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只有愉快的回忆。在诚挚的“再见”和“上帝保佑你”声中,我们又分手了。
花了许多难熬的小时才登上那漫长的落矶山岭,现在,开始下山了,峰回路转,我们以轻快的速度向山下驰去。
我们把白雪皑皑的温得河山和尤因塔山甩在身后,向前飞奔,一路上壮丽的景色目不暇接,偶尔也穿过一堆堆牛骡的白骨——这是以前大迁移的纪念碑——到处是东倒西歪的桌子和小堆小堆的石头。车夫说,这些东西表明声称哲学应当把确定信念作为思维的全部功用和行为的基,它们是更珍贵的遗骸的安息之乡,是最凄凉的墓地!是郊狼和渡鸦的家园——荒凉和不毛的别名。在潮湿,漆黑的夜晚,这些骷髅发出惨淡可怖的光芒,犹如点点微弱的月光照耀着昏暗的沙漠。这是枯骨发出的磷光,尽管有科学的解释,人们遇到这种鬼火,知道它是来自一块骨头,仍禁不住毛骨悚然。
夜半,开始下雨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的确,我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太黑了。我们紧紧地拉上窗帘,还用布条塞好缝隙,但雨水还是从二十处流进车箱。没有可躲避的地方。如果挪动脚避开一股漏下来的水,身子就得让雨水浇。如果动动身子,在别的地方又会遇到一股。如果你从水淋淋的毯子里钻出来坐起,肯定会有一股水正浇在你的后脑勺上。同时,马车在满是沟壑的路上摸索前进,车夫面前的能见度不超过一英寸,也找不到路,暴风雨那样无情地打来,马匹也无法控制。风雨的势头刚过,押车就提着灯跳下去找路,刚下车就掉进了一个十四英尺的陷坑里,手里的灯象一颗流星一样也跟着滚了进去。一摸到底,他就疯狂地叫道:
“别过来!”
车夫正盯住他掉下去的那块危险的地方,听了这话。他以被冒犯了的口气答道:“你当我是个该死的傻瓜?”
押车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找到了道路——这说明我们瞎摸了多远,也说明我们冒了多大的危险。他顺着我们的车辙往回走,有两处摸到了危险的边缘。我一直很庆幸那晚上没有丢掉性命,这没啥特别的原因,但我总是很庆幸。
第十天早上,我们渡过了格林河——一条美丽、宽阔、清澈的小河。车开下去,河水刚刚淹过我们的邮包床,我们就在河里等着,直到又套上了几匹马,将我们拖上陡峭的河岸。河水凉爽舒适,我们身上本来就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河水也无从把我们的衣服再打湿了。
在格林河站,我们吃了早饭——热甜饼,新鲜的羚羊肉和咖啡——这是我们在合众国的大盐湖城之间吃的唯一的一顿可口的饭,一顿真正满意的饭。想到以前那三十顿单调倒胃的饭菜,这顿简单的早餐,在岁月流逝这么多年以后,仍象一座发射塔一样高高地耸立在我们记忆之中!
下午五点,我们到了布莱基堡,离南关一百七十英里,离圣约瑟夫一千零二十五英里。往前再走五十二英里,在回声谷口,我们赶上了弗洛伊德营的六十名美国士兵。在前一天,他们向三、四百个印第安人开了火,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人聚在一起是图谋不轨。在接着的战斗中,他们抓住了四个印第安人,把其余的人追赶了四英里,但一个也没伤着。这看起来说的是实话。我们打算下车去与这六十名大兵同路,但想到印第安人有四百之众,我们决定还是往前走,去与印第安人搭伴。
回声谷有二十英里长,它象一条又长、又窄、又平顺的街道,微微向前倾斜,两边夹着高耸陡峭的粗砾岩墙,许多地方有四百英尺高,上面有平台,好象中世纪的城堡。这是山区最完善的道路,车夫说,他要“让马儿随便走”,他果然那样做了。如果现在呼啸穿过这里的太平洋直快列车比我们当年的马车跑得更快的话,我倒会羡慕那些旅客的欢畅。我们真象是收起车轮在飞翔。邮包飞起来,停在空中,又在动荡中落下来!我可不爱吹牛,我说的是真情实况。
然而,时间去得很快。下午四点钟我们爬上大山之巅,离盐湖城还有十五英里,这时,大地沐浴在落日的余辉之中,一张群峰构成的巨幅风景画突然映入我们的眼帘。我们是从一架绚丽的彩虹下面远眺这绝妙的景色!甚至连车夫也勒住马匹注目凝视!
约半小时或一小时后,我们换了马,和一个摩门教的“毁灭天使”一起吃晚饭。我现在知道了,“毁灭天使”是罗马教庭派遣出来专司送不讨人喜爱的公民去长眠的后期圣徒。这些摩门教毁灭天使和他们的血腥可怕的勾当,我已听说过一些。我还没走进这个人的房子,浑身已经在发抖了。我真为听到的那些离奇的传闻感到遗憾,他只不过是个暴躁、庸俗、好斗的老流氓而已。他大概杀人不眨眼,很对魔鬼的口味,但是,你听说过这种没有尊严的天使吗?你能容忍这种穿肮脏衬裤、不系裤带的天使吗?你能尊敬一个象海盗一样放声狂笑、狂妄自大的天使吗?
还有些恶棍在场——他们是这家伙的同伴。有一个绅士模样的人——希伯·C·肯波尔的儿子,高个子,好身材,三十岁左右。许多邋遢女人端着咖啡壶、面包盘还有晚餐用的其它食具,急急忙忙,跑来跑去。据说,他们是这位天使的妻子——至少也是他的妻子的一部分。他们当然是他的妻子,如果是雇来的“帮工”,他们就不会让这位天使火气冲天,骂来骂去。
这就是我们对西部“奇风异俗”的第一次经历,并不令人满意。但我们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去作考察,而是继续前行,去到那位后期圣徒之家,先知的堡垒,美国唯一绝对君主的首都——大盐湖城。夜暮降临时,我们在“盐湖之家”旅馆住下来,打开了行李
第13章
摩门教徒和异教徒——提神的饮料和它对白米士的作用——盐湖城——鲜明的对比——一个摩门教的移民——和一位圣徒的谈话——访摩门“国王”——愉快的相似
我们吃了一顿十分可口的晚饭,有最新鲜的肉、家禽和蔬菜,花样既多,又很丰盛。大约饭后,我们到街上闲逛,对店铺只偶尔看上一眼,每遇到一个摩门教徒模样的人,我们都禁不住要偷偷地盯着看一阵子。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实际上不啻是一处仙境——一块迷人的、神奇的、不可思议的土地。我们有一种好奇心,想问问每个孩子,每人有几个妈妈,如果他能分得清楚的话。每当我们经过一座房子,房门一开又一关,闪出人头、背、肩的影子。我们心里就一阵颤栗,因为我们极渴望仔细地、满意地看一看按传统形成一个家族同心圆的摩门教徒的庞大家庭。
过后,准州代理州长把我们介绍给另外的“异教徒”,我们和他们一同愉快地度过了一个小时。“异教徒”就是非摩门教徒。我们的伙伴白米士先生那天晚间单个儿出去游玩,但他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功。他十一点回到旅馆,冲进我们的房间,兴高采烈、满口胡言,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时而哽出一个含糊的词来,打的呃比说的话还多。同时,他把外衣放在椅座一边的地板上,把背心放在椅座另一边的地板,把裤子放在椅座前面的地板上,然后,毕恭毕敬地审视着这整个效果,象对待神明似的。最后宣布“他吃得太多了”,穿着靴子就上了床。我们害怕他是吃了点什么消受不了的东西。
但是,我们后来才知道他是喝了点什么。是独特的摩门饮料“瓦利坦”。摩门人发明的瓦利坦(至少也是瓦利坦的一种)是一种威士忌或是威士忌的堂兄弟,仅产于犹他。据说,它是用火与硫磺酿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杨伯翰禁止在王国里开酒馆于这种真理。,摩门教徒不得私自饮酒,除非只喝“瓦利坦”。
次日,我们在那宽阔、平坦、笔直的大街上漫游,欣赏这座城市的令人愉快的新奇气象;它有十五万居民却没有到处闲逛的无业游民;看不到醉汉和惹事生非的人;每条街旁没有污秽狼藉的阳沟,却有一条清澈的溪水汩汩流过;一排排用“木架”和干砖坯建成的住房,整整齐齐的——每幢房子后面,显然还有一座繁茂的大花果园——街边的溪水还有一条条支流绕到花圃和果树中间盘旋闪耀——整个城市,无论是背街或是闹市,处处洋溢着一种整齐、完善、繁荣和舒适的气氛。作坊、工厂和各种工业设施比比皆是;专心致志的面孔和忙碌不停的双手到处可见;铁锤的叮当声,做卖买的欢笑声以及滚筒和飞轮怡然自得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我家乡那个州的州徽是两只任性的熊抱着一个破旧的木桶,上面还有一句中肯的警句:“合则存,(呃!)分则亡。”本书的作者一直觉得这形象太隐晦。然而,摩门教徒的徽章则一目了然,平易,简单,朴实,就象手套那样贴切,它是一个金色的蜂窝,全体蜜蜂都在工作!
城市躺在一片平展展的平原的边沿上,(这块平原有康涅狄克州那么大小),蜷缩在高耸入云的、肩头上冬雪终年不化的祟山峻岭的脚下。从十二到十五英里远处一座使人目眩的高山上俯瞰下去,大盐湖城显得模糊而渺小,就跟雄伟的中国长城脚下的村庄一样装扮成马克思主义者,历史的辩证法就是如此。”,象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西南方有些山上,两周来连日下雨,但一滴也落不到城里。在暮春和深秋那炎热的日子里,市民们从不摇扇,也不抱怨,出门观看一下大山上纷纷扬扬落雪的壮丽景色,就算乘凉了。在那个季节里,每天都可站在远处观赏雪景,尽管没有一片雪花落到街下,或城外什么地方。
盐湖城是个卫生的、十分卫生的小城。他们宣称全城只有一名医生,但每星期都定时把他逮起来,以移民法中“没有明显的维持生计的技艺”一条对他提起公诉(盐湖城的人经常为你提供反映当地实况的最扎实的文章,评论公允,重量也可观。如果你想把一份他们的最空洞的普通的报道称一称,你也得使用称干草的称,这种事很平常)。
我们希望游览著名的内海——美国的“死海”——大盐湖,它离城十七英里,只能骑马去。在开始旅行时,我们梦到过它,谈论过它哲学基本问题又称“哲学的根本问题”、“哲学的最高问,渴望见到它,但现在近在咫尺,它却突然对我们几乎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于是,我们按照一般的作法把这次旅行推迟到第二天,这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我们和一些好客的异教徒一起吃饭,参观了巨大的寺庙的遗址,和那个精明的康涅狄格北方佬希伯·肯波尔(已故)——一个高贵的圣徒、豪富的商人作了长谈。我们参观了“什一税所”,还有“狮宫”,我不知道或不记得还有多少种类繁多、名目希奇的教会和行政建筑。我们四处游荡,享用每一个小时,捡到许多有用的消息和悦人的废话,到了晚上,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我们认识了斯特里特先生(已故),穿上洁白的衬衣去正式拜见“国王”。他是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绅士,表面看起来显得安静、慈祥、态度随和、威严而镇定,眼睛里闪着一种大概是固有的机智的光辉。他衣著朴素,我们进去时他刚要揭下头上的草帽。他同我们的州务秘书以及一些出席作陪的政府官员谈了犹他,印第安人,内华达和一般美国事务问题。但他一点也不理我,尽管我几次企图“引他”谈谈联邦政策和他对国会的高见。我以为,我提到的有些问题是满有意思的,但他只不过隔许久才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就象一只慈祥的老猫回头去看是哪只小猫在搔他的尾巴一样。我渐渐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心中恼怒,一直坐在那儿脸颊发烧、满面通红,心里暗暗咒骂他的愚蠢,不开化。但他很安祥,和那些绅士们的谈话象夏日的小溪一样甜蜜,安宁,潺潺流淌。会谈结束,我们即将告辞时,他摸着我的头,用赞美的眼光打量着我问我哥哥:
“啊,我猜,是你的孩子吧?是男孩还是姑娘?”
第14章
摩门包工——斯特里特先生怎样使他们吃惊——杨伯翰先生面临的案件,他的审理——用新的观点看一夫多妻制
斯特里特先生忙于处理他的电报业务。一想到他要在八、九百英里崎岖,积雪,杳无人烟的山地里和无树,无水的沙漠中架设电线,自然而且必然,他就忙得团团转。他不能舒舒服服地进行工作,也不能在路旁砍来电杆,要把电杆用牛车穿过使人筋疲力尽的沙漠拖来,如果有一两条河来运送的话,这只是两天的水路。斯特里特先生的合同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然而要真正理解“八百英里险峻的山岭和荒凉的沙漠”这几个含糊的字眼的含义,读者得亲自去走一趟——笔墨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