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同样的满足感?”凡·克里夫说。
“我并不是说律师没有价值。我的前程、事业如今都指望着一名律师,还敢不器重律师?”凯特说。
“谢谢,非常感谢,”斯考特说。“终于使我在法学院多年的苦读没有付诸东流。”
她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和他的灰眼睛。他眸子里闪着光,说明它正诙谐地和她开玩笑。
“你父亲呢?”凯特说。“你从没说过他是干什么的。”
“应该说过去干什么的,”斯考特纠正说。
“噢,对不起,”凯特说,“我还以为……”
“你怎么以为都没错,”斯考特说。“我二十九岁,我爸应该有五十五或六十岁了。按眼下的标准,还算不上很老呢。他今年应是五十八岁。”
“他发生了什么事?”凯特问。
“他是铁路工程师。整天从我家一带往匹茨堡郊外的钢厂跑。一天晚上,他的车在马蹄弯出轨了。铁路专家的说法是超速。”
“噢,真糟糕,”凯特同情地说。“当时你多大?”
“七岁。”
“你妈妈守了寡,还带个七岁的孩子。她怎么办呢?怎么继续生存?”
“多亏了我爸的同事们,他得到了一笔养老金。虽不多,总比没有强。”
“多亏他的同事?你是说铁路上的人能否得到养老金要经过选举表决?”凯特问。
“不是表决。他们只是什么都没说。我爸那天晚上喝醉了,”斯考特有些犹豫地说出真相。“他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喝得烂醉。一醉就肆无忌惮地耍酒疯。要是当天晚上把他喝醉的事抖搂出去,养老金就可能告吹了。”
“你才七岁就知道了那么多,”凯特悲哀地说。
“我一记事起就知道这些事情。他对我妈妈很凶,每次她求他少喝点儿他就大吼大叫。其实根本没让他戒,只是少喝点儿。而他还打过她,一次……两次……不,是三次。我当时才六岁,劝他住手,他一巴掌扇过来,把我打到对面的墙上,把陶器柜里我妈妈最喜爱的陶器震了个粉碎。它们都是我姥爷送我妈的。我苏醒过来时,躺在我妈膝盖上,她坐在地板上,抱着我哭。”
“对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记忆,太悲惨了,”凯特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稍微长大点儿以后,一直琢磨着要去看心理医生,自从我爸死后,我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在折磨我。但我一直没找。”
“是不是你爸死去的事一直令你不安?”凯特问。
“是的,大夫,一直让我不安。他出事的那天夜里,他们赶来通知我妈。我妈犹豫不决,不知当时把我叫醒告诉我,还是等我睡到天明。我却自己醒了。可能是屋里乱哄哄的缘故。我妈妈在哭,我跑到她身旁,她把我搂进怀里,紧紧抱着,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我不知所措,非常害怕。我猜不出她是什么意思。然后她说:‘凡……’。人人都叫我斯考特,但她总叫我凡。‘凡,你爸爸再也回不了家了。’说罢又痛哭流涕起来。可我没哭。我感觉特好,特别的好!他再也不会回来骂她、打她和打我了。太好啦!小孩有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讲起这个也挺可怕的,即使是现在,”凯特喃喃说。
“是的,尤其第一次讲起——”他倏然打住,说:“瞧!”
凯特朝前望去,见又一个吸毒的走近毒品贩子。一个小伙子。极瘦,牛仔裤,扎马尾。肤色较深。
“是他吗?”凡·克里夫悄声问。
“我觉得是,”凯特说。
斯考特立即从藏身之地蹿了出去,一个箭步越过潮湿的街沟,喊道:“里克!里克·汤姆斯!”年轻人掉转身,见到凡·克里夫,立刻朝大街一头跑去,消失在黑暗中。凡·克里夫紧追不舍,凯特穿着耐跑的鞋也迅速跟上。他们在大街上奔跑追逐着,渐渐拉近了距离。小伙子往街对面跑时一只脚踏进一个坑洼里,绊了个跟头,趴在湿乎乎的街沟上,宝贵的玻璃纸袋洒了一地。他刚要爬起来,凡·克里夫一跃压住他背部,将其按在街面,把他一只胳膊拧在身后。
“嘿,哥儿们,你疯了?我不是里克·汤姆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里克·汤姆斯。”
凡·克里夫把他拽起来,拖到附近的一个街灯照得到的地方。他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冲着光线抬起,让凯特仔细辨认。小伙子挣扎着,凡·克里夫便将扭在他背后的胳膊往上一推,疼得他叫了起来。但凡·克里夫并不松手。
“大夫。是他吗?”
凯特使劲盯住写满一脸恐惧的小伙子。她真希望此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对象,但不得不泄气地说:“不是,不是他。”
凡·克里夫老大不情愿地松开了小伙子的胳膊,颇有些尴尬地说了声:“对不住。”
“疯子。哥儿们。你这个疯杂种!”小伙子气忿和蔑视地啐了一口。“哪儿去了?我的东西呢?”他扑向街沟,四肢着地寻找装在玻璃袋里的毒品,一副发疯的模样。
凡·克里夫注视着他,摇摇头。“那玩艺儿让他变成了一头畜生。瞧他那副样子,天哪,真让人恶心!”
凯特想,斯考特之所以对任何一个具有恶行的人深恶痛绝,可能跟他对他父亲的记忆有关,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思忖,也许这正是他如此强烈地要挖掘出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吸毒证据的动因。
凡·克里夫和凯特失望地又往他们的藏身之地走去。半途,那个把街角做为自己地盘的毒品贩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斯考特也做好打斗的准备。凯特害怕那人手里有枪,暗自希望斯考特不要动手。
“嘿,说你呢,”毒品贩子挑衅说,“你活得不耐烦了?不认识的人你傻追什么?这种地方,别说追人了,稍不留神就得掉脑袋。算你走运,那小子没带家伙。你这么着在这儿可活不长。”
“多谢劝告,”凡·克里夫说。
毒品贩子嗅出了他话带讥讽。
“我说小家伙,我跟你说,你可得听仔细了。在街头追疯子惹麻烦你可就愚蠢到家了。更糟的是你坏了我的生意。这对你就更危险了。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得懂别人的劝告,”凡·克里夫说。
“好。我们现在就像那些搞外交的说的,坦诚交换意见。你听我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个里克·汤姆斯不关我事,我也没兴趣。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瞎转悠,耽误我的生意。我也不希望有人对吸毒的哥儿们搞突然袭击。他们来了就走,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知道只要想找我,个把小时我就能在这个街头露面。可你要在这没事找事招惹麻烦,雷子可不会装瞎子不管。尤其是哥儿们被追,打翻在地受欺负。那样可就坏了财路。那个叫里克·汤姆斯的,你想找他?”
“我们非得见他不可,”凡·克里夫说。
“好吧,”毒品贩子说。“他是我的常客之一。至少从前是。两个礼拜前他没钱了。假如我放出风去,说由于他长期买我的货,我可以借他一阵儿钱,他立马就会到这儿来。”
“你能把他交给我们吗?”斯考特问。
“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一旦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俩就得在这一带消失,怎么样?”
“没问题,”凡·克里夫立刻表示同意。
“明天晚上。从九点到十二点。你们到这儿来。”
“一言为定。我们肯定来。”
凡·克里夫和凯特松了一口气,欣喜地沿街道走去。
第24章
次日夜晚,凯特·福莱斯特和斯考特·凡·克里夫来到他们预先选好的守候地点。天空仍飘着细雨,街面很潮湿。这次凯特披了件雨衣,并戴了顶防雨帽。她的帽檐儿俏皮地朝上翘着,使她漂亮的五官显得妩媚动人,斯考特因她穿了自己的雨衣,不免心中生出一丝妒意。但他告诫自己:万万不能与自己的当事人陷入情感的纠葛,否则你的职业眼光就会被扭曲。此外,如果为她打不赢官司,就会失去赢得她的任何机会。
而凯特心里则想,他在她心目中已不再是凡·克里夫,而应亲切地称他斯考特。
今晚他俩躲在一辆车后,放车子的窄街对面就是毒品贩子出没的地方。他们等待着,张望着。几分钟过去了,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俩闲聊着天。他们聊自己,聊他们的生活追求和目标,聊国家和世界大事。他们发现他俩有许多观点都很一致。
他们认为世界发展得已异常复杂,普通百姓的问题愈发难以解决。人类在过去的一百年间并没有汲取多少教训。战争仍在蔓延,而且变得更具破坏性。科学得到了发展,但却提出了更多的挑战。食不果腹和身无分文的人仍比比皆是。各国都有因吃不饱饭而肚皮鼓胀的儿童,许多国家依靠医学消除了流行疾病,可其他国家仍被这些疾病的肆虐所困扰。
“你根本不必跑到其他国家,就能看到这些痛苦,”凯特说。“只需在急诊科呆上一晚上、就能目睹一切。”
“哦,我去过了,”斯考特说。
“是吗?你得了什么病?”
“没病。只是想随便看看,”斯考特说。
凯特猛然醒悟。“你到那儿是想验证我说的话。”
“是的。里面喧闹不堪,病人出出进进,一片混乱,”斯考特说。接着又解释道:“一个律师,一个好律师从不轻信别人说的话。他得自己去验证。以便不出现意外。”
“你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吗?”凯特问。
“只有一样。”
“噢?什么?”凯特期待地问。
“你在那种地方居然还能不发疯。从一个病人跑到另一个病人,各种各样的疾病,没有一个是一样的,”斯考特说。“我对医生,特别是年轻医生感到更加尊重了。”
“嗯,谢谢,”凯特尖刻地说。
斯考特暗自琢磨:她为什么不高兴?我是在夸她呀。
为了调整思绪,他问:“你觉得医院的情形跟你想像中的一样吗?”
“很像。在中学我就自愿在医院帮忙,因此对医院很了解,”凯特说。“当然在我家那边没有那么多的吸毒病人。有一些,但远不如这里多。”
“有没有过回家乡做医生的愿望?”
“有时有。但对我来说,需求是决定因素。哪儿最需要医生我就去哪儿,”凯特说。她的信念令他钦佩。
“你打算在这里安家立业,结婚生子?”斯考特问。
“我……我还没想那么远,”凯特说。
“你肯定得结婚,是不是?”
“合适的人,合适的时候,是的,总有一天会的。但首先我要先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
“想没想过什么是合适的人?什么样?干什——”
斯考特话未说完,俩人都惊讶地怔住了。街对面的毒品贩子朝他俩打了个手势。他俩观望着。一个年轻人走到街角的灯光下,他穿一条破旧牛仔裤,扎着马尾,长得瘦骨嶙峋。
“是他吗?”斯考特低声问。
“我想是。”
毒品贩子,正把一个小口袋塞给年轻人时,他俩迅疾朝街对面冲过去。
“里克!里克·汤姆斯!”斯考特喊道。
年轻人本能地转过身,然后拔腿就跑。斯考特和凯特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跑了半个街区,他们追上了它。斯考特一把将他抱住,把他推到一座不大的私人住宅前的铁栅栏上。年轻人拼命想挣脱开,斯考特顶住他不放。须臾,里克·汤姆斯由于体力不支,停止了反抗。他气喘吁吁,因寒冷和毒瘾作孽而瑟瑟发抖。
“别紧张,小伙子,别紧张,”斯考特说。“我们不想找麻烦。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缉毒部门的。”
“你们怎么认识我?谁派你们来的?是他?”
“没人派我们来。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当事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里克·汤姆斯向他们瞪着眼睛。“需要我的帮助?笑话。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他又打量了他俩几眼,说:“不是他派你们来的,是不是?”
“他是谁?”斯考特疑惑地问。
“他。她父亲。”
“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
“对,是他,”里克·汤姆斯满怀怨恨地说。“拿走了我的东西。我所有的东西。其实才有多少。只是出示了那么一份法律文件,就把所有东西都拉走了。我要是没朋友,非露宿街头不可。”
“里克,想不想来杯咖啡?吃点喝点什么?”
“早饭吃完了还没进过食呢,”里克说。
第六大道有一个昼夜营业的低档小餐厅。他们三人坐在一张铺着塑料布的小餐桌旁。里克狼吞虎咽地吃着,显然几天之内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斯考特则趁机问他问题,里克回答着,有时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有时灌下一大口热咖啡才开口回答。
“里克,克劳迪亚生病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就在那儿,”里克答道,“她需要我,我不能离开她。”
“可送她去医院的是她妈妈,”凯特说。
“没错,”里克说。“她想见她妈妈。我想要是一个人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