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大三粗的教官指着我们说:“笑毛笑,坐得那么不规范,还有脸笑!”
最前排的一个同学说:“教官,那你示范一下该怎么坐吧。”
只见教官毫不谦虚地开始示范,他提了一下裤裆说:“你们看,我现在是站着,有没错?等一下我就会坐着了。”
杀菌皂在我耳边嘀咕:“完全讲的是废话。”
教官又说:“你们这群娃娃坐下去都娘里娘气的,有没有?你们看我,不仅动作迅速,而且不用扶地,直接双脚一交叉吧唧一声就坐下去了。”然后教官果然按他描述的那样坐下去了。
我们全都目瞪口呆,非常佩服他这样坐下去屁股怎么不开花,于是一致要求教官再表演一次。教官于是又表演了一次。我们屡看不爽,还要求教官表演。教官非常享受这种万民崇拜的感觉,于是应我们的强烈要求爬起来坐下去爬起来坐下去一共表演了七八次。
这时林导穿着高跟鞋走来了,她见我们全都high(意为兴高采烈、激情万丈)得不得了,于是也想看一看教官的精彩表演。教官摆着手说:“不成不成,我都示范了不下十遍了,骨头都要散了。”
林导含情脉脉地看着教官又开始发起她的发嗲攻势:“教官,你再示范一遍嘛,我的学生都还没学会呀,大家说是不是?”
教官受不了林导的眼神攻势,于是答应最后再示范一遍,并且声明这是最后一遍。我们赶紧鼓掌。教官气喘吁吁地说:“你们注意看了,我先站直了,然后我、我双脚再交叉,我交叉,哎耶腿还发软?一定是刚才做太多了。好,好的,交叉以后我就……”
“坐!”教官正要坐下去的那一刹那林导喊了起来,估计就是被这一声喊坏的,破了教官的元气,我们只听非常响的一声扑通,就知道坏了坏了,教官的骨盆碎了。
“哎哟!哎哟喂!排长,我我……”教官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大喊排长来救命,随后他就被两个士兵给抬出去了——果真是最后一次。
太高说:“这么疼,估计盆腔碎了。”
我问太高:“那他以后会得后遗症吗?”
太高想了想:“我也不太懂,估计会得盆腔炎吧!”
就在教官被抬走不久,台上开始讲话了。大喇叭共有两个,模拟左右双声道。不幸的是校方模拟失误,于是左边那个喇叭扩出的是大会讲话的声音,而右边的喇叭估计搭错电线,把广播扩了出来,还是一个音乐频道。我坐在右边,于是整场动员会我是在腾格尔“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耶!”(中国当代民族歌唱家腾格尔《天堂》的歌词)之中悠闲地度过的。给我们讲话的军人可能讲得过于激动,完全没发现还有音乐声,他从去年在福建大学的军训一直讲到1941年的反扫荡,然后把二者联系起来做了一个总结:没有军人就没有一切。态度坚定,语气猛烈,比当年人们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还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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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幕 开动员大会(2)
听歌会期间,我也做了个总结,不过不是对我党我军的总结,而是对足球场草坪的总结。
记得以前看世界杯时,除了看人,我就看草地,我对那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非常痴迷,痴迷程度甚至超越我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里对中国队的痴迷。我当时就在想,铺在世界杯的是什么圣草啊,不仅经得起每个国家的臭脚践踏,而且还经得起球员的唾液和尿液羞辱场地我好像记得当时在电视里看到哪个国家的球员确实跪在草坪上撒尿来着。后来我把这个问题带到我那个考上北大的同学家里去请教他,我是虔诚请教的,结果被他笑为###,他说人家那草皮是特别培育的,踢的时候就把它们一片片像地毯一样铺上去,踢完了就把它们卷走,多少按每平方多少美元来出售。然后我就呆他家看球赛,忘了那天是什么队对什么队了,反正是一黑人,一个臭脚,没把球射进球门,倒把一块草皮直接掀飞了,看得我肉疼,心想一平方美元就这么给飞了。
你说这么贵的草皮,我们学校有可能养得起吗?我们学校那么抠门,能免费培育那些臭脚都算是个奇迹了,怎么可能花钱去买草皮呢?
于是我趁没人注意,想偷偷伸手去拔一根草来搞科研,不料草像有千军之力,像四大金刚附体,怎么拔都拔不起来。我心暗叹:好草!
我又环顾四周,发现仍然没人注意到我,于是毅然拿出我们宿舍的钥匙准备做切割运动。可是奇迹又发生了,这草似生了骨头,似练了铜墙铁壁,任凭我怎么割都割不下来。
但是我不能气馁,作为一名没考上好大学的共青团员,我不能气馁。按我们领导的说法,如果我们放弃了自己,就一切真的你爷爷的完了。我要向靠自学走进大学的居里夫人④学习,我要向大学辍学了都能成为全球首富的比尔·盖茨学习,所以我低下我那近视的眼睛,这一低简直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研究结论立马出来了:人造草!——看来世上的很多事不是它难,而是你过早就放弃了。
我接着开动脑筋,我想既然草是假的,那还需要真泥吗?于是我把眼睛放得更低,拨开草根,戳进食指细细感受,结论又出来了:人造泥!一地都是橡胶颗粒!
动员大会结束之后,我逢人便说科研心得,没料到有人比我还###,竟然会说:“假草啊?我还一直以为他们铺了绿毯子呢!”
福州别看它不是非洲,其实热起来不比非洲好多少。寝室里没有空调,所以每天中午那个热劲一上来,每个人都热得跟只狗一样不停地吐舌头。昨天报纸还说前天有几个外地民工在福州被热死了,是“死亡”的“死”。多可怕啊。
大热的中午睡午觉是件很辛苦的事,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床都湿了。所以有的人干脆脱光了睡,不知道女生宿舍是不是也有这么激情的睡法。反正我不睡午觉,坐着干吹电风扇。林导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那时我正好去了趟厕所,还在厕所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我赶紧跑回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我们的林导呆呆地站在门口蒙着眼睛,脸都红了。凶手是三精,他那时正好脱了个精光躺在床上,屁股对着大门,林导一进来就看到这个要打马赛克的画面,不尖叫才怪。可是我觉得吃亏的是三精才对。
林导丢下一句“下午两点到逸夫馆开会”的话就跑了。我们发现三精居然睡得纹丝不动,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光了。
下午三精起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我们哭诉他的童子之身不纯洁了。然而听说又可以去逸夫馆吹冷气,开心得大喊大叫:“啊!姨夫(逸夫,下同)!我害喜你(爱死你,下同)啦!”可见三精这个小闽南人的神经,比常人大条一点。
下午的阳光非常强烈,然而我们坐在馆内不必管外面死活。
下午要上军训理论课,全体观看录像学习军训要领。馆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没睡午觉的以及没睡好午觉的这时候全都在呼呼大睡。鼾声渐起,此起彼伏,就像海浪一般,哗啦哗啦作响(估计包括了流口水的声音)。
第7幕 开动员大会(3)
教官非常气愤,下了狠心要一个一个排查,他拿支手电筒,哪里响就往哪里照,一照到睡觉的就走过去把对方拍醒,下手非常重,能把美梦中的人拍得像触电一样跳起来,看来教官在军队里一定练过铁砂掌(又名黑砂掌,练法得仰仗药力,且须注意运气,该功属阳刚之劲)。
这种理论课其实是非常无聊的,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跟它媲美,那就是中学的政治课。所以我也睡着了。但我一直睡不安稳,耳朵边不断听到啪啪啪的掌声,害我梦到自己变成少林和尚,正在跟灭绝师太(金庸武侠的经典人物,武功极高,性情极刚,出手极狠,毫不容情,但同时坚持一代宗师的风度,不肯占任何便宜,即使本人生命受危,也可以置之不理。)奋力对打,而且还挨了她一掌,然后又被师太踹了一脚。这个时候欧阳锋也跑进我的梦里,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好啊,你敢打我老婆!”我说灭绝师太什么时候变成你老婆啦?欧阳锋说你少啰嗦,接我一招,然后就变成一只癞蛤蟆。我被吓醒了,并不是被欧阳锋变的大蛤蟆吓醒,而是被灭绝师太在我的梦中开始脱衣服吓醒。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皮肤坑坑洼洼的“蛤蟆”在跟我做facetoface。我应激性地把头往后一靠,方才看清眼前的妖怪原来就是教官。长着一脸麻子的教官假惺惺地问我:“同学,要不要被子?”我气愤地说:“不要!”说得很用力,口水喷得很均匀,连教官的眼里都进了我的口水。他大叫一声,然后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走掉了。这个教官最没事找事做,别的教官都在跟着睡大觉,就他跟祖国边防士兵一样,连一只苍蝇都不肯放过,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管家婆”。
管家婆走了以后我们接着睡。三精由于中午睡得太饱此时没有睡意,于是我们派他认真看电影,回去再跟我们传授学习心得。
我又睡了一阵,忽然听到三精的笑声直入我梦乡。搞笑的是,梦里的灭绝师太还问了一句“何方高人?”然后就消失了,因为我醒了。我们都醒了。三精笑得捶胸跺脚,指着大银幕浑身乱抖,我们一看也乐得人仰马翻的。在此要先交代一下我们逸夫馆的电影幕布:幕布由于使用多年,左上方和右下方都各破了一个大洞。此时的画面是这样的:一个站在右边的男人正把一杆枪庄严地交到站在左边的女人手上。这本来没什么好笑的,可要怪就怪那两个洞破得真不是地方,画面上,男人的要害部位破了一个口子,女人的一边胸口也破了一个口子。这时,不知是哪个捣蛋的人在底下配音了:
配音一:(女)看什么看,死色狼!
配音二:(男)……你不也看我的……了吗?
经过配音之后画面就变得非常猥亵。这个画面要是一闪了之也好,可偏偏就是不切换掉,而且镜头还故意慢悠悠地摇着。我们几千人都笑得死去活来的。
连长很生气,多次起身示意大家安静,未果。最后连长气急败坏地带着他的口音吼道:“惠夹惠夹!布侃了!(回家回家!不看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从逸夫馆走出来的时候竟然已是傍晚,太阳正在漫不经心地落山。我忽然想到老家小城的傍晚,炊烟袅袅婷婷,铁路蜿蜿蜒蜒,路上走着不怎么匆忙的行人,河边一片霞光的景色。忽然心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原来这就是思乡啊。我第一次明白到。
教官留话,今晚要搞内务大统一,所以会不定时地过来检查,不合格的宿舍要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保密。教官的广告语就是:买我一个关子,你不亏。
一吃过晚饭,我们就回去开始破坏一屋子的凌乱美。对于男生而言,好好的日常生活要受军事化管理简直没有天理。但我们听说女生的宿舍比男生的还乱,男生懒归懒,但仅仅是懒在不去思考“乱”的概念,而女生一旦懒起来就很可怕,会搞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那种乱是成心的,女人心海底针啊,一旦跟你成心起来就知道有多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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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幕 开动员大会(4)
时钟敲了七下,教官踱着步子而来,一来就挑我们的刺,他啧啧啧地说:“啧啧啧!看看,看看,一屋子的大男人,洗脸还用什么奶!”这个教官不是讨厌的管家婆,也不是那个骨盆碎裂的家伙,他是一个瘦瘦小小的江西人,个比我们都矮,我怀疑他是不是未成年,但因为是军人,所以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就令人敬佩的气质。
三精介绍说:“这叫洗面奶。”
教官随便挑了一瓶看了看:“我还不知道它叫洗面奶?像我们在部队的时候洗脸就用清水,冬天也不用温的,唰唰拍几下就好,雷厉风行,像个爷们,你们这群娘们!”
杀菌皂故意阴阳怪气地问教官:“哥儿您还没结婚吧?”
教官反问杀菌皂:“你结婚啦?”
杀菌皂说:“我是说,这没结婚的男人就更应该注重保养了,这是基本的礼仪,是对他人的尊重,不是爷们娘们的问题,懂?现在的女人,哪个不喜欢干干净净的男人啊,你以为满面油光那就叫爷们啊?要是因为脸没洗干净错过了一世好姻缘,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教官别过脸:“放屁,我的脸一向很干净!”
太高俯视着教官的那张脸,就一个字:“油。”
教官慌张问:“油什么?”
“我说您的脸忒油!这样的脸最容易长小疙瘩,接吻的时候油还能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