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兴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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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辽同志兴衰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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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接待十二位最优秀的民间歌手,采取了哪些措施?”他询问道。
  “你将在办公室里接待他们。”我说道,“巴基里将简要地介绍一下他们的创作活动,然后你就给他们讲解一下方针、政策。”
  居辽同志用铅笔敲打着桌子,半闭着眼睛,这种姿势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然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将铅笔推到桌边,冲着我说:
  “在民间歌手到来之前,我交给你一个紧急任务。”居辽同志稍停一会儿,接着说,“你给我从大玛勒西、佩什科皮、特罗波耶、库克斯、米尔迪塔、库尔维莱什、戈勒、奥帕里、科洛尼亚这些地方各找三句民间谚语……”
  我感到有点儿奇怪,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谚语要求些什么内容?”
  居辽同志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说道:
  “你知道我不承认有什么别的内容比劳动这一论题更有用,就这些。”
  我站起来要出去,居辽同志拦住我,说:
  “我忘了,告诉巴基里,叫他从将要出席接见的十二名民间歌手的作品中找出十二段最精彩的诗作。这些诗段要具备崇高的内容和优美的形式,就这些!”
  2
  在阿拉尼特的办公室里,我找到了巴基里,他坐在沙发上,吸着烟。阿拉尼特待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紧锁着眉头,用红铅笔标记出一点儿什么东西。黑黑的头发耷拉在汗水津津的额头上。他这个人脾气怪僻,性情沉郁,思想上持重老实,很有独到见解,自主意识很强。他能打断任何人的谈话,一旦觉得谈话者讲得不正确,他就表示反对,任何事情也不能把他弄糊涂,也不能叫他惧怕。他不怕说出自己所感悟到的想法,即使对部长也是这样。我们大家都敬重他,更多地是听他的,而不是听我们的上司居辽同志。开始时我觉得他瞧不起我,把我叫做缺乏毅力的人、轻飘飘的人。后来,他开始接近我,不过还是背地里对我抱有成见。我冲着巴基里说:

居辽同志接待民间歌手(2)
“居辽同志吩咐我,叫你从出席今天接见的十二位民间歌手的创作中找出十二段好诗来。”
  巴基里熄灭了烟,在沙发上略微活动一下。阿拉尼特低着头,一瞥轻蔑的目光从额头下面投到我的身上,这目光让我很不轻松。
  “又是他!他要这些诗段干什么!”巴基里说道。
  “他要评论这些光荣民间歌手的作品。”阿拉尼特说道,讲话的腔调充满火药味。
  “他还要求我从八个行政区里各找出三句民间谚语,总共是二十四句。”我说道。
  阿拉尼特站起来,把手插进兜里,走到我们跟前。
  “我也来给你提供一句民谚,这句民谚出自咱们机关,是说给居辽的。”他还是用那个腔调说话。
  我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实情是怎样的呢?我并不是对他的话语表示冷漠,而只不过是作了那么一个冷漠的姿态。阿拉尼特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没有把话停下来。
  “据我所知,在咱们处的组织机构中,没有为居辽设置秘书,他触犯了法律。”阿拉尼特说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是谁任命你为居辽的私人秘书?”他问道,问话中强调了“私人”和“居辽”两个词。他是我们处里唯一对居辽同志不称“居辽同志”而称“居辽”的人。
  “我不是他的秘书!”我发火地说道。
  “只有秘书才传达领导的命令和任务。”阿拉尼特说完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把门摔得咣当响。
  我和巴基里默不作声地待在屋里,阿拉尼特的话语还在我们的耳畔嗡嗡地响着;那是充满压力和轻蔑意味的话语。看样子他是对一切都烦恼,对一切都有气。
  “我不理解这个阿拉尼特。”一阵沉默之后我说道。
  巴基里耸耸肩膀,然后用手掌摸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又点着一支烟。
  “他称居辽同志为狂欢节的小丑!”巴基里说道。
  “狂欢节的小丑!”
  这时候,阿拉尼特又进到屋里,表情比原来更加忧悒。他在门口脱了上衣,挂在钉子上,一句话也没说,便在他的椅子上坐下了。我们没敢说话。真是奇怪!在完成任务、领取工资和工作方面,我们和他都是平起平坐,可是,他一在场,为什么我们就要受到震动?
  “你要参加居辽同志组织的对民间歌手的接见吗?”巴基里问道。
  阿拉尼特为之一怔,脸色变得苍白,双手开始颤抖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流露出生气的神情,说道:
  “我对狂欢节的小丑不感兴趣,你们没看到你们正在妨碍我吗?我请你们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
  我们互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呆板地朝门口望去,可是,这个时候居辽同志进来了。在此之前,阿拉尼特一直站着,居辽同志进来后,他示威性地坐下了。
  “阿拉尼特同志,你忙吗?”居辽同志问道。他不是简单地称呼“阿拉尼特”,而是称呼他“阿拉尼特同志”。
  “忙。”阿拉尼特干巴巴地说道。
  “我想交给你一个小小的任务。”居辽同志说道,“如果你准备一下,对民间歌手们谈一谈他们的诗歌的语言,谈一谈这种语言应该具有的多样性的特点,谈一谈每个区对方言的保护,将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因为这会增加色彩……”
  阿拉尼特瞪大了眼睛,捏紧了手指。
  “不!”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想知道为什么。”居辽同志平静地问道。
  “因为我把这样一种想法看成是愚蠢的行为。”阿拉尼特说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居辽同志接待民间歌手(3)
我和巴基里站起来,等待暴风雨的爆发。居辽同志没有吭声儿,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阿拉尼特宽宽的脸庞。
  “是这样。”他说道。
  “对。”阿拉尼特说道。
  “你竟要反对民间歌手?”居辽同志问道。
  “是反对你!”脸色苍白的阿拉尼特说道。
  居辽同志一时间变得惊慌失措,然后勉强地微微一笑。
  “你真是一位伟大的喜剧演员!”居辽同志说道。
  “是你给我准备好了小喜剧的剧本!”阿拉尼特说道。
  这是难以忍受的,即使我和巴基里也陷于困难的处境,然而,居辽同志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阿拉尼特同志,你把我的命令称作小喜剧?”
  “比小喜剧还要严重。”阿拉尼特说道。
  “你在哪儿观看这些小喜剧?”居辽同志发问。
  “在你要的要尽量具有方言特色的民歌里。这样一来,你在我们处里也用一种方言土语讲话,以保持你的办公室具有一种情调。”阿拉尼特声音颤抖地说道。
  办公室里出现了沉重的寂静,居辽同志朝门口迈了一步停下来,把头转向阿拉尼特:
  “你要对你这些反对多少世纪以来形成的我们的民间文艺的错误观点负责!……”
  阿拉尼特双手扶着桌子,似乎是想要自己停住身子。他那双深深的眼睛直盯居辽同志不放,说道:
  “我很喜欢民间文艺,而且还采用民歌形式写了几首诗。为题写碑文我写了这样两行诗:
  畜群的牧犬挂着大铃铛
  只有半奥卡奶汁的产量!……
  居辽同志睁开眼睛,先扫了我一下,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巴基里身上。
  “你是在诬蔑我们的经济,街道的店铺里有的是牛奶、羊奶,要多少有多少。”他说道。
  “街道的店铺里可能有奶制品,可是我们大脑的店铺里……民间文艺有时理解起来不是容易的。”阿拉尼特用粗鲁的腔调说道。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居辽同志还呆呆地戳在门口。鸦雀无声中他惊奇地凝视着我们。后来,好像是想起了一点儿事情,使劲儿把门打开,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居辽同志走后,我也和巴基里一起出去了。
  巴基里在走廊里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讲了句关于阿拉尼特的话:
  “我欣赏他的勇气和逻辑思维能力。”
  “我也是这样。”
  3
  下午五点钟,十二位最著名的民间歌手开始陆续来到居辽同志宽绰的办公室里。居辽同志走到门口,真诚地跟他们握手,然后一边拍着他们的肩膀,一边说些夸赞他们的话。同居辽同志在一起的还有我和巴基里,而阿拉尼特没有出席,或者是没有得到邀请。
  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白兰地和十五个酒杯。
  民间歌手们欣然地微笑着,因为在这里举行非常荣耀的招待会,他们的脸上露出幸福而愉快的表情。居辽同志请他们在T字形的长条桌子两边落座。随手携带二弦琴的民间歌手们,把琴搁在办公室墙脚的一把椅子上。
  居辽同志拿起一杯酒举起来:
  “祝大家愉快,欢迎你们到这儿来!对于我来说,能够与用手指和嘴巴演奏歌唱的人们相聚在一起,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他说道,并与十二位民间歌手丁零零地碰起杯来。
  “祝您愉快!对于我们来说,也是莫大的光荣!”那些民间歌手说道。
  这一序曲过后,他们相当严肃地谈论起民歌尤其是叙事性民歌来,对此居辽同志可是一位信息非常灵通的人士。
  “你们是诗歌的真正代表,诗人们应当以你们为榜样。我们有不少很好的作家,可是有几个犯了错误,原因就是他们没能在你们的诗歌中找好基础。就拿蒂莫·舒卡这个作家来说吧,竟在其中篇小说《脖子》中犯了错误,对现实抹黑,滑到资产阶级艺术的泥沟里去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没把你们的诗作看在眼里。作家的十部长篇小说都不能与你们的一首歌相比。因此,你们应当尽量多写、多出版诗集,不要因为官僚主义出版家可能给你们制造障碍而退却。我们知道他们给你们设置障碍,扬言什么你们的诗歌是用陈旧风格写成的,用的是八个音节的诗行,好家伙,我哪里晓得哟!可是,八个音节的诗行是写诗作歌的基础中的基础。我们要的是八个音节的诗,而不想要那种拆毁音节的玩意儿……我们要的是诗歌的音律!”

居辽同志接待民间歌手(4)
在交谈的末尾,民间歌手嚷嚷起来了,他们当中的几个人肯定居辽同志的想法。
  “他说的那些话是正确的。我送给出版社十本诗稿,可人家一本也没给我出版。”民间歌手焦克·乔库说道。
  “而我往出版社送了十二本诗稿,结果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给我出版了一本载有二十首诗歌的小册子。”民间歌手阿利·阿利扎费里说道。
  “我哪,他们给我退回了两大本诗稿,对我说我汇集到一起的歌儿只能唱而不能出版。”民间歌手科奇·居莱说道。
  居辽同志听到这些话气得脸色都变了。他用拳头猛击桌子,酒杯碰得叮叮响,都偏到一边去了,但是酒并没有流出来。
  “请原谅这一举止。”居辽同志说,“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你们提供给我的事实迫使我造反。”他向我转过身来,命令我作记录。“同志们,不过你们也犯了错误,为什么你们不带着诗稿和出版社的答复信件一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这叫什么事儿呀?官僚主义出版人怎么竟敢侮辱你们光荣的诗歌?为什么?他们想干什么,想叫你们去歌颂超短裙?歌颂秋天和黄树叶?歌颂人行道和湿漉漉的柏油路吗?”
  居辽同志发火了,站起来,拿起电话听筒,用发抖的食指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等着对方回话。民间歌手们互相对视着,惊愕地晃头晃脑。
  “这个人可真是条汉子!”民间歌手焦克·乔库说道。
  “嗬,真了不起!”民间歌手阿利·阿利扎费里说道。
  “他要叫那些人把一双鞋穿在一只脚上!”民间歌手科奇·居莱说道。
  民间歌手焦克·乔库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要他改个说法:
  “不是一双鞋穿在一只脚上,而是一双脚穿在一只鞋里。”
  “你说对了。我说错了!”民间歌手科奇·居莱说道。
  居辽同志转回头:
  “不!你们永远也不会错!”
  我和巴基里讪讪一笑。
  “我是居辽·卡姆贝里,我要找编辑部主任梅尔斯·图法尼说话……哎?你是?……工作,那当然喽。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嗬,跟民间歌手的事儿怎么样?……知道,我知道他们是唱歌的,可为什么他们不能出版自己的书?……我说你们都出版了些什么!两本破破烂烂的书!你知道你是在反对方针政策吗?你把十本诗集稿退给了焦克·乔库,十二本诗集稿退给了阿利·阿利扎费里!你的神经不正常!真是可耻!……好了,好了,我要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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