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联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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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联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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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严紧,万一有事出来,小姐那时懊悔迟了。”小姐听得愈加大怒道:“不要你管!谁许你在这里多说,我情愿选了去,与你无干。”两位夫人见小姐如此光景,便安慰媒婆道:“小姐心中不乐,所以如此。你们不要恼。”媒婆料事不成,就辞了出来,一头走,一头说道:“我们做了一世媒婆,不曾看见这个小姐。你不肯罢了,为何到嚷我们起来?”就加了许多言语来回复厉兵科,正是:

做媒全仗口,语语尽皆虚。

何况舒私愤,谗言讲是非。

厉兵科听了大怒道:“他不肯罢了,为何如此可恶?”又笑一笑道:“他要点去也不难。”就打发媒婆不提。

且说到了晚间,方公就送小姐过来,路上也不敢用鼓乐,直至家里,方才吹打。胡小姐竟是头巾儒衫,出来同拜花烛。故意把头门、二门都开了,让人来看。拜完了堂,照样送入房中。胡小姐把方小姐一看,但见他:

髻绾双龙,口堆五凤,珠围玉绕装成金屋之娇,雾縠霞帔拥出霓裳之舞。步沉香而无迹,不输潘妃;嫌脂粉以不施,休言虢国。旖旎似芙蓉泣露,蹁跹如杨柳迎风,果然一笑倾城,真是千金宦族。

胡小姐看了,暗暗道:“果然生得好!”因而想起闻生来,又怀着醋意。说我的姻缘被他僭了去,也倒郎才女貌,成了一对。心中甚是不乐。方小姐也偷眼把胡小姐一看,见他:

头带儒巾,身穿公服,头带儒巾姿容愈艳,身穿公服体态偏妍。摹拟潘安,似欲邀佳人之巢;依稀何晏,反尽扫虢国之妆。金屋佳人,权作玉堂学士;灯前白面,本来镜里红妆。

方小姐看了,忍不住要笑出来。只见胡小姐立起身来道:“此时可以还我本来面目了。”因向房内一个侍儿道:“你相公此时不知在哪里,到要我在此代劳。”过了一夜,次日早间,胡小姐虽然不乐,免不得先来拜方小姐。方小姐梳头未完,邬妈戏道:“新郎来了。”方小姐连忙立起身来,见胡小姐改了妆,愈觉十分标致。相邀坐下,就看方小姐梳头,笑道:“嫂嫂,画眉的不在,我权作张郎何如?”方小姐微微而笑。梳完了头一齐出来,坐了一会,相别回房。

方小姐就来回拜胡小姐,见他房中笔砚精良,琴书满架,晓得他好文墨,因说道:“久闻姑娘善于词赋,请教一二。”胡小姐道:“我们不过略识几字,那里比得嫂嫂大才?”方小姐道:“久仰林下之风,何必太谦,定要请教!”胡小姐只是不肯,原来胡小姐一则怀着醋意,不肯与他看;二则他的诗稿都是闻生动笔的,所以不肯拿出来。当不得方小姐坐定要看,胡小姐无奈,只得提笔来写道:

无意临鸦鬓,何心理兔毫。

方小姐见他写出两句诗来,他也提起笔来,续成道:

久知歌白雪,不肯向人操。

胡小姐见了道:“嫂嫂好说,果然看不得的,如今让我请教便是。”走起来,向集中翻了一会,恰好翻〔出〕那首夺闻生的回文诗来,不晓得是方小姐的,便道:“一首不通的回文诗,请教罢。”方小姐拿来一看,吃了一惊,恰好是自己的回文,心中想道:“我这诗一向不见了,后来在江中遇着闻生听见他念,疑心误夹在爹爹诗稿里,如今为何又在他身边?”问又不好问,只得赞道:“巧妙绝伦,不减苏惠兰。”只做看诗的模样,沉吟不已。胡小姐见他拿在手里只是沉思,便道:“甚么好诗,看他怎的?”方小姐也不回答,适值夫人来请,只得去了。回到房中,心下想道:“这首诗有些古怪,明明在闻郎身边,如何却落他手,又拿出来我看?莫非他晓得柳丝之事,故意拿出来取笑我?难道书生多口,竟告诉他不成?”又想道:“他们中表兄妹,也不便谈心至此。果若系闻郎告诉他,则二人先有私情。”心里左思右想,道:“让我再去问他,看他光景如何!”

过了一日,又到胡小姐房中来。方小姐一则因回文之事疑心;二则见胡小姐才貌,大有我见犹怜之意,十分来亲热他。当不得胡小姐胸中怀着醋意,说又说不出,十分气苦,哪里肯与他亲热。正是:

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方小姐来到胡小姐房中,胡小姐下在那里临《兰亭帖》,见方小姐来,连忙收拾。方小姐道:“姑娘书法如此精工,还在这里临帖,定做卫夫人。”胡小姐道:“随意涂鸦,嫂嫂休笑。”二人坐下,邬妈烹起好茶。二人啜茗闲谈,就论起诗来。方小姐乘机问道:“前日那首回文诗,可真是姑娘佳作?”胡小姐见他问起回文,便笑道:“嫂嫂,你笑我做不出回文么?”方小姐也笑道:“岂敢说姑娘做不出,姑娘做的还该好些。”胡小姐道:“如此也够好了。”方小姐见他如此说,便道:“姑娘不要耍我,果系何人所做?姑娘从何处得来?”胡小姐只笑不出声。方小姐愈觉疑心,便道:“姑娘,只问这诗为何却在你处?”胡小姐见他如此说,也疑心起来,说道:“这首诗是嫂嫂的么?”方小姐笑道:“你不要管是我的、是谁人的,只问姑娘是何处得来的?”胡小姐也笑道:“你且不要管我从何处得来的,你先对我说是何人的?”两个小姐正在那里说,只见丫头、养娘都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小姐不好了。”一齐问道:“甚仔不好?”养娘道:“不知甚么人报了何太监,说我们家里藏着两位小姐。如今吴县太爷同本府太爷大闹,说何太监就要自来。”两位小姐大惊失色,同走出来见夫人商议。

只见远远喝道之声,说何太监自己来了。原来厉兵科因求亲不允,又听了媒婆的话,心中大恼,晓得闻生不在家里,胡小姐尚没人家,他就对何太监说有两个国色隐在闻家。何太监分咐吴县知县来选,门上帖了上用票子,闻公与知县争执起来,知县去回了何太监。何太监大恼,自己来到厅上。闻公只得出去接见,方古庵听见,也连忙赶来,一同坐下。府、县官坐了一厅。何太监向闻公拱一拱手道:“闻先儿,咱奉旨出来点选,皇上当面分咐:不论乡绅士庶都要点选。你家里就藏着两个美人儿,你也做朝廷官儿,如何不遵法度?”闻公道:“老公公此语从何处得来?小儿闻友娶媳方氏,久已成亲的了。”因指方公道:“这就是敝亲家。虽有一个舍侄女,系金陵人,前日偶然到此,已回籍去了。”何太监就问方公道:“方老先儿,果然是令爱么?”方公道:“怎么敢欺?实是小女。”何太监道:“方老先儿,自从你赴山东的任,辞朝的那一日咱们相会了,直到如今。既然是令爱,就罢了。那个姓胡的,定要瞧瞧儿。”闻公道:“舍侄女乃胡敬庵之女,他原是金陵人,果然回籍去了。”何太监道:“咳,果然岂有此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难道你大似朝廷么?闻先儿,再说没有,咱就要得罪了。”不由分说,要叫人搜府。县官对闻公道:“令侄女若在,请出来见一见,这是奉旨的事,老先生不要太执。”何太监又发话道:“你是个乡宦,儿子是个举人,就这般大?咱就要动个疏儿了。”

闻公见势头不好,料想不能隐瞒,只得进来与夫人说。胡小姐听见,就大哭起来,要去寻死。两位夫人与方小姐都哭起来,一片哭声,直达厅上。何太监坐定要看,胡小姐抵死不肯出来,竟向房中去剪头发。被邬妈夺住道:“小姐要剪头发了!”正是:

无心归帝阙,有意向沙门。

毕竟不知胡小姐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回 爱词赋诗擢英才 用权宜又更姓氏

词曰:

花外莺声柳外楼,泪丝红漫旧茓筷,□□□乱夕阳愁,无那春风响玉钩。

话说胡小姐因太监要看,就去剪头发出家,被邬妈夺住剪刀。方小姐进来拭泪,对胡小姐道:“姑娘且不要哭,我对你说话。”就同两位夫人一起回房里说了一会。闻夫人又请闻公进去密语了几句。闻公出来对何太监道:“舍侄女亦是一黄堂之女,闺中弱质,如今许多公祖父母在此,舍侄女如何肯出头露面?”何太监便道:“也罢,咱们进去瞧瞧儿罢。”

闻公领了何太监进来,穿堂坐下。等了一会,只见养娘扶着小姐出来,向何太监拜了一拜,低头流泪。正是:

微波侵茁蒿,细雨湿芙蓉。

何太监见了便道:“好,好!好个人品儿,是个贵人。”因见他哭,便道:“不要哭,看哭坏了身子,如今是贵人了,你不晓得俺们皇宫里受用多着哩。”因对闻公道:“闻先儿,你如今是皇亲了,咱和你一家。你劝劝贵人,叫他不要哭”。一边说,一边走出来,对府、县官道:“好个人品儿,做得贵人!”就要叫官媒婆:“叫轿子送到皇厂里去,好生服侍着!”自己也要起身。闻公留他少坐,何太监道:“怎样好扰?也罢,明日闻先儿到京师来,咱们回席罢。”又笑道:“只怕做了皇亲,那时节又不肯吃咱们的酒哩。”说罢哈哈大笑。闻公就叫家人摆桌子,府、县官都辞去了,只有何太监同方古庵与闻公陪着饮了数杯。何太监道:“闻先儿不要烦恼,做朝廷的亲好多着哩。你不晓得,戚娘娘原是妃子,如今册立了西宫,好不宠幸!皇上常幸他,家里一个月赏赐也不知多少。”闻公道:“学生哪有此福。”何太监道:“说哪里话,都是个人。皇亲不是人做的么?”大家饮了几杯,何太监就起身辞去,当晚就要抬小姐。方公道:“今晚太急,明日也是一样。”何太监道:“也罢,也罢。只道咱不通些情儿。”一拱,上轿了。方公也就别了。

闻公进来,大家哭哭啼啼,七忙八乱了一夜。到得次日,就有官媒婆来催促进身。二位夫人无奈,挨到傍晚,只得打发上轿,大家哭别。闻公打发一个养娘去服侍,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方小姐尤其哭得凄惨。街上的人都一传两、两传三,说胡茜芸小姐点去了。

却说闻生因等胡朋来审,所以耽身在京。一日无事,想着醉雅雅,就往他家来。只见醉雅雅也才到家,下了轿,见闻公来,就请到里面卧房坐下。雅雅道:“这几日相公为何不来走走?”闻生道:“我前来望你,说你往戚皇亲家去了,几日不曾回去。为何去这几时?”雅雅道:“都是相公的琵琶词害了我,还要说哩。”闻生惊问道:“怎么是我的琵琶词害你?”雅雅道:“前日到戚皇亲家去弹了,他称赞不已,问我何人所作,我就把相公的尊讳对他说了。他就要我教他的女乐,关在家里,直等学会了才放出来。”闻生道:“你既在皇亲家,如今外面传说要点淑女,可真么?”雅雅道:“这是真的。宫里出来的信,我们浙、直两省差了司礼监何公公去点选。相公家里可有令妹么?这一番点选倒比不得往常。”闻生听罢大惊,就立起身来道:“我且奉别,改日再来望你。”雅雅道:“相公果是有令妹,怎么就这般样要紧?且再坐坐去。”闻生道:“不坐了。我有要紧事。”就一拱手而别。急回见胡公道:“适才闻得朝廷要点淑女,浙直差了何太监。恐怕舅母在家着忙,如何是好?”胡公道:“你我都不在家,舅母如何盖得住?你不如速速回去完了姻罢。”闻生道:“外甥也如此想,只是舅舅此处无人。”胡公道:“我这里事已至此,外面事大,你且作速回去的是。但是听见胡朋早晚就到,如今何太监当未起身,你且一边收拾等何太监起身,同去不迟。”

又过了几日,打听何太监起身了,提胡朋的人尚未曾到。闻生只得起身,御了牲口,拜别胡公,出了彰义门。行了半日,只见后面一骑马飞跑赶来,口时叫道:“前面闻相公不要行,小的是莫老爷差来的,有要紧话禀。”闻生住了牲口,只见那人跑到面前,跳下马来,跑得气急,马也喘个不住。闻生连忙问道:“你是哪个莫老爷?”那人才说:“小的是翰林院莫之芳老爷的长班。早间差小的到相公下处来请,说有要紧话讲。”闻生才知是大座师,便道:“我家中有要紧事,所以星夜回去。我前已别过你老爷,此时如何又有话说?”长班道:“老爷分咐,断要请相公回去的。”闻生道:“我归心如箭,况且已起身了,如何又回?烦你去回复老爷,只说赶我不上罢。”长班道:“小的来得迟了些,老爷将小的骂了一顿,求相公方便小的罢。”闻生无奈,只得同长班转牲口回来。

就来见莫翰林。莫翰林大喜,出来相见。坐下,莫翰林道:“昨日皇上御朝,问诸相公说:“一个书生闻友,卿等知道么?”诸相公一时不知何意,后来细问近侍太监,才晓得说皇上幸戚皇亲府,听见他女乐中的弹词,知是贤契所作。皇上大悦,所以召见,大有特用之意。果些是大作么?”闻生道:“是门生一时乱道,不晓得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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