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踏风火轮,手握火尖枪,臂上缠着棍天续,威风凛凛的从天而降。
她遥看雷震子欢快的迎上前和他击掌而笑,哪叱看上去长了两三岁,颈上的乾坤圈金光四描。那个天真残忍的小童己经化莲重生,还记得他死在她怀中的无力伤怀,再次相见时,她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巢穴……
该不该主动接近哪叱?
她每每想到此心情总是很复杂。他们的立场很尴尬,凭心而论,当初她对哪吒的示好接近并非没有一点私心,但情谊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鱼
就交付给机缘吧。
她没有主动去唤他,也不会故意避开他,若是哪吒自己发现了她……
思及此,苏苏眺望向军营的方向,今天己经过午时,难得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听见那两人的捣蛋声。 宝
莲步轻移,苏苏熟门熟路的走到平日发泄杀性的老地方,一挥手一扬袖,结界便己在瞬间布好,十指的利爪也如闪电般弹出。宝
只见结界内满目疮痍,寸草不生,大地早己龟裂,深达数米的裂缝依稀可辩是被利爪撕裂所造成的。
她轻轻摩挲一下被削去地表的大地,沙尘飞扬的地面干燥而崩裂……
“小姑娘哎,你还来?”
苏苏才刚刚舒展舒展爪子,地面霎时震动起来……
她没有嗅到妖气和恶意,但仍是未松懈戒心,警惕得环视周遭一圈后,视线迅速锁定在前方三丈处。
终于在震动过后,满脸挠痕的土地公无奈的从地下钻出,筋疲力尽的看着她,“姑娘哎,老头子我年岁大了,腿脚不灵活,好不容易去天帝那告了假,许我辞官回乡养身。老夫跋涉千里终于找着当初坐化成仙之处,结果呢,才刚刚睡了五百年,五百年而己,就被你们给吵醒了。”说罢他长吁短叹的比比脸,“你看看你看看,小小年岁就出手这么狠,你看我这张老脸哦,被你挠成这样,以后叫我怎么出门见我那些仙友!”
苏苏更无奈的看着他,“土地公,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要不你挪个窝,这地方再借我发泄几日?”
“…… 我可不可以说不要。”
苏苏遗憾的摇头,“挪窝或者继续忍耐吧。附近僻静又地势隐秘的地方不好找。”
土地公悲凉的拿下头上的帽子,“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哦,老夫好好一个养身处前阵子跑来一头逆天的黑凤啧毒物,毒的老夫这三千白发全秃干净了,幸好他只待了一天,结果人前脚刚走,姑娘你后脚又接着找来磨爪子,挠得我无颜见人,现在又多了2只小崽子,老夫这残败病躯怎生是好啊……”
苏苏直接无视土地公的悲叹吐槽,直接抓重点,“…… 现在又多了2只小崽子?”
“这里是我的地界,他们己经踏入老夫的地头了,老夫只求你们若是要争斗请换个地方,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尾音随着身形渐渐消散,土地公长叹着回到地底。
苏苏迟疑了下,抬手卸下结界。
她迎着来路往回掠去,在山口处停了停,她轻盈的跃上枝头手攀着缠绕着树身的藤蔓,等待来人。
哪叱和雷震子此刻满心不甘愿。
哪吒自是不用提了,好不容易下山,他年纪正幼,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刚进军营当然觉得什么都新鲜。这雷震子也年少气盛,陪着他胡天胡地,上房揭瓦的,闹成一片。
姜尚扶额,暗叹所托非人,原想两人年岁最相近,让雷震子陪着初下山的哪吒熟悉环境能更快进入状态.谁想倒成就了一对小霸王,当下把这两只祸害给逮住,亲自操练了一番。
他们被罚站了大半个时辰的军姿憋得慌,哪吒忍不住撺掇着雷震子向姜尚提议他们主攻的是术法,要磨练就磨练术法好了,避开军队到山中演练,以免误伤凡人。
姜尚转头看向营地旁沉寂的山林,眼神悠远而难懂。
“姜师叔,你不答应吗?”哪叱看他半天不答话,失望地道。
姜尚摸摸他的头,缓缓领首,“去吧。”
哪叱心性较为敏感,看姜尚的神情虽然一如往日的平静,但总有说不出的期待感。
手肘捅捅一边的雷震子,“姜师叔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雷震子耸耸肩,摇头。
三人在林中才走了小半刻,哪叱一个腾空悬浮在半空,歪头对雷震子道,”你背着这么重的翅膀走路累也不累?”
雷震子偏头朝姜尚看一眼,见他点了头,他这才双翼一扇,和哪叱一前一后在林间飞舞追逐,姜尚负手缓缓而行,但细细看去,不论雷震子与哪吒飞得多快,他与他们俩始终保持在十丈以内的距离。
突然,飞在前头的哪叱霍然加快速度直接甩开雷震子——
“苏苏!你怎么在这?”语中夹带着掩不住的惊喜。
雷震子却是截然相反,沉声一喝,追上哪吒拦住他,“哪吒,莫被这妖女迷惑了!”
苏苏摇头,这聒噪的小鬼真令人头疼。
哪叱疑惑的在两人间往返视线,“这是怎么了?”
苏苏早己料到会有这种情祝,顺溜无比的朝雷震子的翅膀轻轻一弹指,雷震子正对着哪吒吼得口沫横飞,差点被当成小鸟一般弹下去。
“妖女,你偷袭!”雷震子险险在最后关头扭身避开,只被擦掉了一把羽毛,愤愤道。
苏苏将他挤开后第一时间勾住哪吒的小手拉回身边,低头望向树下缓缓踱来的青衣男子,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开门见山道,“我想和哪吒小谈片刻,可以吗?”这句话出口其实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对上那双黯黑如墨的眼瞳,心下却也隐隐觉得他不会拒绝她。
雷震子“哎?”了声,这妖女对哪吒和师叔的口吻…… 也熟稔过头了吧。
姜尚抬起头回视她,徐徐道,“可以,但我必须在这。”他虽然循了私情却也没有因此忘公。
雷震子一听到姜尚答允了,霎时不可思议道,“姜师叔!”
这妖女摆明是有诡计,还不知道要如何蛊惑哪叱,师叔为什么要纵容她?他们不是敌对的吗。
话未落苏苏却是托着腮歪头看他,挑着眉,妖妖娆娆地再补充了一句,“姜尚你要听就听吧,不过我可不想叙旧时屡次被这雷公嗓打断。”
雷震子闻言气结,一头红发刺啦啦燃烧,但更让他怒得还在后头。
见师叔没有应声,那妖女竟厚颜无耻的将哪吒抱得更紧,雷震子撇撇嘴,哪叱生性爆裂哪里会忍耐这无礼骚扰,快动手.哪吒,用你的乾坤圈拍飞她!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哪吒轰然一声通红的小脸蛋,身形丝毫未抗拒后,雷震子恨铁不成钢的调头转向姜尚,“师叔…… ”
姜尚却是不看他,微微蹙眉盯着窝在苏苏怀中的小童,低声道,“哪吒,过来。”
“是,师叔。”哪吒红着脸挣出这个馨香温软的怀抱,飞回姜尚身边。姜尚轻拍了拍他的头,对大受打击的雷震子雪上加霜的温声道,“雷震子,你先回避一下。”
雷震子虎目含泪,“师叔……”
在触及师叔不容更改的眼神后,雷震子终于碎了一地玻璃心,泪奔而去。
等雷震子一走,哪叱的疑问多多,第一个问题却是直指目前最关心的,“苏苏,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苏苏下意识的抚向脸,“怎么了?”差点忘记升为魔狐后她日益妖美,和从前相比确实……
“丑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哪吒别过脸道。
苏苏暗暗呕血,抚摸着左颊,道,“我快要修成仙道,正在渡心魔,所以魔胜难明印制…… ”
哪叱回过脸再看她,那张玉莹莹的脸上流离着从枝叶缝隙投注的斑驳阳光,越发显得欺霜赛雪,眼尾眉梢却含着一汪三月春水,暖融融,妖娇娇,每多看一眼那魔性诱惑便越发令人难以抵挡……
一条青纱忽然凌空飞向苏苏手中,她愕然接住这青纱。
“在渡劫飞升前还是先以纱覆面吧,”姜尚道,“你的魔性未梢,越往后恐怕会越难以收拾…… ”
越美丽的生物毒素便越致命,只是这凡尘之人常被表象迷惑,这样不属人间的妖性恐会酿成大祸。
过尤不及,苏苏对这张脸也顾虑再三,抖开面纱,她遮住双目以下的面容。
哪吒这才觉得稍稍自然些,左右再打量了几眼,“现在好多了。”
苏苏微微一笑,翩然飞掠在地,拉住他的手,“重生之后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哪吒摇头,“适应的还不错,打起李靖也顺手。”
苏苏:“……”难道前段时间他都在追着他老子打?
哪吒摩挲着乾坤圈,眼中隐隐有愤恨的光芒闪动,“我己将骨肉交还给他,和他再无相干,但他却硬是前往我娘为我建的行宫鞭打我的金身,火烧宫殿,让我无出栖身。原本我还能受香火重新拥有一个身体,但李靖又禁止所有人以后再来敬香,幸好师傅为我寻了这具莲藕充当身体,我才能重回人间。”只是这番行动下来,己经让他对李靖的最后一丝父子情变成了仇恨,“我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重回人间后第一件事就是回陈塘关杀了那匹夫,他一路逃到了我阐教燃灯道人翼下求了庇护,那老道还赐那人一座玲珑宝塔对付我……当真可恨!”
苏苏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却也不知从何劝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李靖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齿冷。
但,鼓励哪叱弑父也是万万不行,“哪叱,苦了你了。”
哪叱缓了缓语气,“这些事不提也罢,苏苏你呢。”说着他有意朝姜尚奴了奴下巴,促狭道,“你和师叔…… ”
“我和他无关。”苏苏淡淡道。
哪叱听出话锋中隐藏的冷意,讪讪停住。
苏苏却是微俯下身,和够到自己肩上的小童平视,“哪吒,日后你会对我下手吗?”
哪吒惊道,“不会,我怎么会!”毕竟她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找的朋友,同伴。
“你为何要来辅佐西岐?”苏苏突然勾了勾嘴角,半嘲嗤道,“是为了天下苍生?”
哪吒坦白道,“我只是奉师命下山辅周,更何况姜师叔从前也帮了我不少,我助他一臂之力也是理所当然,和天下苍生又有什么关系。”
“那,”苏苏偏头看了姜尚一眼,“如果我和你的师傅还有师叔对立,你会不会出手?”
哪叱睁大眼,下意识的想转头去看师叔,但一双柔荑迅速扶着他的头不让他看过去,恰恰姜尚也在此刻抬手拦住苏苏,只见一只稍嫌冰凉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覆,苏苏抬眼瞪去,他却是缓缓握紧了。
一时气氛沉凝,夹在中间的哪叱都快看见两人间无形的电流劈里啪啦响成一片。
“苏苏,你逾规了。”
指下原本微凉的手似乎暖了起来。
苏苏暗暗岔气,手猛一用力,从他掌中抽出,究竟是谁逾规。
在外面等得心烦意乱的雷震子此刻大声嚷嚷,“哪叱,姜师叔,你们究竟好了没有?”
哪吒看着暗潮汹涌的两人,一妖一道,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我带哪吒回去。”僵持片刻后,姜尚牵起哪吒另一只手。
苏苏不看他,径自拔下一根头发递给哪吒,“若是要找我,你就抓着这头发在山口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会出来了。”
哪叱点了点头,他身上散发着莲花的淡淡清香,苏苏忍不住笑着亲了亲他粉粉的脸颊,那红衣小童一愣,捂着脸耳根羞躁得都快赶上他的服色。
姜尚望着她难得在他面前露出的笑容,垂下眼。
回到军营后的日子里哪吒发现惯常冷静自持的姜师叔…… 发呆的频率似乎高了许多。实在太有损这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他拉着雷震子,“你看看师叔…… 是不是我出现幻象了?”
雷震子暗自暖叹,“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这当口,文王的病势却是己危急,药石惘医。
姬昌萎顿在塌上,面上攀附着淡淡的死气,“自杀侯虎之后,孤每夜闻悲泣之声,一阖上眼,就看见他立于榻前。孤恐怕不久就要离于阳世。今日请卿入内,孤有一言,切不可负,丞相若违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见。”道罢,泪流满面。
姜尚郑重地道,“臣必定不负吾王所托。”
文王挣扎着坐起身,按住姜尚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吾究年幼,恐妄听他人之言,肆行征伐。孤身死之后,吾儿姬发就拜卿为亚父,早晚听训指教…… 卿莫负了孤所托。”
姜尚拜而领命。
姬昌心下稍安,微喘了口气倚在榻上,“见善不怠,行义勿疑,去非勿处,此三者乃是修身之道,治国安民之大略。孤去后,西岐便交予你们了。”
姜尚再拜领命。
文王满意地点头,之后便再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