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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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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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舒舒服服吃了顿饱饭,却又被“牛肉”给搅了,木木越想越冤,而这份委屈又能向谁诉说?阳光下的木木撇了撇嘴,只觉得嗓子眼又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一阵哽噎,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好在眼前春光明媚,四周都是善男信女;木木擦干泪水,就跟着人群一起下了山。
  等他与小伙伴们一同回到叫花洞,天已经暗下来;孩子们趁着光亮,各自摊开破棉被、旧棉袄;大家一起挤在洞口,或坐或躺着,美美地看着江上夕阳……
  夕阳收拢晚霞,沉入对面的栖霞寺;观音阁里的香客已陆续散去,而升腾的烟雾仍久久不散。
  等香客们都走了,能空也骑虎下山。老虎沿着林间小径,踏着青草,趟过黛溪,一路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春夜寂静,风吹竹林,只听见流水碰碎月光的声音。三个孩子再次出动,潜入栖霞寺,想再看一眼金鸳鸯,谁承想,却撞见一场血光之灾。
  起初没有灯火,寺内一片寂静;莲花池边的轻雾,掩盖着几个无声的黑影。而突然间,一阵惊天的喊杀声,紧接着,四面亮起纷乱的火把,将整个栖霞寺照得如同地狱一般——
  “捉到了捉到了!哈哈,捉奸捉双!”
  “能空、戒清,好一对金鸳鸯!”
  “还想抵赖吗?赤条条的,快拉出来看看啊!”
  “快看哪,真是不要脸啊!”
  “不要脸的东西,快拉出去游街!”
  随着阵阵刺耳的叫骂声,一大群人举着刀枪棍棒,将一对赤条条的男女从禅堂里押出来。定睛一看,正是能空与戒清。而正当那群人狂笑、尖叫着庆祝胜利时,匍匐在暗中的老虎突然一声咆哮,猛扑上去,随后便是一道道血光,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而最终是老虎的哀号……老虎扑倒几个,终于被乱刀砍死。死前一声嚎叫,引来一场豪雨……
  雨下了三天三夜,我们都亲眼见过。老人们说,雨一停,能空和戒清就被戴上高帽子游街。不知是哪个秀才还写了一副对子,叫“能空不能空,戒清戒不清”。
  “要光是这样就好了。”正艾接着说,“还有一些人拿菜叶子往他们身上摔,拿脏水往他们身上泼。”
  “大家都来看热闹!”木木说。
  “人心真是坏透了!”正清冷冷地说。
  那后来呢?我问,能空和戒清怎么样了?
  ——能空和戒清被“施主”双双逐出庙门。而他两个一不做二不休,当众宣布,还俗成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后来他们就离开了烟村,再没回来过。烟村老人如是说。
  若干年以后,观音阁门前出现了一尊和尚骑虎的大理石雕像——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雕刻的。见过能空的人都说,那就是能空。而那只老虎的虎皮日后也有人看见,就挂在陆永隆的椅背上。原来这位陆老爷就是观音阁、栖霞寺的施主,在街上听到传闻之后,就派人去“捉奸”。于是就发生了先前的那一幕。
  尽管老虎被杀,能空与戒清双双离开,再也没回来;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夜深人静时,仍隐约传来老虎的咆哮声。只是栖霞寺的莲花池里,莲花已经开败;那两只金鸳鸯,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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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大梦初醒(1)
大梦初醒
  天上起了五色云,情妹穿了五色裙。
  天上起云要落雨,情妹穿裙要出门。
  ——烟村民歌
  却说莲花开败之后,莲花池就成了一潭死水。而“九朵莲花三枝藕”也从此隐藏在烟雾之中,众人有眼却看不见,看见了也认不出。好在还有孩子,烟村的孩子,什么都能梦见。
  这天夜里,正艾就梦见莲花:先是两朵,随后是千朵万朵,在水面盛开,覆盖了江面;而当金鸳鸯再度游过来,一会儿是能空与戒清,一会儿又是冉瞎子和杨花;师父的眼睛是水底星辰,而水面则是杨花软绵绵的胸、满是雀斑的脸,不停地扭曲变幻……春江水暖,小船载着朵朵莲花,沉入水底又浮出水面……
  醒来他又去找师父学艺——眼睛盯着杨花,师父看不见;杨花也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软,嗓音发颤。师父似乎有所察觉,可并不在意,反而顺着少年的心,唱出美妙的歌曲:
  天上下雨淅淅沙,金盆打水照鲜花。
  鲜花落在金盆内,妹妹落下什么家。
  无论风雨阴晴,栈房、老街或是长江边,常常回响着这一老一少的歌声。好多歌汇成一首歌,好多雨凝成一滴雨,淅淅沙沙,由远而近。善珍在雨里倾听,先是两个人的歌声,后来只听见正艾的声音……随后就到了夏天——整整一个暑假,这几乎成了她唯一的消遣。因接连闯祸,她被关在院子里,由三个家丁同时看管,这让她很是烦闷——心在门里,也时常飞出门外;她一心盼着开学,好冲出大门,冲进风里雨里。
  对于虞祐庭来说,女儿两次深夜出逃,虽有惊无险,但想起来后怕。要是女儿和儿子的性格换一换就好了。他想,儿子善堂从小规规矩矩,出言谨慎,彬彬有礼。请来的私塾先生都夸他读书用功,记忆超群。可等先生一走,他就在纸上乱涂乱画,草木虫鱼和各种人物,都画得活灵活现。虞祐庭虽在人前人后很有面子,但心里很是担忧:世道凶险,光会吟诗作画怎么能行?而善珍呢?天生聪明灵巧,胆大心细,又像溪水一样清澈,时而奔腾喧闹,时而静无声息。做父亲的,不晓得心里有多欢喜。可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如清水出芙蓉,自身却浑然不知,虞祐庭又想起“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古训。总之,想起善珍,一向胸有成竹的虞祐庭也没了主意,只有暗自担心。而他并没有像善男信女那样去庙里烧香拜佛,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福,并行善积德,想以此保佑家人,造福烟村。
  然而对善珍来说,夏天的美梦忽远忽近——口中念着圣贤书,眼睛望着树上的知了;感觉知了知了的事,她也知道了。可等到秋天,知了老了,蝉鸣中的伤悲,她并不知晓。
  秋天到了,知了飞走了,她也飞出大门——终于开学了!看着女儿一路狂奔,父亲只有对善堂说:“快去追上妹妹!给我看着她!”
  “是!”——可等善堂追出去,善珍已经没影了。
  太多的月光沉入水底,到了秋天,就呈现月白水——远远看去,江上波纹,好像无数秋叶,在月光里飘飞。风中传来模糊的声音:
  “说好的……”
  “什么?”
  “一起去那个小山洞。”
  “山洞叫什么名字?”
  “观澜阁。”
  “里面有什么?”
  “你和我。”
  “说好的……”
  “什么?”
  “一起去看老虎,还有莲花池里的金鸳鸯。”
  “可老虎死了,莲花败了。金鸳鸯呢,游到哪儿去了?”
  “游到铜镜里来了。你看,就在这儿!”

第六章·大梦初醒(2)
“他们是谁?”
  “你和我。”
  “说好的……”
  “什么?”
  “一起去禹王宫。”
  “做什么?”
  “看护宝瓶里的小黄桷树。”
  “天干了怎么办?”
  “去浇水呀!我上房,你给我递水壶。”
  “琉璃瓦很滑,要当心哦!”
  “知道了,像骑在鲤鱼背上。”
  “鲤鱼是黄的,太阳一照就变红了。”
  “你是什么颜色的?”
  “不知道。你说呢?”
  “跟黄桷树一样,青枝绿叶的。”
  “长不大,也枯不死。那是什么?”
  “你和我。”
  天长日久,这些话语在正艾心里回旋,也不知是真的说过,还是他的幻听。总之,正艾是个有幻觉的人,常常将幻想中的事情,与现实混为一谈。或许冉瞎子也是这样的。
  但有一次,木木的声音加入进来,那是他想也想不到的——
  “咕噜噜……咕噜噜……”
  “什么东西在响?”善珍问道。
  “我的肚子。”木木拍着肚子说。
  “木木的肚子会唱歌哎!”正艾说。
  善珍跑过来,把耳朵贴在木木的肚子上。“真的哎!”她说,“怎么回事?教教我!”
  “我两天没吃饭了。”木木伤心地说,“上次冉老二给我一包盐挂面,我拿回去给父亲,想和他一起吃,结果父亲转身就拿去换了一包吗啡烟。我又跑出来了……”
  “木木,对不起!我忘记了。”善珍泪汪汪地说。
  “没关系,我自有办法。”木木又拍着肚子说。
  “我们一起想办法。”正艾说。
  “天黑以后,你们到白塔下面等着……”善珍说。
  “等什么?”正艾问。
  “我也不知道。”善珍说完就跑开了,边跑边说,“记住了,白塔下面!”
  “好,我们去!”木木说。
  当晚,木木和正艾早早就等在白塔下面,坐在落叶上,背靠着院墙。这时,月亮越过头顶的树梢,升上夜空,像一只银盘,空空如也。木木的肚子也是如此,还在咕咕叫着;叫着叫着,就引来一只蟋蟀。蟋蟀在落叶上弹琴;木木侧着脑袋,只想找点吃的。正在这时,“咚”的一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砸在木木的肩头。木木身子一歪,差点摔个跟头。弹琴的蟋蟀也受了惊吓,合上金翅。而他们定睛一看,是一只金黄的大柚子。正当他们愣在那儿,还不知怎么回事,又有一只荷叶包裹从天而降。木木顺势一接,好大一片荷叶在手中自然张开——“哎呀呀!”木木大叫,原来是一包热乎乎的白米饭,饭里面还藏着几片红红的香肠、绿绿的青菜!木木顾不得细看,便哇哇大吃起来。比起上一次吃残席的滋味,这一回,不知要美多少倍呢!不光是因为味道好,更重要的,是这美食的来源——虽然都不要钱,可上一回,是吃别人剩下的;这一回,是善珍亲手为木木单独准备的呀!
  正当木木狼吞虎咽地吃着,就听见墙里传来善珍的声音:“慢点儿。还有!”话音刚落,又一片荷叶从天上落下来,两只圆圆的月饼滚到他们面前。
  “想起来了,今天是中秋节。”正艾捧着月饼说,“怪不得月亮这么圆呢!”
  “哦!肚子一饿就搞忘记了。”木木边吃边说。
  而这时他们才发现,江边已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影——人们正吹笛赏月;银色波浪从天边滚滚涌来……
  笛声随风飘来,蟋蟀又开始拨弄琴弦。而吃饱了肚子,木木终于安静下来,只轻声说了句:“善珍,谢谢你哦!”可白墙后面,已无人回答。这时,正艾把两只月饼递给他,自己抱起那只金黄的大柚子。

第六章·大梦初醒(3)
“先吃哪样?”他们商量着。
  “先看看月饼是什么馅的!”木木说。
  他们掰开月饼——“啊,有松子、核桃仁……”
  “还有个鸭蛋黄呢!”
  “就先吃月饼好了。”
  “要得。”
  就这样,两个孩子并肩坐在月亮底下,背靠着墙上的树影,吃着月饼,又剥开柚子,美美地过着中秋……可惜好景不长,月饼还没吃完,柚子刚剥开,几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哎,吃什么呢?”
  他们抬头一看,“遭了方言,意思是:遭遇、糟糕了,遇到麻烦或不幸了。,是谭治福来了!”木木说。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谭治福,比正艾大两岁,后面跟着他的几个小兄弟。中秋节晚上,他们闲来无事,到处闲逛。而撞上他们,正艾和木木只有自认倒霉。原来,谭治福就住在老街上,他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谭治国,二哥谭治民。这三兄弟是街上有名的恶棍,有张大爷的儿子张晓鹏给他们撑腰,谁都惹不起。
  “有福同享,有福同享!”谭治福上前说道,而他身后的几个小兄弟上来就抢。抢了月饼,又抢柚子,而后因为分赃不均,又互相打打闹闹,乱作一团。而正在这时,有人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他们正要逃跑,却已被巡逻的家丁堵在了墙根下面。
  “不许动!举起手来!”家丁们举着棍棒说,“偷了什么?快交出来!”
  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乖乖举起手来,脖子像鹅一样扭来扭去,大眼瞪小眼。
  “老实交代!谁偷的月饼?谁偷的柚子?谁翻到墙里面去了?”
  “不说?不说一个都脱不到爪爪!”家丁威胁道。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招供了——是谭治福,他指着木木和正艾说:“是他们两个,我们都看见的!”
  “看见什么了?”家丁问。
  “看见他们偷了月饼,又偷了柚子!”谭治福说,“是不是的?”
  “就是就是!”几个小兄弟都说,“是他们偷的,我们都看见的。”
  “哼哼,小要饭的,”一个家丁揪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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