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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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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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哇”地哭了起来,但是她的哭声却淹没在巨大的雷声里……
  5
  柴屋年久失修了,或者是因为今夜的风太大雨太狂,把屋顶的瓦片掀开了一些,暴雨从屋顶上漏进来,地上已经是一片水流。到处是雨漏,甚至浩禄的头顶上也有雨水漏下来,浩禄身上全被浇湿了。他伤痕累累,原先有些麻木的的痛楚现在陡然变得清晰和尖锐起来,禁不住浑身哆嗦,并轻轻地呻吟。
  民兵们都跑到教室里去了,那里不像柴屋里这么破烂,至少能避风雨。
  突然,门被推开了,全身被淋湿的向明玉闯了进来。
  她扑到浩禄的身上,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腹部,毫无顾忌地“哇哇”大哭着。
  浩禄愣住了,不知她为什么大哭?
  实在忍不住,便问她,你怎么啦?别哭啦!
  她这才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看浩禄,突然看到他被捆绑着的手臂,连忙三下五除二地帮他解开了绳索,从横梁上把他放了下来。
  浩禄浑身没有丝毫力气,但仍然强打起精神问她:“你这是做什么?你把我绳索解开,马必贵同意了吗?不然的话,他会怪罪于你的。”
  向明玉恢复了镇静的神色。她帮我搓揉着麻木了的胳膊,一边对浩禄说:“我已经说服马必贵放了你,同意你到县城当民工了。”
  浩禄不敢相信:“什么?他会发慈悲放了我?为什么?你怎么说服他的?”
  向明玉说:“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对了,我还让他给你写了一份介绍信。你拿着这份介绍信到民工团,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说着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用材料纸写成的介绍信,展开了,浩禄看到介绍信上面有许多水渍,马必贵歪歪扭扭的字迹却一眼就可以认出,末尾加盖着大队革委会的公章。
  浩禄接过了介绍信。向明玉又说:“我这里有十块钱,你拿上做路费。”说完将钱塞进他手中。
  终于能够离开盐阳了吗?不是做梦吧?浩禄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好痛!
  浩禄感到几分眩晕。这一刻,他真想上前拥抱一下向明玉,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突然想起了覃怡红,想起前天的婚礼。
  浩禄身上的确没有钱了。所以,向明玉给他路费,他只好接下了,他想以后有了钱再还给她就是。
  向明玉出神地看着浩禄,又说:“你连夜顺江往县城方向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碰到车就坐车,不要让马必贵反悔了再派民兵追上你。”
  浩禄不解地问:“我不能回家跟我妈告别一下吗?”
  向明玉说:“还是不回去的好——这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先冲出去再说。你妈那里,我去告诉她就是了。”
  浩禄点点头:“我走了,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向明玉抱着浩禄的行李袋塞进他手中,说:“快走吧,不啰嗦了。”
  于是,田浩禄提着行李袋,走出了盐阳小学。幸好此时骤雨已经初歇,只是路上仍满是水流和泥泞。他望着家的方向,“卟嗵”一声在泥水里跪了下来,心里说,妈,不孝儿子田浩禄来不及跟您告别,先走了,请您体谅儿子的难处。
  他走远了,转过身来回望,向明玉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仍然在雨水中目送着他,向他挥动着手臂。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浩禄出现在县城东郊、清江边上的白凤滩工地。他浑身无力,把被窝往铺板上随便一支,躺在那里便起不来了。朱舜听说浩禄来了,忙到他的工棚里来看望,关心地问,浩禄,怎么啦?累了?他用手摸了摸浩禄的额头,哟,发烫哩。走,让司机送你到县城看病。浩禄连忙说,您不用管,我只是累了,身体不适,过一晚上就会好。
  浩禄听到朱舜吩咐让食堂里的师傅给他煮一碗面条来。他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吃,可是他甚至没有力气来跟朱舜说不让煮面条。
  不多会,食堂师傅把一碗面条端到浩禄的床前,浩禄说,你端回去吧,我的确吃不下。
  晚上,浩禄觉得眼皮沉重,好睏呵,但或许是白凤滩的涛声太吵了,他睁着眼睛根本没有办法入睡。这一段他经历的点点滴滴,像是过电影一样的在我的眼前一遍遍地闪现,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直到工棚外天色发白,“滴滴哒哒,滴滴哒哒”起床号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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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阴差阳错(1)
1
  浩禄虽然是夷水区民工团的民工,但并不是那种下苦力的民工,而是全脱产蹲办公室的文书。浩禄没有带粮食来,但朱团长让他在伙食团先吃饭记账,等以后他有机会回区里给浩禄落实政策,参加生产队里分配,分配后再跟民工团结伙食账。
  尽管这一段时间心情坏透了,但全新的工作给浩禄带来了新奇感和力量,使他渐渐地振作起来。他存心做出一些成绩来,报答朱团长的知遇之恩。他每天挖空心思地采写民工团的新闻,贴了八分钱邮票往县广播电台投稿,电台里差不多每日都能采用“浩禄来稿”。
  只有晚上的时间,是属于浩禄自己的。多少次,他一个人徘徊在白凤滩的江边,看着从上游夷水区方向流淌而来的清江水,想念着远方的覃怡红。多少次,他曾跟覃怡红一起坐在江边,幸福地畅想未来,而现在,覃怡红已嫁作他人妇,浩禄坐在江边的礁石上,形单影只,像失偶的孤雁,独自哼唱着那些古老而忧伤的情歌:
  昨日与姐同过坪,风又吹来雨又淋。风又吹来撑不得伞,雨又淋来交不得情。人不害人天害人。
  生不丢来死不丢,抠砣泥巴捏头牛。泥牛放在田坎上,开口吃草也不丢。半路里丢郎短阳寿……
  有一天浩禄正在新办一个专栏,专栏的主题是“弘扬长征精神,工作争创一流”。当然这个主题是朱舜团长提出来的。
  原来,位于湖北西南部清江下游的巴山县,被一些民族学专家们认为是中国土家族的摇篮,同时也是著名的革命老苏区。廪君后裔的土家人,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大革命时期,贺龙同志六次来到这里发动起义,亲手点燃了革命烽火。一批早期革命党人受贺龙同志的指令,在县内创建了第一支以军为建制的少数民族革命武装——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这一时期,全县参加赤卫队的土、汉儿女达到一万三千人,为革命捐躯的烈士达到六千二百人,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清江以及清江两岸肥沃的土地。后来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由于执行错误路线而遭到失败,硕果仅存的十三名红军跟着贺龙走上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路,而从九死一生的长征路上幸存下来的仅有李华达一人。在经历了长征考验和大大小小数百次战斗之后,李华达虽然身上有八处枪伤留下的疤痕,而且是二等甲级残废,但他却顽强地活下来了,并一步步成长为解放军总参谋部办公厅副主任兼行政管理局局长,被授予少将军衔。
  朱舜告诉浩禄,李华达将军也像很多功绩卓著的将军一样,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他被下放到北京郊区大兴县的一个农场里劳动,一去就是十年。一九七五年邓小平复出以后,李华达将军才重获自由并官复原职。一九七六年春季李华达将军携夫人宋玲回过一次家乡,那一次他回县后听说家乡人民因“十年###”和人民公社体制的制约而仍然十分贫穷,很不满意,异常憋闷。当时县革委会负责同志为了接待好李华达将军,专门请某区革委会弄了一条四五斤重的娃娃鱼送到县招待所来。没想到,在接风宴上,将军拍了桌子,整个县城都被拍得为之一震。将军痛心疾首地说:“我们搞革命,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可现在仍然是一穷二百,财政不能自给不说,老百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穿的,我们的良心何在?我这个当官的回来了,你们搞这么些山珍野味倒是舍得动脑筋!你们说,我怎么吃得下去!你们说说看!”县革委会负责同志只好尴尬地换了几盘普通的家乡小菜,但李华达将军终于没有吃得下去,倒是在一餐饭之间流了三次眼泪。后来他听汇报说家乡盛产木瓜、独活、厚朴、黄莲、红栀、江边一碗水、七叶一枝花等名贵中草药,资源丰富,可以办一家制药厂以后,才兴趣盎然地与县革委会负责同志一起探讨办制药厂项目的事。后来回北京后,李华达将军便开始亲自为家乡跑制药厂项目。将军身体本来有病,但他担心岁月不饶人,一心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尽快为家乡人民办成一件事,所以利用自己的老战友有的还在位的关系,到处奔走呼号,为家乡争取项目。

第一章  阴差阳错(2)
朱团长介绍完基本情况,怎么发挥就是浩禄的事了。浩禄忙活了一阵子,便看见两辆黄色的北京吉普开进院子里,朱团长陪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从前面的车上跳下来,那个人穿着中山服,看起来很有派头的样子。后面下车的人都跟在他们的后面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中年人抬头看到有人在办专栏,便信步走到这边走来。
  那一行人已经走到浩禄面前了。这时朱团长忙向浩禄介绍说:“这是张副县长,工程建设部的指挥长。”呵,是张副县长!浩禄知道,张副县长为县制药厂的建设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他在浩禄的心目不仅威严,而且十分亲切。张副县长能够亲自来看他的专栏,他感到太荣幸。
  在浩禄走神的这一瞬间,张副县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并伸出手来跟他握手了。他连忙激动地跟张副县长握了手,并礼貌地说:“张县长您好。”张副县长亲切地说:“小伙子,办的什么专栏?我看看。”然后他专注地看了浩禄的刊头和发刊词,甚至念出声来:……一定要以李华达将军为榜样,发扬红军长征精神,不怕困难,奋勇拼搏,抢工期,抢时间,用优异的建设成就报答老将军对家乡人民的厚爱,把“四人帮”横行时期给国民经济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张副县长是县领导中跟李华达将军接触最多,最亲近的人,浩禄想,这些文字肯定能够触动他的心。果然,张副县长边看边点头,嗯,这个发刊词写得好,表达了我们全县人民共同的心声,很鼓舞人心哪。他很注意地看了浩禄一眼,问道:“小伙子,这都是你写的吗?”
  浩禄看了朱舜团长一眼,说:“是我写的,但我是根据我们朱团长的创意来写的。”
  浩禄没有贪朱团长之功,并且在张副县长面前称颂了他。浩禄注意到朱团长脸上有一种很阳光的神色。
  浩禄的话显然引起了张副县长的兴趣,他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我叫田浩禄,今年二十二岁啦。”
  “读了多少书?什么学历?”
  “我只有高中学历。”
  张副县长又关切地问:“是不是非农户口?”
  浩禄顿时觉得矮了一截,难为情地说:“我是农业户口哩。”
  张副县长挥挥手,不在意地说:“农业户口也不要紧,有能力就行。”他扭过头对朱团长说:“是不是呵?这小伙不错,我看是个才子嘛。”
  朱团长说:“张县长,县电台每天有我们夷水团的广播稿,都是他写的稿儿。”
  “好,好,”张副县长说:“我们要加快建设步伐,把‘十年###’的损失都夺回来,没有人才不行。其实人才是有的,只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关键是我们当领导的要善于发现人才,不拘一格用人才。老朱,过去我们老是强调户口问题,招工呀、提干呀什么的,都得是非农户口,限制得太僵死了,教条嘛!把好多有才有为的农村青年都拦在了门坎外面。这既不公平,也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舜赞同地说:“我也是这个看法,但现在的干部人事制度整个就是这样,光是您一个人也是没有办法扭转的哟。”
  “改革,我们要改革,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张副县长跟朱团长边说边进了夷水区民工团的办公室。
  张副县长跟朱团长说话,浩禄当然只有听的份儿,但这些话,是怎样地慰藉了他长期苦闷的心灵呵。他觉得张副县长这个人真好。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阴差阳错(3)
几天后,朱团长突然对他说:“浩禄,张副县长看中了你,要调你到县制药厂建设指挥部搞文书,你小子时来运转了。”
  太阳透过久久不散的阴霾照进了浩禄的心扉。他因意外的惊喜而一阵哆嗦,急问:“朱团长,您同意放人了吗?”
  朱团长说:“县长要人,我哪有不放的道理?人才嘛,又不是我的私有财产。再说,我还不是指望你小子好好地混,能混出个人模狗样!你收拾一下,下午就过去报到吧。”
  浩禄诚惶诚恐地说:“朱团长,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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