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防晒霜和一本旅游杂志。
我正对着的是两扇玻璃拉门。透过百叶窗,我看到了餐厅和起居室的一部分。看起来里面好像没有人。安·坎贝尔当然不会在家。一个将军的女儿也不会在家里藏一个情人,为了有自己的私生活,更不会和同性朋友合住。但是也不能因此而保证屋里没人。对待杀人案,尤其需要警惕。
后墙根有一个窗子,说明这房子有地下室,而且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就在外面的楼梯下面。也许该让我们的“工合”①女士先下去看看。窗子被有机玻璃盖住了,玻璃被固定在外面的墙上,所以没有人能从那儿出去。
①二次大战中美国海军陆战队用语。有“同心协力”、“雄心勃勃”、“热烈”之意。
玻璃滑门的右侧是扇通向厨房的门。我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一会儿,又按了一下,然后转了一下门把手。这些都是破门而入前应该做的事情。
本来我可以按肯特说的去做,直接到米德兰警察局去,他们肯定很高兴去弄一份搜查证,更乐意参与搜查被害人的住宅。但我不想惊动他们。我从安·坎贝尔那串钥匙中找到后门的钥匙,开了门。我走进去,随后把门锁上。
我进的是厨房,厨房的最里头有一扇看上去很硬的门,可能是通向地下室的。门是闩住的,如果有人在里面的话,肯定是被锁在里面的。
我确保身后无人跟踪,同时也断了自己的退路。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开了前门,让辛西娅进来。前厅装着空调,凉飕飕的。我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了四周的情况。我让辛西娅掏出手枪,然后朝里面喊道:“我们是警察!不许动!回答我的话!”但没有任何反应。我对辛西娅说:“你就站在这儿,随时准备开枪掩护。”
“你怎么知道我会带着这支讨厌的枪呢?”
“问得好。”真是好极了。我勇敢地冲到衣柜前,猛地把门拉开,但未发现里面有什么人。我搜遍了一楼的每一个房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看来这房子里很可能是没有人。但我还清楚地记得曾经破获过一个案子,在那间房子里就搜到了人。
前厅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发现这楼梯很危险,一踩上去就吱吱响。辛西娅站在楼梯口,摆好射击的姿势。我一步三级地冲上二楼大厅,把身子贴在墙上。二楼有3扇门,一扇开着,两扇关着。我又重复了刚才喊的口令,还是没有反应。
辛西娅喊了一声。我往下一看,见她已站在楼梯中间了。她把枪扔给我,我接过枪并示意她呆在原地。我撞开了一扇关着的门,摆出开枪的姿势,然后高声喊道:“不许动!”还是没有反应。我往里一看,原来是一间没人住的卧室。里面没开灯,隐约可见几件零零星星的家具。我把门关上,又用同样的程序撞开了第二道关着的门,发现是一个很大的壁橱,是用亚麻纤维做成的。尽管我还会几招,但此时如果有人朝我开枪,我也无处可藏,必死无疑。不过明知有危险,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我把身子贴紧墙壁,开始观察开着的那扇门。那是一间卧室,里面有通向盥洗室的门。我示意辛西娅上了楼,并把手枪还给她,对她说:“掩护我。”我说完便进了那间卧室。眼睛一直盯着壁橱的那两扇活动门,还有开着门的那间盥洗室。我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瓶香水扔进盥洗室,里面顿时充满了香味。我对盥洗室进行了“火力侦察”(这是我在步兵营时常用的词)。但和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我检查完卧室和盥洗室,回到辛西娅身边,见她正摆着射击的姿态,机警地盯着每一扇门。我真希望能在这房子里搜出个人来,把他或她逮住,了结此案,然后我就可以回到弗吉尼亚去。但事情偏偏不是这么简单。
辛西娅朝那间大卧室看了一眼,说:“她收拾过床铺。”
“你又不是不知道西点军校学生的风格。”
“我真为她难过。原来她是如此整洁有序。可现在她死了,她的东西都要被弄乱的。”
我看了她一眼,说:“我们从厨房开始吧!”
第05章
闯进一个死者的家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生命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是些无生命的东西。这儿已没有人指着墙上的那幅画,告诉你那是她最喜欢的;没有人为你拿出本影集,绘声绘色地给你讲解;没有人为你端上一杯饮料;没有人告诉你屋里的花草为什么已经枯萎,快要死了。
在厨房里,辛西娅看到了那扇闩着的门。我对她说:“这扇门是通向地下室的,没有危险。我们最后再来检查。”
她点了点头。
从厨房里的东西上只能看出安·坎贝尔是个特爱整洁的人,吃的都是些有益于健康的食品,像酸奶、豆芽、糠饼等。看到这些食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冰箱和餐柜里都是些名贵的葡萄酒和高档啤酒。
“我们去看看别的房间吧。”辛西娅说。
我们按照她的意思先来到楼下的盥洗室。这儿非常干净,不过,马桶座圈是直立着的。凭着我在军官俱乐部那位上校那儿学到的几条经验,我断定,最近肯定有男人来过这儿。实际上,辛西娅也看出了这一点。她说:“那人至少比你们这些老家伙文雅一些。”
看来我们真的要涉及性别和代沟的问题了。我本想回敬她两句,但又怕米德兰的警察会随时来到这儿,他们一来,出现的分歧肯定要比我和辛西娅之间的大得多。
我们又搜查了餐厅和起居室。这两个地方都很干净,很朴素,好像为了准备大型聚会而特意收拾过一样。跟别的军人一样,她屋里的装饰品都是世界各地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日本漆器、巴伐利亚白镴器皿、意大利的玻璃制品等等。墙上的画让人联想到一间正上着几何课的教室——都是些立方体、圆、椭圆、线段之类的图形,而且都是原色,没有什么寓意。我看,问题也就在这儿,到现在,我还没掌握安·坎贝尔案件的一点线索。我想起了从前搜查一个杀人犯的房间时的情形。那次我用了不足10分钟就抓住了罪犯的线索。有时候,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能说明大问题。比如,一本唱片集、墙上的一幅群猫图、扔在地上的内衣内裤;有时也可能是书架上放的书或者缺少了的书、一本影集,或者一本被发现的日记等等。但在安·坎贝尔的屋里,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开设的模型室。
一楼的最后一个房间是书房。里面除了书以外还有一张沙发和一把扶手椅。另外,还有一只落地支架,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机和一套音响。桌子上有一部录音电话机,上面的灯正亮着,我们暂且没去管它。
我们对书房进行了彻底检查,查看了所有的书;连书桌的抽屉和下面的桌洞也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我们从书名和激光唱片的标题上,发现她的书大多数都是军事方面的。另外还有几本烹调书、几本健美书,但没有文学和科幻一类的书,倒是有一套弗里德里希·尼采的书,还有许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看来,我们正在调查的人是个很不一般的心理学家。她研究心理学中一个很神秘的分支——战争心理学。这件事可能与本案有最密切的关系,也可能没任何关系。
我打开电视机,以为会是一个健美或者新闻节目,但电视机正调在录像频道上。我看了所有的录像带,发现只有几盘黑白的经典片、几盘健美片,还有几盘,上面写着《心理战术系列讲座》。
我从那些心理战术讲座带里拿出一盘,放进录像机里。
辛西娅转过身,和我一起看起录像来。安·坎贝尔的形象充满了整个屏幕。她站在讲台上,身穿军装。她确实很漂亮,长着一双摄人魂魄的大眼睛。她先朝摄像机镜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听众微微一笑,开始了演讲:“早上好,先生们。我们今天要学的是心理战术或叫战争心理学中的几个问题。步兵指挥官们如果愿意一试的话,会发现这几种战术在战场上最能有效地挫败敌人的士气。这几种战术的最终目的就是打击敌人。要完成这一神圣而艰巨的使命,自然不能没有大炮、飞机、枪支和智慧。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完成这一使命不可缺少的催化剂,那就是鲜为人知的、极少被付诸实践的战争心理学……战争心理学的目标不是要把敌人打垮,而是要铲除引起战争的因素。现在人们只一味追求高科技,想以此解除战场上的问题,但却忘记了最原始的叫喊声。”她按下了键钮,屋里顿时充满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她笑了笑,说:“这声音能放松括约肌。”台下立刻有几名男性军官笑了起来。坎贝尔以笑回答了他们。那笑声甚至有几分下流。她赶紧低下头,好像是看了看讲稿。抬起头来时,她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屋里的笑声也渐渐地平息下去。
我觉得她是在讨听众欢心。军队里好多男教官在讲课时也愿意讨听众欢心。他们一般是利用一个下流的玩笑或者偶尔来上一段自己的评论。显然,安·坎贝尔已经打动了她的听众。那一瞬间与听众微妙的性感交流暴露了她的一些实际的心态。我关掉录像机,说:“讲得很有意思。”
辛西娅说:“是谁竟然杀了这样一个女人?她那么富有生气,那么才华横溢,又那么充满自信……”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才会有人想杀她。我们肃静地站在那儿,似乎觉得安·坎贝尔的灵魂还留在这间屋里。说实话,我已经被她深深打动了。她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忘不掉的女人。吸引人的不只是她的外表,还有她的气质。她的声音既有指挥官的铿锵深沉,又有女性的温柔和性感。她的话里不时地露出一些南方口音,可能是因为她值班时经常要和南方来的士兵打交道。总之,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可以毫不费力地赢得男人们的喜爱,至少可以吸引男人们的注意力。
她对女人产生的影响不能一概而论。辛西娅看来是被她折服了;也有一些女人觉得她很可怕,尤其是丈夫或男友和她关系密切的那些女人。至于另外一些女人对她有什么看法还不得而知。为了打破沉默,我说:“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于是,我们接着搜查书房。我们拿起书架上的一本影集,一起翻看起来。它看起来像是家庭影集:有将军夫妇,还有一个小伙子,可能是将军的儿子。有安穿便装跟将军的合影,有和叔叔阿姨们的合影,有西点军校的、野餐的、圣诞节的、感恩节的……我觉得这本影集像是她母亲为她整理出来的。这影集在告诉人们,坎贝尔的家庭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和睦最富有爱心的家庭。我说道:“这本影集平淡无奇,但可以说明一件事,不是吗?”
“什么事?”辛西娅问。
“他们一家人可能彼此痛恨。”
“你太多疑了,”她说,“而且很妒忌。因为我们都没有这样的家庭。”
我合上影集说:“我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些虚伪的笑脸背后藏的究竟是什么了。”
辛西娅好像有些开窍了,她说:“保罗……我们必须审问坎贝尔将军……还有……坎贝尔夫人……”
我回答说:“谋杀就够糟糕的了,而此案是奸杀,而且不是一般的奸杀,被害人的父亲是一位民族英雄,那些调查被害人生活的傻瓜们就应该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懂吗?”
辛西娅想了想说:“我真的想参加侦破这个案子。我觉得……唉……觉得对她有一种亲切感。我虽然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在父亲统帅的军队里工作肯定很不容易。”
我们走到书房的另一边。我看了看墙上的一些证书与奖状,有安·坎贝尔在西点军校的毕业证书、军队的委任书、各种训练班的结业证书,还有许多奖状,还有国防部和其他部门颁发的证书。其中有一张表扬她为“沙漠风暴”行动做出了贡献,但没写是什么贡献。我清了清嗓子,对辛西娅说:“你听说过沙漠风暴中的那个‘疯狂计划’吗?”
她回答说:“记不清了。”
“有些研究战争心理学的聪明人想出了一个主意,把一些赤裸裸的黄色照片撒到伊位克战场上。因为大部分可怜的伊拉克士兵已经很久没见过女人了,所以那些心理战术性虐侍者决定把他们埋进色情照片里,使他们疯狂起来。这个计划传到了多国部队指挥部,看来是稳操胜券了。可是,不幸的是,沙特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发动了进攻。他们的军队很守旧,对待女人裸体可不像我们的军队那么开明。所以,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但仍有些人觉得这个主意很高明,说如果这个计划实现了,这场战争至少可以提前一刻钟结束,最多能提前4天。”说完,我笑了。
辛西娅冷峻地说:“真令人恶心。”
“从理论上讲,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