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云妃离开时,庭院里,淡淡花香随着春日暮风袭来,那暗夜里开放的洁白花朵,孤傲清冷,优雅恬淡。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惜?
记得当年年纪小 ;1
连日来,涵凌轩外,一直有不明来历的人暗暗监视我和真儿。我们却依然一如往昔,每日里抚琴、刺绣、至云妃娘娘处学做各种点心。
春意阑珊的日子,这天清晨,我又起晚了。一堆开窗,春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天空飘着细雨,宫阙楼台皆笼在烟雨之中。我正在梳洗,院中传来真儿清脆的笑声,她手中一捧花团锦簇的海棠花,推门进来,笑嚷道:“姐姐,你瞧,海棠花可新鲜了,露珠儿还挂在上面呢。”
我迎了上去,接过那紫色的海棠花儿,果然朵朵娇艳欲滴,清新宜人,我笑道:“真儿,让我来插瓶吧。”真儿点了点头,替我取来一个素雅的翡翠垂耳玉瓶。我坐在妆台前,用小花剪将花儿修枝剪叶,一朵朵插在瓶中,海棠朵朵簇拥,映着镜中的我,那浅浅笑颜。
正忙碌着,有侍女来禀:“长公主来了。”
我和真儿忙放下手中的花,迎了出去。襄阳公主坐在外厅里,手中捧了一盅茶,却并不喝,只是拿在手上把玩,神情若有所思。我忙上前请安,她见我出来,笑容绽放,把茶盅放在几上,笑道:“起来吧,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我笑道:“公主几日没来了,我昨儿个还和真儿念着呢,对了,颖儿妹妹呢?今儿怎么没随公主一起进宫?”襄阳公主笑容一黯,说道:“颖儿病了,这几日越发严重,她也挂念着你,只是因为在病中,所以不能入宫见你。”
我一惊,连忙问道:“颖儿怎么了,前几日见面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了?”
襄阳公主轻声一叹,道:“大夫说是偶感风寒,这春天的天气连日阴雨,也确实容易生病,她身子本来就弱,每每一病就要躺个十天半月的,这几天可把她给闷坏了,嚷嚷着说想要进宫来找你,我们哪敢让她起身,只得让我进宫来,请你今日亲自跑一趟窦府,可好?”
我微笑点头道:“当然可以。”
襄阳公主拉着我的手,笑道:“不如现在就去吧,颖儿知道你去,必然高兴。”
记得当年年纪小
换好衣衫后,我与襄阳公主一起出宫,去往窦府。
轿子直接抬入府内,下轿时,我环视四周,这是一处小小院落,白墙环绕,墙面上爬满绿色藤葛,开着淡粉色小花,在雨中迎风,颤微微的抖动。闺阁掩在树木葱茏之中,绿意盎然,甚为清幽。襄阳公主随后下轿,携我手道:“颖儿就在里面。”
与公主一齐走入屋内,只见房中无一装饰,摆的不过是些生活所需,丝毫不似我想象中大家闺秀的房间,窗外的绿意自极薄透亮的纱窗渗入,在洁静的地面摇曳,频添了几许幽意,襄阳公主见我表情诧异,笑而解释道:“颖儿不喜繁俗饰品,所以房中太过素净,她父亲兄弟也扭不过她,只得由她了。”
我笑道:“公主,简单亦是一种美丽,我与颖儿虽然接触不久,却知她模样柔美,为人却大方端庄,所以她必然不拘这些生活小节的。”
襄阳公主笑了:“你这么说,倒算得上是她的一个知已,也难怪她对你念念不忘。”又笑道:“她在里间等着你,你自己进去吧。”
我点点头,掀开轻垂的布帘,独自进了窦颖的闺房,一进去,就望见颖儿正侧卧在床上,面容憔悴,樱唇苍白,一把黑油油的秀发随意挽至胸前,一幅病秧秧的模样。见到我,她忙撑起身子,浅笑道:“翎儿姐姐,你来了。”
我急步上前坐至床侧,扶着她问:“颖儿,才几日不见,怎么就病成这样?”颖儿那美丽的双眸闪过一丝忧郁,勉强笑道:“我没有病,只是身子有些乏力,所以躺在床上不愿意多动。”
“有没叫大夫来看过?吃药没有?”我连声问道。
她浅浅笑道:“不过是陈年旧疾罢了,这几年,每年春天就会有一段日子觉得身子疲软,懒懒的不愿多动,家父也请了许多名医,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滋补疗养之药倒是喝了不计其数,生生把身子折腾得更虚了。说来这病也奇怪,只要过了端阳,就什么病症都消失了。所以,我如今也懒待再喝那些个苦药,由得它去吧。”
我劝解道:“凡病总有一个症结,才能对症下药,你这病一年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姐姐哪里知道我心里积着的痛苦。”颖儿望着我,眸中蓄有泪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实在是一位美得让人怜惜的女子。
她轻声道:“这病不过是心病,能医的也只能是心药罢了!”
* * * * * * * *
不太会写宫廷文,所以这几章略显平淡。却是为了后文做必要的铺垫。
本文慢热,希望亲们能耐心读下去,我也要耐心写下去!!
让我们,一起走进那叱咤风云、金弋铁马、世事莫测的………瑰丽南北朝!!
明月07/07/2009
记得当年年纪小 ;3
我怔然,眼前的窦颖哀伤而凄婉,她轻声对我说道:“翎儿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羡慕你,羡慕你的的容貌,因为,你的样子像极了我旧时相识的一个女子,一个生来眉间就有梅花胎记的女子。”
“她就是前魏国公主,绛英公主………元灵儿。”窦颖轻轻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绛英公主?”我怔然望着窦颖,她的神情,让我的心一颤,我知道,这个名字必定关连着许多未解的迷团。此时,窦颖的脸,有一种迷惘的快乐,她娓娓道来,声音没入飘渺的云雾,沉迷于自己的回忆里:“我,总记得当年。
当年,长公主、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我、云裳、还有晋安公主、绛英公主,我们几个孩子,因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
灵儿生性活泼,那时候,她总喜欢让四公子帮她把秋千荡得老高老高,她胆子也大,总爱直直的站在秋千上,鹅黄色的薄裳,衣袂飘飘,美得仿佛九天玄女一般。那时,五公子年纪最小,他总疑心灵儿会就这样飘到天外去,所以每回都会在秋千底下急得直哭,这时,四公子就会开心的大笑,我呢,望着四公子笑,我也会在一旁跟着他一起傻笑。
那时候皇上,不,当时,他还不是皇上呢,我们这些小孩儿都喜欢管他叫大哥哥,他也会到花园里来,他原就比我们年长,举止优雅稳重,长相是再斯文俊秀不过的。灵儿如果远远的看到他来了,一定急急从秋千上跳下来,让大家帮忙看她是不是头发乱了?衣裳有没有不整齐?她在大哥哥跟前是最娴淑安静的,大家都知道,她喜欢他。
后来,大哥哥却娶了柱国将军独孤信的女儿,他新婚那天,晚筵开始后,灵儿却不见了,四公子溜出去找她,去了许久也没回来。我和五公子提着灯笼也去到花园里,却看到他们俩双双坐在水边,那时,灵儿正轻靠在四公子怀里哭。
五公子手里的灯笼呯的掉在地上,我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当时,只是觉得,我的心也碎了。”
记得当年年纪小 ;4
元灵儿,父亲是西魏文帝元宝炬,母亲是柔然皇帝阿那瑰的长女。柔然公主与魏文帝夫妻恩爱,却在生元灵儿时于瑶华殿难产而死,元灵儿生来眉心便有梅花形胎记,受封绛英公主,文帝因其母故,对她宠爱无比。
然而,我所知道的是,西魏正是被北周所取代,而文帝元宝炬原本就是宇文泰(注:宇文毓之父)所立的傀儡皇帝,宇文泰死后,宇文护逼文帝退位,不久后弑之,立宇文觉(宇文泰第三子)为帝,宇文觉娶的是元灵儿的异母姐姐晋安公主。
文帝死后,绛英公主却一直生活在宫中,她与宇文氏兄弟们感情颇好,宇文毓即位后,宇文护因不愿独孤信的女儿独孤明敬成为皇后,逼迫宇文毓娶血统尊贵十五岁的前魏绛英公主,却被宇文毓拒绝。生性善良的绛英公主为了不让宇文毓为难,悄然离宫出走,从此不知所踪。
也即是说,我的容貌与绛英公主极其相似,唯独少了眉心的梅花形胎记。所以,宇文毓,宇文邕,宇文宪,他们几兄弟却都把我当成了绛英公主的替身。
而对绛英公主痴心一片的宇文邕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而誓要娶我!
* * *
窗外,绿叶被细风吹得沙沙作响,绿意氤入纱窗,屋子里弥漫着清冷的香,床幔微拢,帐前悬着绿玉玲珑,轻柔的白纱随风舞起,绿玉相互碰撞清脆叮玲,窦颖声音柔弱,皎洁的容颜,浸透了丝丝缕缕的哀伤。
“从小到大,我的心中除了四公子,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公主失踪后,四公子如此颓废、难过!那段时间,是我一直伴在他身边,关心他、安慰他。我虽没有对他表白,却以为他会懂得我的心意,这次出征前,嫂嫂去跟他提到他的婚事,要将我许配给他,他亦默允了。可是,当你出现后,我知道一切都不再可能。因为你是那么酷似绛英公主,四公子的眼中如今只会有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前情种种,诸多谜团不攻而破。原来一切爱意情浓皆是虚,一切甜言蜜语都是假,我不过是他们眼中另一名女子的替身罢了!然而,我心澄明,我是郑翎,从千年后公元2009年穿越而来的郑翎,我不是什么绛英公主,不是元灵儿,不是这些男子心中的爱人。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句在雪中许下的誓言,如今,还能够当真吗?
为何?心空荡荡的,自认为得到了真爱,结果,从爱的高台重重跌落,失落的碎,碎成一瓣瓣,一瓣瓣,撒得一地零落。而不可抑止的苦涩却犹如花朵,在心头,一朵朵,一朵朵绽放。
“颖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要回去了。”我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窦颖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紧咬下唇,眼中盈盈秋水,泣道:“姐姐,对不起。”
我轻轻叹气,勉强笑道:“颖儿,你何必说对不起?我应该感激你!否则,我岂不是一直蒙在鼓里,做一个可悲可气的傻子?!我知道,你的心中亦有他,但是,你不用羡慕我,因为他所爱之人并不是我。哪怕我的样子与元灵儿如何相似,我也只是郑翔,永远成不了元灵儿。”
为谁风露立中宵 ;1
不知如何回到宫中?不知枯坐了多久?夜幕渐渐降临,飘飘洒洒落了一天的细雨,终于在黄昏时分停歇了,雨虽暂歇,春夜的寒意却点点浸上心头。
真儿走近我身边柔声劝道:“姐姐,天晚了,歇息去吧。”
“真儿,你以前在宫中,可曾见过绛英公主?”我轻声问道。
真儿一怔,她是如此的聪慧,见我问起,心中立即了然。她摇头道:“我进宫的时间短,五公子带我入宫时,绛英公主已经失踪,只听过宫里的宫女们偶尔说起过她。”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句,唇边浮起一丝浅讽的笑:“听说,我的模样跟这位公主倒有几分肖似呢。”
真儿执着我的手,眸中有隐隐担忧,道:“五公子的书斋里挂了一幅画像,画的是绛英公主,倒真有几分长得与姐姐相似。所以,我初初见到姐姐时,也略有些讶异,只是听闻公主生性活泼,不如姐姐沉静,而且公主一出生,眉心就有一朵梅花胎记,姐姐你却没有。仔细瞧来,你们也不过三分肖似而已。”
我涩然一笑,道:“只是三分,却足以让宇文邕对我另眼相待了。”
真儿劝道:“好姐姐,这段时间以来,我冷眼旁观,四公子对姐姐的心不会是虚情假意。就算他对姐姐的心里掺杂了绛英公主的影子,那也只是前情往事。姐姐,你又何必自扰?”
真儿,你怎么会懂?因为幼年时经历过父母的离异之痛,我对感情早已持有一份漠然,也从不敢去奢求什么,从来都是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心态。然而,当我真的置身其中时,才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份洒脱,毕竟曾经奢求太多,所以,如今失望更甚,如果没有希望,如果不去强求那份感情的纯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
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想到那一声声绻缱情深的呼唤,唤的却是另一个“灵儿”,想到他的每一次深情凝眸,不过是透过我想着另一个女子,想到那些甜蜜的情话,只是与另一人之间未完的誓言……我的心怎么能做到洒脱?
我不能责怪宇文邕什么!虽然,他对感情的忠贞,让我可悲的成为了一个替代品!但我对他的感情又何尝百分百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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