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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了要害,贾指导员脸上不免有些得意。接着又卖弄地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提了干穿四个兜拿五十三块五,吃饭睡觉娶媳妇全不用愁了,这才叫进步哩,难怪有人说提了干等于又闹了一回土改。
接着贾指导员就把五班长的名字抬了出来。五班长有副好嘴舌,入伍前就是远近闻名的“讲用大王”。哪里要讲用了,抬着轿子来请他,讲完了有吃有喝,还净赚10个工分,果然是“讲”了就有“用”。就凭这张嘴家里人把房子盖起来了,哑巴哥哥也娶上了媳妇,谁敢说这不是能耐,有张好嘴给个壮劳力都不换。
贾指导员这时语气硬了起来:国家我们的国家,天下我们的天下,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我们就是要五班长这样的人当干部,这叫革命的喉舌。贾指导员讲得唾沫星子乱飞。这会儿要是五班长在场,两个人准能说对口词。渐渐有人表示赞成,可不是么,五班长着实不容易,没功劳也有苦劳。有人符合,谁说不是,五冬六夏,嘴皮子磨去多少层。有几个人也想表态,瞧瞧三连长的脸色,悄悄咽下去了。
三连长玩着手里的钢笔,说,听贾指导员的意思,五班长要是提了干部,人民军队就不光有了枪杆子和笔杆子,而且还有了嘴头子,革命不是成了嘴把式了么?支委们憋不住,哄地笑了出来。
几句话便给贾指导员拆了台。贾指导员像给捅了心窝子,脸成了猪肝色,眼睛死死盯着三连长。三连长才不怵这个,回敬他的更厉害。对峙了不一会儿,贾指导员便吃不消了,避开脸去,一会儿解开风纪扣,一会儿掏掏衣兜。突然便有了主意,贾指导员咬紧牙关,卖身似地说:现在开始表决,同意潘固提干的,举手——
话音未落,贾指导员抢先举起右手,一会儿又加上左手。就那样举着两只手,俘虏样的站在那里。余下的便全是竖起来的胳膊了。三连长喊一声“通过”,尾音翘到天上去了。等他回过神来,贾指导员已经没影儿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4。天塌不下来
晚饭后,三连长闷着头一人来到营房后面的草坡上。远远看见贾指导员同几个人亲热成了一团,还不时爆出大笑,又在卖弄那几个看家的笑话了。不过三连长却很无奈,只能由着人家一阵阵快活。
贾指导员近来换了副面孔,眉眼间总闹些起死回生的小把戏。常常看到他站在院子里跟谁挤眉弄眼地讲话,像是正在起劲地联络。完后几个人又郑重其事的分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给决定下了。三连长曾有意跟一位与贾指导员搭讪过的班副拉扯,那班副支支吾吾,不知心里掖下的是什么。三连长咬定贾指导员正在暗中做什么手脚,可他证明不了,只能这样老远地瞄着。
连部的几个人仿佛也都怀了一肚子的鬼胎,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池副指在一次晚点名过后,目空一切地来了几句英文歌,一伙人就把他抬起来往天上抛。卫生员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架子,不时将那些药瓶子摆上一桌子,那些大大小小的玩意儿天生就瞧不起人。司号员也中了邪,没白没黑地擦那把军号,直擦得那铜家伙满脸放光,差一点打出饱嗝来。
三连长回到连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想吆喝出来,嗓子却像过了烙铁,结了老厚的一层痂。端起杯子,嘴巴扑了个空。瞪着两眼四下找一找,看到通讯员待在里屋,正往一个小本子上写什么,三连长满肚子的火气就扑了过去。
听到三连长的喊叫,通讯员浑身一抖,十万火急地合死那个本子。三连长就盯住他手里的本子。天知道那本子上写的是什么。满世界的人都在瞒着他。通讯员见三连长盯住他的本子不放,不由将本子贴在胸口上。事情于是变得简单到家了,三连长不过就是想往那本子上瞧一眼,近来的若干烦心事儿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通讯员却偏偏虾着个腰,要找地方把那个宝贝藏起来。三连长越发火冒三丈,朝着通讯员撕咬:把本子交上来!听到没有,给我交上来!通讯员急得要哭,却又想不出办法,只顾将那个本子护到胸前。要本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三连长扬起巴掌给了通讯员一下。通讯员很利落地倒下了。觉得右手热辣辣的,三连长自个瞅一瞅,巴掌变成猴屁股了。这叫祖国山河一片红。再瞅瞅通讯员,这家伙挨了打的样子难看极了,像个散开的麦捆,摊了满满一地。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像个娘们。这场面让三连长有些懊悔。今天算是怎么回事,要干架找谁不行,非得找这个小崽子。三连长的心情败透了。看到通讯员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就心烦地说,你起来中不中?刚才是我糊涂了一回,下手没轻重。三连长觉得挺费劲,被自己拖累住了。
贾指导员何时走了进来,剪路样地跟三连长站个迎面。这么快就收场啊,三连长?我可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贾指导员有点等不及,他要是把眼前这个机会放过去,可就一辈子都对不住自己了。
贾指导员接着说,你刚才抡胳膊的时候,我真害怕你会手软,要是半路退回去,咱两个可就全落空了。这念头有点不光彩,不过我要是换个心肠,能使你露出空档来么?狗急还要跳墙哩!贾指导员由着嘴巴胡来,哪里解气往哪里去。舌头变成了蛇信子。
三连长一时有些发懵,今天这日子真的是不一般。眼前他不想跟贾指导员较劲儿,让这家伙赢一回得了。通讯员已经从地上起来,脸上依然留着五个指头印。他那个本子上到底写的啥?这事若是不搞清楚,下半辈子都难得安生。这样捱了一阵儿,三连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或许只怪他自己,亲手把日子弄酸了。现时的气氛有点不阴不阳,带些暧昧。
贾指导员却有主意,好戏刚开始,可不能草草就收场,今日这话非得说出来:你算什么连长,干脆就是个酋长!这哪里是连队,原始部落得了!你个虐待狂,非要水倒流,日西出,不光把太阳给遮住了,还把月亮吊死在半空。你天生就是来作践人的,三连成了你的家当,一进你三连就被掐住了脖子,好像全都不该下生,生下来就有罪。一手遮天横行霸道指鹿为马。把人放到盐水里一遍遍煮,又放到碱水里一遍遍煮……
贾指导员险些将指头戳到三连长鼻子上。说到伤心处,有泪花在他眼圈里打转。其余的人也都眼圈泛红,各有辛酸。这一刻才叫以一当十,管你从前赔了多少,这时候全可以捞回来。这会儿谁也顾不上三连长了,各自浸到心思里,好久没有这样照料自己了。
不知是为了验证什么,三连长抓起一只瓷杯,往水泥地上一掼——
这一手太突然。大家都像醒了酒,求援地去看贾指导员。贾指导员把帽子摘到手里,一时竟也没啥办法。地上到处都是瓷渣子。大家互相看看,开始发慌。通讯员悄悄收拾好脸上的残局,从头做起,找来一把新杯子放到三连长面前,满满注上开水。顶不甘心的依然是贾指导员,事情弄成了这样,等于挠痒痒。
三连长瞧一眼手表,昂首挺胸地走了。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1。倪宝姑
三连长的女人要来探亲了,这消息是文书毕桥传出来的。
那天毕桥找到村支书邱老昆,让他帮忙在附近找一个住处。邱老昆答应说这个好办,又问这回来的是谁家的媳妇?毕桥说是三连长的。邱老昆一听脸上激动起来,忙问住多长时间?毕桥说这次来要长住沙家浜。邱老昆不禁一个人鼓起掌来,说给三连长和他媳妇找住处,这可是个政治任务,请连首长放心,有我们老百姓住的,就有你们子弟兵住的,更不要说三连长了。回头给你们三连长说一声,早就盼着他媳妇来了,要不大家的媳妇都来了,唯独没有三连长的,这事叫人心里挺不是滋味。这下好了,三连长的媳妇终于来了,老百姓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邱老昆本来还有话说,可是发现文书毕桥啥时候撇下他走了,才知道白费了口舌,好好的话全都扔到盐碱地里了。
提起女人倪宝姑,三连长心里总有几分拿不准。倪宝姑在信里说村里的会计犯了“四不清”,她在供销社的事情做不下去了,加上用不了几个月就要临产,身子重得叫人没办法。三连长算一算,从上次回家探亲到这会儿刚好7个月。三连长不免想象她这时的样子。见了面才知,也和别的女人一样,倪宝姑这时脸上生满了孕斑,肚子像个麻包,让人一百个想不通。
终究好久没碰过女人了。一上手两人就较劲。记不清多少个回合,最后都瘫在炕上,身子卸开了。这时倪宝姑眉眼勾过来,慢悠悠地说,看你刚才那样子,狼吞虎咽的,恨不能把人囫囵吞下去。三连长竟无语,被她给看穿了,男人的那个器件简直就是个把柄。他刚才的样子一定饥不择食,像个叫化子。倪宝姑的身子安安稳稳地侧卧着,像几个连在一起的山头,占据着一个制高点。
倪宝姑来连队后也是单独起灶。这天她在灶间削土豆皮。削好的土豆放在陶瓷盘里,白生生的,像一颗颗圆溜溜的小脑壳。曲着腰身,倪宝姑的屁股绷得紧紧的,从后面打量又宽又扁,像个南瓜。每天晚上,他都是跟眼前这个屁股像南瓜的女人在炕上厮混。这样想着,三连长竟然有些不肯相信。
土豆皮花瓣似地往地上落。谁会想到她的右手原来是六指。婚后第二天,她头回给他做饭,三连长便死死盯住她那只右手。倪宝姑啥也没觉察,多出的那根指头像个贴心贴意的小丫环。直到她觉出自己的右手被什么咬住了,才知道三连长的眼睛长着牙哩。倪宝姑有些着慌,急忙将右手掖到衣襟里面。不过随即便明白,插翅难逃哩。倪宝姑很快将自己稳住,那只手从衣襟里抽出来,送给三连长仔细过目。然后扭身找来一把剪刀。就像给果树剪枝,倪宝姑左手拿着剪刀,在那根六指上比量长短。没等三连长喊出什么来,那根多余的指头就落到地上了。她是从根上剪的,丝毫没留茬口。她从灶口掏出一把草木灰,狠狠按到血茬子上。
晚饭摆了满满一大桌。倪宝姑摸透了三连长的口味,把土豆、肥肉还有几种佐料切成细丝,放到锅里起劲地炒。三连长常常一边嚼土豆丝一边寻思,这分明是诱他上钩的香饵。三连长埋着头大嚼,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响。倪宝姑却显得三心二意,吃几口便要瞧瞧三连长。三连长不乐意,这女人怎么这样,关照起人来像只老母鸡。他对倪宝姑埋怨道,你看你,快把我吃到你眼里了。
倪宝姑就淡淡地笑了。近来时常忍不住要去看三连长,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傻。吃罢晚饭,倪宝姑在灶间收拾碗筷,三连长拉开电匣子听广播。广播里正在教唱副统率的语录歌曲:老三篇不但干部要学,战士也要学,加强思想革命化……三连长也跟着哼了起来。满世界只剩下歌了。倪宝姑收拾好碗筷,又摆上米盆和苇叶。过几天是端午节,她特意到集上买了黍米。他们老家难得吃粽子,包一回粽子便觉得日子讲究起来了。苇叶却是当地的,又宽又厚,包出的粽子像炸药包。包好一个,倪宝姑便用手拍一拍,作什么叮嘱似的。粽子聚在一起,吵吵嚷嚷,像一帮不晓事的娃娃。
倪宝姑的手果断且利落。啥事到了倪宝姑这里,总要摆出谁也不让的劲头。不知她肚子里的那个家伙,会不会一出来就跟你玩命。三连长也悄悄加入了进来。屋子里随处是心意和疑虑。
2。入魔
这几天倪宝姑有些恋床,躺下和起来时总用手护着腹部,里面正准备上演一场大戏。三连长便有些坐不住,倪宝姑是在贪功,把他的那一份也给捞了去。一想到倪宝姑肚子里的那件事,三连长不由就中了魔,脑壳里一派轰鸣,天和地连到了一起。事情越来越马虎不得,三连长的心悬了起来。
倪宝姑倒是越来越安静,说话轻声细语,分明在跟你商量。她连身上的气味都变了,是那种年糕撒上了百合莲子青红丝,温火蒸出来的味道。三连长一闻这味心里就乱。实在捱不过,他就到她肚子旁边去打听,问她里面有动静没有?能不能摸到他的脑瓜子?还有腿,腿在哪里?……倪宝姑脸上整个是得意,指点说,小人儿刚成形,胳膊腿儿还一团马虎哩。三连长却非要打听出个究竟,恨不能将那肚子打开,捧到手里瞧个仔细。
倪宝姑看三连长这个样子,明白事情的斤量了。她逮住三连长的手,用毛巾将他脑门上的汗珠擦干净,开导地说:你给俺沉住气好不好,你跟那个小人儿简直差不多大。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