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禄说:“我就是当王八,也要当一个明明白白的王八。我不是威胁你,我说到做到,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我再不说什么了。”
浩禄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用被子蒙了头,一个人睡下了。向明玉拥着她闺中的那床棉被,一个人独自坐在夜的寒气里。她伸出手来试图把浩禄的被子打开,她想钻进去。浩禄却制止道:“你再这样,我就到旁边去借宿了。”
如果浩禄出去借宿,那么他俩之间的秘密便会传播开去,会成为全厂人的笑话,所以向明玉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过了好大一会,浩禄听到她在嘤嘤地哭泣。虽然浩禄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是她欺骗了他,便不能不感到气愤,甚至开始后悔这桩婚姻。在结婚之前浩禄想尝鲜她还装出圣女的矜持,却不知道她像早已开坛的酒,芬芳已经散尽。浩禄又想起覃怡红来,清江边月圆之夜的覃怡红,绝对不会是向明玉这种情状。所以浩禄绝对不能原谅向明玉,绝不能原谅她对于他的欺骗,哪怕她是个正式工。
后来浩禄睡熟了,一直到黎明时分才醒来,还听到向明玉在轻轻地抽泣,她还是昨晚的那个样子,独自拥了被子坐在那里。浩禄厌恶地说:“你别哭了,你为什么就专门要欺骗我这个临时工呢,怎么就不找像李和平那样的正式工欺骗欺骗呢?”
向明玉伤心地说:“你别这样说,从学生时代你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就梦想着长大后嫁给你。”
浩禄冷冷地笑道:“笑话,可笑至极。你不是喜欢我吧——也许看我是临时工,会对你的过去就忍让了?我偏不,我说了,我当临时工在单位就受够了委屈,在婚姻里面我绝对不能再忍受如此羞辱。”
浩禄还说:“说到底你的一块处女膜根本没什么,迟早是要破的,但你欺骗了我却是大事,而且到现在你还不肯交待。如果你向我解释清楚了,或许我会根据情节来决定是否原谅你。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向明玉坐直了身子:“我永远是这句话:我是清白的。”
浩禄把堵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是不是马必贵把你怎么了?”
听到这话向明玉浑身一震,可是向明玉此时已经决心不让浩禄知道这些了,她淡淡地说:“你不要瞎猜什么,我不喜欢看一个男人这样子。你只要知道我是清白的就行了。”
看向明玉这么镇定的样子,浩禄心里漫起了一丝疑惑,难道是我错了?委屈她了?她真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但是,这一丝犹豫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浩禄始终放不下她的初夜不见红这个事实。从此浩禄不再碰向明玉一下,而且还不断地拿比刀锋还寒光闪闪的语句来戳伤她。浩禄本来就是所谓的“才子”,所以他的那些话层出不穷才华横溢入木三分,那些话总能刺在向明玉最痛的部位,让她哆嗦,让她喘不过气来。这样过了###个夜晚。浩禄相信这样的夜晚是令人窒息的,是格外难熬、格外漫长的,她甚至没有办法躲开这些,因为他们请了十天婚假,她又没别的地方可去,甚至也没有心情到别的工友的房间里串串门,不能出去放放风,换一口新鲜空气,而必得呆在这间寒室里。这些个晚上她绝对没有停止过思想斗争,她连续这么多通宵不能入睡。虽然有婚假,但她白天要起来做饭洗衣,朋友们来串门她还得强装出笑脸,装出新婚燕尔的快乐,这样的折磨让人怎么受得了?如果我是她,我也快要垮下来了。有时候浩禄想,人类的婚姻就是这样一个笼子,在这个笼子里男人女人间的战争硝烟弥漫,从来不会间断,永远纠缠不清,要从这个笼子里走出去除非婚姻破碎。可是婚姻的破碎是更深的黑暗。
第三章 玉殒香消(7)
4
浩禄一点儿跟向明玉做爱的兴趣都提不起来,想到要跟她做爱他就会像嗓子眼儿里堵进了一只苍蝇一样的反胃。浩禄想,我现在还在蜜月中吗?跟新婚妻子各睡一头,我都怀疑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婚假结束后浩禄到办公室里来上班,慕容聪开着玩笑说:“看你这几天眼圈发黑,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是不是大伤了元气?”她笑道:“新婚都是这样的,否则怎么叫蜜月呢?我得给向明玉说说,这小蹄子不知道爱惜男人哩。”
浩禄苦笑了一下,心想,她哪里知道我们的蜜月是怎么度过的。
黑色的蜜月呵。
慕容聪转了话题说:“厂长范勇要在县城里接待郑州华夏药品批发公司的一位总经理,偏偏供销科这两天业务员都出去了,只好临时拉你的差,由你陪范勇厂长参加一下接待,我当然也在场。”办公室的工作常常被称为“万金油”,所以浩禄除了写材料和搞宣传外,也还常被临时抓差。所以浩禄对慕容聪说:“好吧我去。”
慕容聪主任现在自己学会了驾驶,这会儿她亲自开着北京吉普到县招待所去,范勇坐在前排。一路上慕容聪讲了好几个荤段子,话题总是不离男人女人脐下三寸之地,浩禄不知道她竟是这方面的高手,感觉到她是在范勇厂长面前故意骚情。虽然她总是把话题指向浩禄这个“蜜月”人士,但浩禄感到范勇厂长听了也有些坐不住的意思了。
到了县招待所,那位华夏公司的总经理王威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们。王威是厂里的老客户,从药厂开工不久就开始经销巴山县制药厂的产品,跟范厂长和慕容聪都熟悉。这次跟他同来的有一位青年女子,王威介绍说是他的公关部长张小姐。范勇们于是请王威两人到招待所一个豪华包间里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张小姐异常热情地跟范厂长喝酒,范厂长酒量有限,而那张小姐简直就是海量,又格外会劝酒,把人往死里灌。眼看范厂长有了八分醉意,说话舌头有些转不过弯了,浩禄暗暗地替范厂长着急。于是冒着自己醉倒的危险想给范厂长代酒,可那张小姐坚决不答应:“说男人不能替你代酒,如果你们同来的女同志愿意带酒,我还是可以网开一面的。”浩禄嚷道:“这是为什么?不给我保护厂长的机会呵?”张小姐说:“因为我是女人嘛,所以给范厂长带酒的也只能是女人,这样才对等。”于是慕容聪说:“行,我来代酒。”于是她跟张小姐一气喝了三杯,张小姐还精神焕发,而慕容聪主任已经伏在桌子上,喊她也不答应了。吃饭结束的时候,药厂这一方除了浩禄稍微清醒以外,那两位都已经喝高了。
眼看着慕容聪不能驾车回去,于是浩禄让招待所开了两间房,浩禄跟范厂长住一间,慕容聪住一间。浩禄跟范厂长进了房间,到房间里后他反而清醒了,洗了淋浴,然后坐在床上抽烟,很兴奋地跟浩禄讲话。浩禄惊奇地说:“范厂长,原来你没醉呵?”他哈哈地一笑说:“商场如战场,哪能不留一手呢,特别是我当一把手,常常要做出一些重大决策,绝不能在喝酒这样的事情上误事的,所以有时候宁肯喝酒装孬。”浩禄暗暗地佩服范厂长的定力。
范勇问浩禄:“浩禄,你也是看着制药厂成长的,你觉得我们厂里的工作做得怎么样?”浩禄真心实意地说:“点火不到一年时间,但看起来企业运行是很健康的,据说每个月赢利可以达到五六万,在县属企业里是最好水平吧?范厂长领导有方,大家有目共睹的,职工们都觉得跟着范厂长有奔头,有希望。”范厂长笑了,看起来他对浩禄的话是满意的,但他却说:“不光捡好听的说,你说说批评意见,这样对企业发展才有利。还有,职工们都有些什么要求?”浩禄说:“要说愿望嘛,主要是职工的住房建设可能有些滞后,招的那批青工现在差不多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了,陆续要结婚生子,光是住集体宿舍也是个问题嘛。企业赢利后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把职工的住房当着福利建设的重点问题予以考虑。再就是厂里技术力量还是薄弱,应该加强职工的外出培训和学习,不断提高职工的素质。”浩禄在范勇的鼓励下大胆地说了两条,有些激动,也有些脸红的感觉——其实他也没有认真思考,这些话都是临时随口说出来的。他又说:“其实我是多话,严格地说我是一个临时工,这话事情跟我都关系不大的。”范勇真诚地说:“你的建议都很好,其实我也在考虑这些问题。我们已经有了一百多万元的积累,我准备把这些钱拿来改善职工住房。不够的钱还可以贷款周转一下嘛。对了,可以让胡周银厂长管基建,把这个事迅速做起来。职工素质的提高也是当务之急。对了,浩禄,说实话我没有把你当临时工对待,你也是###级的人物了,对厂里的情况都很清楚,而且跟向明玉结婚了,所以你在我们厂更不要把自己当外人,只不过等户口问题解决后,我就可以把你安排得更好一些。你说是吗?对了,我还得告诉你一个情况,向明玉的班长当得不错,我们企业里妇女干部不多,要抓紧培养,所以我打算提议把向明玉提拔成车间副主任,这两天就会开会研究一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玉殒香消(8)
向明玉面临提拔,浩禄当然为她高兴;但是一方面浩禄会更加自惭形秽。浩禄这一瞬间的思绪颇为微妙。但不管怎么说,范勇的这番话,总还是让浩禄感到十分亲切。范勇对向明玉的关照也就是对他田浩禄的关照,再说范勇也没有瞧不起他田浩禄,没把他当外人,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而且他觉得范勇很有气度,能坦诚待人。于是浩禄的心,一下子跟范勇靠近了。
第二天上午,范勇跟王威签了一个销售三十万元药品的协议,其中有一个条款是要求他们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然后制药厂才发货,货到郑州他们验货后再付余款。于是王威当场开出了九万元的转账支票给制药厂。
回到厂里的当天下午,范勇厂长把浩禄叫到他的办公室里,略显不安地对浩禄说:“回厂后,我突然在自己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一个装有两千元钱的信封,而这显然不是我自己的。”范勇说,“我昨天到今天也没有接触别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王威他们悄悄塞进我的公文包里的。他们现在人已经走了,我也无法追上他们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上交给财务室。所以,这事儿我得给你说一声,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得给我当个见证人。”
领导的这些事情,浩禄本能地不想知道,知道得越多对越没有好处,但现在范勇把他叫去对他讲了这件事,想躲也已经躲不开了。他只好说:“我知道了,你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但浩禄心里想的是,这范厂长也真是的,两千元钱人不知鬼不觉的收下得了,何必要拿出来说事儿呢?比如胡周银副厂长,厂里职工私下对他议论的不少,说他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可哪里听说过他到财务室上交什么的事?后来范厂长拉上浩禄一道到财务室上交了这两千元。凭直觉来说,浩禄觉得范厂长真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好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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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阵子,向明玉的神情上恢复了正常。她当上了车间副主任,走马上任了,但仍然坚持每天早上起得早,把早饭给浩禄买回来放在床头,然后她才去上班。每天按时下班回来做好中餐和晚餐,如果浩禄回来迟了,她就一直不吃饭,要等到他回来一起吃。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得整整齐齐。老实说,有个女人的日子是很不一样的,它至少意味着舒适和温情吧,只是浩禄心里有疙瘩,提不起跟她做爱的兴趣。向明玉呢,也不急,脸色很平静,事实上她做好了这样过下去的长期打算。可是还在蜜月过后的一天她开始呕吐,她想才那么一次,难道怀上了?于是她悄悄地去做了尿检,呈阳性。于是她把化验单递给浩禄。
这颇让浩禄吃了一惊。他说:“我记得我们俩还只有过一次吧?”
她说:“是的,只有一次,但我真的怀上了。”
浩禄不大相信地说:“难道我是神枪手,百发百中?”
她说:“你就是神枪手嘛。”
这么说是千真万确,浩禄要当父亲了,而他却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个新的生命的到来,让浩禄的心里陡然有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回想前一段对向明玉的冷落,便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心里责备自己,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于是这天晚上浩禄主动地跟她睡到一个被窝里面,把手抚在她的乳房上,开始了探索之旅。向明玉很兴奋,用一种含混的声调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呢。”她轻轻地哼哼起来,眼神迷离。看到她这样一种状态,浩禄陡然阳刚起来,然后她用手示意浩禄可以行动了。于是浩禄伏到了她的身体上,像一头莽撞的小鹿那样想闯入到她的温热潮湿的洞穴里面去,可是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