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衣衫褴褛的艾德里安娜母子,法官几经思考,始终不能举起手中的法槌。
“证据确凿,希望法官大人立即宣判”酒店老板开始显得有点不耐烦。
观众席上哗声大作,旁听者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终于,法官站了起来。庄严地扫视了一遍所有在场的人之后,拿起法槌。
“笃”地一声响,法槌清脆而坚定地敲在审判庭的桌上。
“我现在宣判”法官缓缓地说“这位母亲偷盗面包和火腿应该判罚一美元,但造成盗窃行为的根源是无法逃避的饥饿。面对饥饿的母亲和孩子,我想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应感到羞愧,因为这是全社会造成的过错。作为公正的代言人,我首先接受惩罚。”说完,法官走到艾德里安娜面前,掏出一美元递到艾德里安娜手里。
法庭上顿时鸦雀无声。全场人的眼神都凝聚在法官递出一美元的手上。
“我抗议”酒店老板站起来大声叫嚷。然而,叫嚷声立即被嘘声和口哨声淹没。
观众席上一位老者默默起身把一美元放到被告席,一位妇女也拿出一美元放到艾德里安娜面前,一个孩子也把一美元交到艾德里安娜七岁儿子的手里……
“你可以走了!”法官对艾德里安娜说。
在全场人的注目下,艾德里安娜拿起面前的美元,拥着儿子走出法庭。
这时,法庭内所有观众都站了起来,雷鸣般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经久不息。
盗窃,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是,人饿了,当然也需要面包,冷了,当然也需要衣服。惩罚盗窃是公正,惩罚盗窃的根源却是更广意义上的公正,更广意义上的公正就是所有人得到应有的审判。在这个世界上,饥饿和寒冷,法律也许无法解决。然而,赋予法律更广意义上的公正,这一点我们应该是能够做到的。
人生的诺亚方舟
张世普
有一名15岁的男孩,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然而仅仅是一次考试失利,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次偶然的接触网络游戏他开始沉溺其中,从此改变了他的生活。含苞欲放的季节,就这样一天一天消耗在网络游戏中。母亲找来了一个又一个心理医生,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是孩子依然迷恋于网络游戏无法自拔。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丧失了信心,认为这个男孩已经无药可救。
然而母亲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孩子就将万劫不复。几经辗转,母亲打听到武汉一家著名的网瘾戒除中心,就带着儿子赶到那里。经过专家仔细分析研究,用幻灯片为孩子精心设计了一个名为“末日之旅”的游戏:世界末日到来,山崩地裂,洪水肆虐,而孩子只有一艘能容纳生命中最重要的九样东西的小船。
在专家们一再催促下,男孩最终决定带上小船以及九个人和物:电脑、母亲……鞋子、足球、朋友、水、食物。游戏开始了,航行中,小船遇到了暴雨,男孩必须要把一样东西丢入大海,否则船就会沉没。对游戏并不太在意的男孩,首先毫不犹豫地扔掉鞋子。刚开始孩子觉得没什么,可是随着场景逼真的变幻与游戏的进行,飓风、海啸、地震,一次又一次把孩子推到抉择关头。
男孩渐渐地被游戏情节感染,开始下意识地去思考、反思,迟疑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与摇摆不定的小舟上,男孩不断抛弃了那些他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先是足球,然后是水和食物。慢慢地,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之后,孩子丢掉的东西开始涉及到生命,在逼真的游戏场景里,孩子的做出选择也越来越艰难。
船碰到礁石上碎了,可是孩子只有两只手,只能救一个人,其他的无法顾及。孩子哽咽了,面对生命,他无从选择。专家告诉孩子必须抉择。这时,孩子清晰地回忆起有生以来的点点滴滴,开始号啕大哭,完全不能自已。无法回避的灾难把他内心深处压抑得最深沉的真情呼唤了出来。
这时候,对这名15岁的男孩来说一切都不再重要,最终他选择了只能选择的惟一:母亲。在生与死的面前,曾经似乎离了电脑就不知怎么生活的男孩突然发现,电脑并不那么重要,除此之外,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男孩得救了,辍学一年之后重新回到学校。专家说:能拯救这名男孩的只有他的母亲,我们仅仅是帮助孩子最终认识到什么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
那位母亲才是男孩人生中真正的诺亚方舟。
一堂生死课
张世普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2005年6月10日下午),小镇上一家小学(黑龙江沙兰镇中心小学)的老师和学生们正在学校里上课,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悄悄向他们逼近。
15时,天下起大雨。当时是下午第二节课,四年级一班教室里一位女教师正在上语文课。看到外边雨很大,就让学生早点回家。然而学生背着书包刚出门,女教师突然发现操场涌进大股水流。
女教师心头一颤,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是她却镇定地对孩子们说:快回来,老师有事情安排。因为她知道学校处于全镇的低洼处,校门正对着河岸,孩子们无路可逃。学生们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纷纷跑回教室。
大水不久漫进教室,女教师让学生们拽着凳子站到桌子上。水面越涨越高,浮力使桌子开始左右摇摆。女教师又大声说:同学们别紧张,每人抓住一样东西别放手。水深很快超过了孩子们的身高,双脚离地的孩子们抱着桌椅开始哭叫。这时,女教师竭尽全力地连续呼喊:千万别乱###喊,保持体力,一定要坚持住,救援的叔叔阿姨一会就来。在女教师的呼喊声中,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就这样女教师与孩子们在洪水里一秒钟、一秒钟的苦苦支撑。
2个小时之后,大水开始退去,救援队伍陆续赶到。女教师和她的学生都安然获救。
灾难终于过去,太阳重新升起。然而小学洪灾的现场,救援人员发现了105名孩子的遗体,很多教室白墙上留下了抓挠的痕迹和手印,是孤立无助、无可攀缘的孩子们在被洪水吞没之前,在挣扎中留下的最后的求生痕迹。那场面沉重得令人窒息,凄凉得让人心碎。面对洪水,孩子们没有想到去寻找教室内触手可及的桌椅。
此次洪水,被专家认为是一场典型的百年不遇的、人力无法抗拒的天灾。但是毫无疑问,如果孩子们能正确自救,那么丧生在这次洪水中的孩子会很少。
灾难给孩子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一名四年级一班的学生在日记中这样写道:老师陪我们一起泡在水里,她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要惊慌,抓住一样东西别放手,老师在你们身边。再遇到洪水,我就抱紧着一样能漂的东西往高处走。
那位女教师叫沙宪晶,年仅27岁。在巨大的灾难中,她给包括学生在内的全社会上了一课,让大家学到了一个简单之极却又在大学里也不容易学会的道理:面对灾难,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机会;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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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布鞋母亲的胃
周海亮
一位朋友童年时,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他告诉我,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了父亲的一双布鞋。
朋友老家在鲁西南,一个平常都吃不饱饭的贫困山村,何况全国人都挨饿的那三年?朋友说他记事比较早,在那三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每天要做的惟一事情,就是寻找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嘴里塞。槐树叶吃光了吃槐树皮,草根吃光了吃观音土。观音土不能消化,把他的肚子涨成半透明的皮球。可是,在那样的年月,即使可以勉强吞咽下去的东西,也是那么少。朋友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饿得突然昏厥过去。而朋友那时候,还是一个孩子。
朋友的父亲在公社的粮库工作。有一阵子,粮库里有一堆玉米,是响应号召,留着备战用的。饥肠辘辘的父亲守着散发着清香的玉米,念着骨瘦如柴甚至奄奄一息的妻儿。有几次他动了偷的心思,毕竟,生命与廉耻比起来,更多人会选择前者。但朋友的父亲说,那是公家的东西,即使我饿死了,也不去拿。
可是他最终还是对那堆粮食下手了。确切说是下脚。他穿着一双很大的布鞋,要下班时,他会围着那堆玉米转一圈,用脚在玉米堆上踢两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家。他的步子迈得很扎实,看不出任何不自然。可是他知道,那鞋子里面,硌得他双脚疼痛难忍的,是几粒或者十几粒玉米。回了家,他把鞋子脱下,把玉米洗净,捣碎,放进锅里煮两碗稀粥。朋友的母亲和朋友趴在锅沿贪婪地闻着玉米的香味,那是两张幸福的脸。
这时朋友的父亲会坐在一旁,往自己的脚上抹着草木灰。他的表情非常痛苦。这痛苦因了磨出血泡甚至磨出鲜血的脚掌,更因了内心的羞愧和不安。他知道这是偷窃,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可以允许自己被饿死,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儿被饿死。朋友的父亲在那三年的黄昏里,总是痛苦着表情走路。他的鞋子里,总会多出几粒或者十几粒玉米、高梁、小麦、黄豆……这些微不足道的粮食,救活了朋友以及朋友的母亲。
朋友说,他小时候认为最亲切的东西,就是父亲的双脚和那双破旧的布鞋。那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那双脚,那双鞋,经常令我的朋友垂涎三尺。
饥荒终于过去,他们终于不必天天面对死亡。可是他的父亲,却没能熬过来。冬天回家的路上,父亲走在河边,竟然跌进了冰河。朋友说或许是他的父亲饿晕了,或许被磨出鲜血的双脚让父亲站立不稳,总之父亲一头栽进了冰河,就匆匆地去了。直到死,他的父亲,都没能吃过一顿饱饭。
朋友那天一直在呜咽。他喝了很多酒。他说多年后,他替父亲偿还了公社里的粮食,还了父亲的心债;可是,面对死去的父亲,他将永远无法偿还自己的心债。
朋友走后,我想起另外一个故事。故事是莫言讲的,发生在山东高密东北乡。
也是三年困难时期,村子里有一位妇女,给生产队推磨。家里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婆婆,全都饿得奄奄一息。万般无奈之下,她开始偷吃磨道上的生粮食。只是囫囵吞下去,并不嚼。回了家,赶紧拿一个盛满清水的瓦罐,然后取一只筷子深深探进自己的喉咙,将那些未及消化的粮食吐出来,给婆婆和孩子们煮粥。后来她吐得熟练了,不再需要筷子探喉,面前只需放一个瓦罐,就可以把胃里的粮食全部吐出。正是这些粮食,让婆婆和孩子们,熬过了最艰苦的三年。
她也熬过了那三年。她比朋友的父亲要幸运得多。可是,在她的后半生,在完全可以吃饱饭的情况下,这个习惯却依然延续。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瓦罐,她就会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净。她试图抑制,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当她的儿女们可以吃饱了,她的胃,可能仍是空的——因为她看到了瓦罐。
我不知道应该形容他们伟大,还是卑贱?回想我的童年,应该是幸福的。既没有眼巴巴盼着父亲布鞋里的几粒粮食,也没有等着母亲从她的胃里吐出粮食然后下锅。可是我相信,假如我生在那个年代,他们肯定会这么做。并且,我相信世上的绝大多数父母,都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是父母,那是他们的本能。
你是怎么长大的?也许你长大的过程远没有那么艰难和惨烈,但是请你相信,假如你生在那个时代的贫苦乡村,假如你有一位看守粮库的父亲或者在生产队推磨的母亲,那么,支撑你长大的,将必定是父亲鞋子里沾着鲜血的玉米或者母亲胃里尚未来得及消化的黄豆。
请爱他们吧。
手指上的眼睛
周海亮
她从没有见过光明。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不肯相信人人生来都是公平的。
当然更不可能进过学校,她小的时候,那里还没有盲校。可是这并不等于她没有读过书。父亲会读书给她听,又抓着她的手,教她认识盲文。当然是超乎寻常的艰难,现在回忆起那一段日子,她常常说,好在我没有放弃。
她知道父亲有着高高的个子和微驼的后背,突出的喉结和俊挺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和轮廓分明的脸膛。这一切,都是她用手摸出来的。父亲在很远的山村小学教书,到周六晚上,就会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五十里山路赶回来。每到那天下午,她都会坐在院子里盼她的父亲。她安静地坐在木椅上,落日的余晖将她镀上一圈金黄,突然,叮铃铃,街上有车铃响了,她就站起来,扶着墙走到门口,迎接她的父亲。她知道那是父亲。父亲会把车铃摇出独有且悦耳动听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