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是保存了野性的。有些伟大的学者,由于他们特别喜爱文化,所以曾提醒说:只有依靠文化才能进行革命。在此处他们有错误……”
社长突然蹿个高,喊道:
“在此处我有你!”
对居辽同志来说,这一喊叫声来得太突然了,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所以说,当我对你讲不能用上文化课收麦子的时候,我是正确的。”
居辽同志清醒过来了:
“请你不要这样,不是一回事儿!不要把学者们偏激的哲学观念弄得很低级、很庸俗。我们处于另外的环境里。呵,咱们将要交锋的,社长!”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我们站起来朝着田野走去的时候。
3
我们将要到社长家里吃晚饭。居辽同志挺尴尬,因为社长是叫他作为尊敬的客人到家里吃晚饭的,在这种时候,他没有道理去跟人家进行思想交锋。良好的品行不允许他为了文化问题与家庭主人吵嘴。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不能为了一次宴请的区区小利去践踏原则。处于这样一种境地,他在想,社长是否是有目的地请他吃晚饭,难道社长想叫居辽同志同村里文化的落后状况妥协?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较量一番。”居辽同志说。
“今天晚上最好不要发火,居辽同志。”我对他说。
“不!我要击败他!”他一边在我面前眨巴晶亮闪光的眼睛,一边说。
“你不觉得在一次晚宴上吵架似乎不太合适吗?”我说,竭力让自己是一个讲究方式方法、很有分寸的人。
“为了原则我要这样做!”居辽同志说,“尽管是这么说,你还是要坐在我旁边。你看到吵得过了头的时候,就踩一下我的脚,因为当我保卫起社会的集体事业的时候,我就会忘记一切而发火。” txt小说上传分享
居辽同志到山区去(7)
居辽同志用这些话逗得我发笑。我把头转到一边,以免让他看见我的表情。居辽同志以为我是在打量那个僧侣,此人正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似乎不喜欢这个僧侣!”居辽同志慢条斯理地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他是一个寄生虫,从咱们一到这里,他就在这一带地方晃悠……”他说。
“会不会有什么要申诉的事情……”我说。
“一个僧侣能有什么申诉的?”
“他是一个人嘛。”我说。
“是一个。那是肯定的!”他说道,然后冲着僧侣说,“哎,僧侣,累了吗?”
僧侣停下脚步。
“不累。Hejvallah。”他说。
“你听到了吧?这个人还说‘hejvallah’。”居辽同志冲着我说。“喂,僧侣,不要再说‘hejvallah’那些话了!”他对僧侣喊道。
僧侣狡黠地凝视着居辽同志:
“先生,您跟我叫僧侣,所以我回答您‘hejvallah’,咱们是站在一个点上呢。”
刹那间居辽同志变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对我说:
“他还真聪明,滑头鬼!”然后对僧侣说,“那我该怎么叫你?”
“该怎么叫我?您应该叫我阿布杜拉赫同志,阿布杜拉赫·米拉玉梅利,这是我的名字。”僧侣说完,赶他的路了。
“噢,”居辽同志感叹道,“跟人民应该有分寸才是!”
会计来了,叫我们到社长那里吃晚饭。四处都是暮色和山羊群响起的铃铛声,空中荡漾着不冷不热的晚风。远远的河里传来青蛙“呱呱呱”的鸣叫。风尘仆仆的农民从路上走过,亲切地向我们问好。在这夏日里热烘烘的傍晚,居辽同志激动地朝前走着。
“你们的社会文化设施怎么样?”居辽同志向会计问道。
“挺好。我们有澡堂、托儿所、面包房……”会计逐一地数点着。
“农民们去澡堂洗澡吗?”
“你知道吗?跟你说假话我害臊!从前不去,人们在家里洗澡。”会计说。
居辽同志打断他的话:
“不去?应该说服他们,叫他们听话。不然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建澡堂?为了装饰门面,为了好看?为了炫耀,为了大造声势?你们去吗?你们社长、生产队长他们,妇女主任去洗吗?”
“有时去,有时不去。”会计说。
居辽同志沉默片刻,好像是为了思考一下。
“你说说看!能用一个钟头把那些不去澡堂洗澡的人召集起来吗?我要对他们讲话……”他说道。
一开始,会计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便扑哧一笑。
“好吧,居辽同志!”
会计把一点儿东西忘在办公室里了,他要我们等他五分钟,为此他请求我们谅解。我和居辽同志站在路边一棵大柳树的枝杈下边等着会计取东西回来。
“戴木克,明天咱们俩去村里的澡堂洗澡,这样做对农民会有效果的。对于那些不去澡堂的人来说,这样的一次行动将会起积极作用。另外,对我们来说,也很好,因为我们身上满是灰尘……”居辽同志说道。
我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居辽同志的社会活动,他那富有创造力的思想有着巨大的领域……他对注意到的缺憾,那是不能漠然置之的。为建立人的信念和引导人走上正确之路而斗争,是他工作和生活中一贯的基本准则之一。对于缺憾他从来都不是闭眼不问。现在,澡堂的问题出来了,他便立刻抓住不放,并且建议要给那些不洗澡的人开会。
在柳树下边,我壮着胆子对他说,为不去澡堂洗澡的人开会似乎不妥当。居辽同志哈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将它甩到沟里,眼睛也不看我,说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居辽同志到山区去(8)
“亲爱的戴木克,你对会议作了单方面的想象,你以为会议应该为在厨房旁边的屋子里编造报告作准备!我们常常什么事情都可以开个会,为什么不能为不愿意到澡堂洗澡的人开呢?你听着,因为我要忙于同领导成员开座谈会,还因为我没有时间去考虑明天咱们要举行的会议,所以我想要你在纸上抛出几点意见,谈谈到澡堂洗澡的必要性,谈谈热水对扩张皮肤毛细孔的益处,要从科学的角度来谈。把想法,简短扼要地集中起来,明天交给我,然后我再扩充。”居辽同志说道。
我像一个冻僵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我不能反对他,就揪下一段小柳树枝,放进嘴里,开始嚼起来,就是在这里,在山丘野岭中间,报告稿、讨论发言稿,也在跟踪我……
“戴木克,你还年轻呢!”居辽同志感叹地说。
星星在天空眨起眼睛,他抬头向高空望去,同时吐出一个个烟圈。
“宇宙!”他感叹道,沉浸在哲理的思考中,“同宇宙比较起来,人就是一粒沙子。可是,这粒沙子从来不去想它就是这样的,这粒沙子感觉自己是宇宙中最伟大的存在物。不这样去想也好,否则他就将陷于悲观主义,将失去行动的知觉。”
“这一切我们都是以哲学方式获得概念,因为假如我们通过实践去获得概念的话,我们就要不寒而栗。”居辽同志补充说。
“地球同宇宙相比也是一粒沙子。”我说。
“那是肯定的。我说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地球。”他说,“你以为我是一个枯燥无味的人,脑子里只是装满了思想和宣传的东西!”
顷刻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带有抒情意味,从前我所不认识的人。
夜幕像厚厚的大衣把我们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月光下面,一座座山丘宛如在大海中慢慢地航行,从四面八方挡住了地平线。宁静的夜晚的暑气吸引蟋蟀千万种声音的合唱;它们在干草里和收割过的麦秸上偷偷地鸣叫。这种合唱偶尔被夜鸟的尖叫声和河里、绿油油的玉米地中间水流潺潺的沟渠里的青蛙的“呱呱呱”的叫声所打断,伴随着夜声一起而来的,还有割倒的青草和苜蓿飘散出来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气,居辽同志几乎都要醉倒了。他多么想在柳树下站上一个通宵,可是对社长设下的晚宴,他该如何是好……
仰望天上的星辰,聆听从看不见的物体后面传来的种种声音,居辽同志突然想起了扎依姆·阿瓦吉和米特洛·卡拉巴达奇两个批评家。
“戴木克,在咱们处里,咱们要竭尽全力寻找到优秀干部,假如咱们把文学批评家扎依姆·阿瓦吉和米特洛·卡拉巴达奇拿到手,那么可就是干了一件很有头脑的事情,咱们将同他们一起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他们对文学和社会现象有很细致的研究,懂得要科学地对待许多事情。戴木克,咱们应当做深入的研究工作,戴木克!”居辽同志满怀关切的心情说道。
“我不相信他们会放弃他们所工作的机关。”我说。
“咳,人们不会轻易放走有用的干部!”他遗憾地说,“我要向Q同志写一份申诉材料。”
居辽同志不得休闲,即使在如此宁静的、充满了看不见的客体和生物发出的音响的夜晚,他还在为干部,为重大的问题大动脑筋。
这时候,我听到了会计的咳嗽声,随后就是他讲话的声音:
“请原谅,我误时了!社长正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守着酒,居辽同志在农民弟兄中间(1)
1
社长家的大屋子里,包括各个角落在内,处处都坐满了人。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了,这是因为,夏夜里本来温度就比较高,再加上人多呼出不少热气,所以屋子里就热起来了,让人感觉很憋闷。
我们走进屋里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居辽同志冲着年龄最大的长者打招呼,同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又跟其他人如此这般地问好,我也像居辽同志一样地做了。然后,他坐在了一个空座位上,我坐在他的后边。社长不停地时而看看居辽同志,时而看看我。一位农民把装着烟叶的盒子放到居辽同志的膝盖旁边,居辽同志打开烟叶盒,开始卷烟,他一边不在行地卷着,一边转向聚集在一起的人们,说道:
“兄弟们,白天过得好吗?”
“挺好。”听到了大家回答的声音。
“有好几次我想到你们村里来,关于这个村子和你们,我听说了许多好事儿。”他说道。
“您的腿脚可真能跑啊!”年纪最大的长者说道。
“你们这里的风光可真美啊,这些土质松软的山包包可以用勺子(扌歪)着吃呢。”他呵呵地说道。
许多农民也憨厚地笑了,年龄最大的长者只是点头,他以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望着居辽同志。居辽同志每说完一句,他就咬一下一个唇边,于是,他那细巧的山羊胡须便向一边稍微歪一歪。可是,当听到某句话,觉得它突然、生僻时,他便用食指慢慢地挠挠头,自言自语地嘟囔点儿什么。
“你们与社长相处得怎样?他多少有点儿官僚主义架子吧?我们当领导的是官僚主义者。你们要批评我们,让我们聪明些。我们从你们的过滤器中过滤一下,从过滤中变得更清白。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你们要无所畏惧地批评我们!你们要敲打我们!让我们疼好喽。不疼就没有生!”居辽同志笑容可掬地说道。
农民们凝神屏息地互相注视着,悄然地微笑着。我低着头,社长严肃地盯着我们,屋子里只能听到居辽同志的声音:
“没有可作为基地的地方。我要求下放到基地去,现在来到你们这里,要与普普通通的人并肩劳动。我向那些同志请求过,可他们不放我走。我甚至对他们说:‘干什么,你们要剥夺我干部轮换的权利吗?’他们对我说:‘不,我们需要你。’瞧,这个‘我们需要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叫我们养成了官僚主义的习性。亲人们,我想来当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长!”居辽同志脸色变得通红。
“那我们现在的社长,我们叫他干什么呢?”有个人说道。
霎时间居辽同志落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纵身一跃,说道:
“社长到我的岗位上去。”
农民们活动起来,稍微交换了一下眼神,社长继续严肃地坐在那里。
他们当中一个体魄健康、面色红润、看上去像个牧人的男子,只是在一边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居辽同志,更为严重的是,他用自己的目光和咧开的嘴惹得我的上司发火。想想看,一个人把整个身子转向您,咧着嘴大笑呢。真的,真奇怪!居辽同志未讲任何一句叫人发笑的话,可此人为什么要开怀大笑呢?莫非是无意地出了差错?
从院子里传出了一只狗汪汪汪的叫声和一匹马萧萧的嘶鸣,居辽同志在铺着毯子的垫子上伸开双腿解解乏。
“阁下,您腿麻了吧?”一位农民问道。
居辽同志看了看他。
“麻腿是官僚主义的标志。”他一边笑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