟隐在何处?
  我在福州警方的卷宗里曾看到过最早与刘招华合伙做生意的台湾人的名姓,他们分别叫苏聪敏、杨柳庄、杨柳青……
  我不得而知,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是刘招华走上制冰之路的诱引?抑或这三个名字,从来就是假名字?他们就像天空里的飘忽不定的云彩,风一吹,就散了,散的无影无踪……
  我注意到刘招华对往昔的那场回顾从不提台湾人的名姓,而只以〃台湾人〃代称……
  还有地方上的许许多多有头有面的人物们,他们昔日曾经以跟这幢别墅的年轻主人能时常杯盏交错而感万分的荣幸……
  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凄厉的江风不停地诉说着世事的苍桑和变迁……
  风呼呼地吹过空旷的江面,江水在底里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呜咽,我的身心在那一片长短不一的呜咽里瑟瑟发抖,我感觉有那么一刻的慌神,止足于那一片呜咽里再不敢前行,目光寻着那一片呜咽看过去,令我震惊的倒不是江水为何会发出那么糁人的声响,而是那一片又一片倒流的河水……
  我只知大毒枭谭晓林的老家四川乐至县回澜镇就有一条回转倒流的河,〃回澜〃便因回转倒流而得名。
  我不信人世之间竟有这般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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