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来到艾斯科夫村来?我们在村外会面不是更安全吗?”
“迫不得已罢了,我猜你的情形也差不多,你不是自愿来这里的吧?”
“不是……”说着,他转动一下胳膊,一天长途跋涉之后,身体十分疲乏,赶走睡意之后,他指着她的衣服,问道,“你是不是换装扮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亡命天涯(10)
阿丽娅微微一笑:“只是为了这次出行。不知在沃顿人中生活多长时间了,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人类为何要将男女分开来。尽管我的行为举止也不完全像一个精灵,不过,我也无法让自己接受你们的习俗。谁又会对我说三道四呢?我母亲?她远在天边。”说着,她停了下来,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接着,她说,“来的路上,刚离开沃顿国,我就跟两个看牛的闹了个不愉快。紧接着,我就偷了这身衣服。”
“很合身。”
“作为魔法师,一个好处就是用不着找裁缝。”
伊拉龙大笑不止。接着,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现在休息。明天,日出前,我们就偷偷溜出村庄,没人会知道。”
那一夜,阿丽娅睡床,伊拉龙躺在靠门的地板上。这样安排并非出于伊拉龙的谦让——当然,换个情形,他肯定会坚持让阿丽娅睡床——而是出于小心。如果有人闯入房间,见女士睡地上,定会觉得很奇怪。
时间在百无聊赖中缓慢地过去,伊拉龙呆呆地盯着头上的横梁,看着木头的裂纹,脑海里思绪万千,不得片刻安宁。他尝尽各种办法,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总是禁不住会想到阿丽娅,想到重逢的惊喜,想到她对自己如何处置史洛恩的评价,当然,更多的是想到自己对阿丽娅的种种情愫。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他说不清道不明。他渴望与她在一起,却被拒之千里之外。这给他的情感造成了伤害,让他感到生气、感到沮丧。他拒绝承认自己的追求走到了终点,却又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听着阿丽娅均匀的呼吸声,他感到心口发痛。与她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相隔千里,令他难以承受。他揉着衣角,期盼能找到一条出路,而不必服从于讨厌的命运的安排。
这些杂乱的思绪不断纠缠着他。一直到深夜,他才因为极度疲劳而渐渐入定。其间,他断断续续四处神游,直到星光逐渐暗淡,他和阿丽娅该动身了。
他们一起打开窗子,跳到离窗台十二英尺的地面。这对于拥有精灵一般能耐的伊拉龙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向下跳的时候,阿丽娅手压住裙摆,不让它飘起来。他俩紧挨着落地,接着飞身穿过村巷,朝栅栏奔去。
“别人会怀疑我到底跑哪儿去了,”伊拉龙一边跑一边说,“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天亮,像其他旅客一样离开。”
“留下来更冒险。房费已付过,店主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他才不会理你是不是早离店呢。”这时,路上出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他们左右一闪让过,然后重新并排在一起。阿丽娅补充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歇息,得不停地走,否则国王肯定会发现我们。”
来到村子的外围,顺着栅栏,阿丽娅一路摸索,直到发现一根突出的木桩。她合手一抱,用力扳了一下,看看木桩能否承受自己的重量。一扳之下,木桩有些晃动,碰到两侧的其他木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过,还算牢固。
“你先上。”阿丽娅说。
“你先请。”
她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一下衣裙:“伊拉龙,裙子要比裤腿招风。”
明白了她的意思,伊拉龙不禁脸上一热。于是,他举手抓紧,脚下踏牢,爬上木桩。到了顶部,他停下来,稳住身体。
“继续。”阿丽娅低声喊道。
“我等你。”
“别这么……”
“巡夜人!”说着,伊拉龙一指。两座房子间的黑暗中隐现出一盏灯,随着光亮的接近,阴暗中显出一个持剑男人的闪亮身形来。
亡命天涯(11)
阿丽娅默不作声,却如同幽灵一般,双手抱住柱子,仅依靠双臂的力量向上攀缘,身子如有魔法似的向上滑行。接近伊拉龙时,他抓住她的右臂,将她拉上顶端。两个人像怪异的鸟栖息在柱子顶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下面的巡夜人。那男人左右晃动着灯,查看是否有人闯入。
千万别看地面,伊拉龙内心祈祷道,也千万别朝上看。
过了一会儿,那人将剑入鞘,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向前继续他的巡视去了。
伊拉龙和阿丽娅默默地跳下栅栏。伊拉龙落在草地上,他身子一滚,缓冲下落的冲力,行囊中的盔甲发出一阵碰撞声。接着,他飞身而起,弯腰飞奔而去,阿丽娅紧随其后。他们绕开村子周边的农场,取道洼地和干涸的河床。有几次,看夜的狗冲出来,似乎要阻挡他们对其领地的侵扰。伊拉龙将意识释放出去,对那些吠叫的狗加以安抚。他发现,要让那些狗停止吠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告诉它们:它们的尖牙利爪足以将伊拉龙和阿丽娅赶走。见自己威猛有加,那些狗就摆着尾巴,趾高气扬地回到自己看护的谷仓、牲口棚或门廊去了。看它们自鸣得意的样子,伊拉龙不由得心里一乐。
此时,他们离艾斯科夫村已有约五英里了。很明显,他们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后面也没有尾巴跟着。他们在一棵烧焦的树桩旁停了下来。阿丽娅蹲下身子,用手在前面的地上挖了几把土。随着她一声“Adurna risa(原注:水升起来)”;涓涓水流从旁边的地里冒出来,汇入刚挖好的小坑里。待坑里水满,随阿丽娅一声“Letta(原注:停)”;水流便停止。
她吟诵了一段占卜咒语,寂静的水面上浮现出娜绥妲的面孔。阿丽娅跟她打了个招呼,伊拉龙则躬身致礼,嘴里说道:“女王陛下!”
“伊拉龙。”娜绥妲应道。看上去,她很疲惫,脸颊凹陷,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绺长发从圆发髻啪的一声弹开,在发际线卷成一卷。随着她抬手在头上一掠,抚平翘起的头发,伊拉龙瞥见她手臂上硕大的绷带。“感谢歌库卡拉,你平安无事,伊拉龙。”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回来后你必须向我解释。”
“当然,”他说,“你怎么受伤的?有人攻击你吗?杜万加塔的人为何不给你治疗?”
“是我下令别让他们管的。你回来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个。”一头雾水的伊拉龙只得点点头,咽下了后面的一大堆问题。娜绥妲转向阿丽娅,说,“令人钦佩!你竟然找到他了。我原来还不敢肯定呢。”
“幸运之神向我微笑。”
“也许吧。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你的能力,它与幸运之神的慷慨同样重要。你们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两三天吧,除非遭遇难以预料的困难。”
“好。我期待你们的归来。从现在开始,希望你们每天在正午和傍晚前与我联系,否则,我只能假定你们被捕了,那样我就派蓝儿带救援队伍出发。”
“我们不一定随时都有机会实施魔法。”
“那就想办法吧,我需要知道你们身在何处以及是否安全。”
阿丽娅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会尽力而为,不过一旦可能对伊拉龙带来危险,我就不联系你了。”
“同意。”
利用她们对话之间的停顿,伊拉龙问道:“娜绥妲,蓝儿在附近吗?我想跟她说话……离开黑格林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亡命天涯(12)
“她一小时前外出侦察去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她是否已回来,你们等着,不要关闭。”
“去吧。”阿丽娅应道。
娜绥妲一步跨出了视阈,眼前只呈现一幅她红色大帐里桌椅的静止画面。一开始,伊拉龙仔细打量了帐内的物件,慢慢,他变得焦躁不安,目光从水面转移到阿丽娅脖子后面。只见她一头浓密的黑发垂在一边,露出衣领上一段柔滑的肌肤,伊拉龙不由得一呆,浑身一哆嗦,靠在了树桩上。
耳边传来树木断裂声,接着,蓝儿挤进了帐篷,水镜展现出一片蓝色的鳞甲。伊拉龙无法判断眼前是蓝儿躯体的哪一部分,毕竟现在所看到的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随着片片蓝鳞划过镜面,伊拉龙看到了蓝儿腿部的下侧,接着是她尾巴上的尖刺、翅膀收拢后形成的袋状薄膜,最后是一颗龙牙的闪亮齿尖。蓝儿在挪动自己的位置,以便能舒服地看到娜绥妲那面神秘的占卜镜。听到蓝儿身后传来的物品碎裂声,伊拉龙猜想帐内的桌椅恐怕都报销了。终于,蓝儿找准了位置,将脑袋凑近镜子——这样一来,一只硕大的蓝眼睛占据了整个水面——盯着伊拉龙。
好一会儿,他们彼此默默地看着对方。伊拉龙惊讶地发现,见到蓝儿,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其实,自从他们分开,他从未真正有过安全感。
“我想你。”他低声道。
她眨了一下眼。
“娜绥妲,你还在吗?”
蓝儿右边某个角落传来娜绥妲低沉的声音,仿佛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还算在吧。”
“你能否把蓝儿的话传过来?”
“非常乐意,不过,现在我被夹在翅膀和帐杆之间,看样子无路可走,恐怕你听不清我说什么。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倒想试试。”
“请试一下。”
娜绥妲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她近似蓝儿口气的声音,伊拉龙禁不住笑了起来。只听她说:“你好吗?”
“跟牛一样壮实,你呢?”
“要把我比做一头奔牛,那太荒唐,简直是侮辱。不过,我跟平时一样,状态良好,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很高兴,阿丽娅跟你在一起,有一个理性的人在你后面看着,这对你有好处。”
“我同意。身处危险,有人帮忙总是受欢迎的。”终于可以与蓝儿交谈,尽管不是直接的,伊拉龙内心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过,与彼此近距离身心相通相比,此刻的言语显得多么苍白。况且,有阿丽娅和娜绥妲在场,伊拉龙实在不愿谈及一些更私人的话题,譬如在黑格林强迫蓝儿离开,自己独自留下,不知蓝儿是否已原谅他,等等。蓝儿似乎也有所不愿,因为她也没有谈及这个话题。所以,他们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道别。在他离开水面之前,伊拉龙手指触唇,默默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蓝儿眼眶肌肉一松,无数细小的鳞片周边露出银色,慢慢地眨了一下眼,伊拉龙明白,蓝儿理解自己传递的信息,而且她并未因此前的事而记恨于他。
与娜绥妲道别后,阿丽娅终止魔法,站了起来,顺手用手背拍掉衣服上的尘土。
见她这样,伊拉龙有些着急,与以前相比,现在的他有些大相径庭。此时此刻,他满门心思就是直接奔回蓝儿身边,与她围篝厮守在一起。
“我们走吧。”阿丽娅说着,脚下已迈开步伐。
微妙的问题(1)
若伦从地上搬起石块,后背肌肉曲张,一块块突起。
他将巨石搁在大腿上歇了歇,紧接着,随着一声闷哼,挺直了双臂,将石块高举过头。他撑着那泰山压顶一般的重量,站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等到双肩开始颤抖,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才将巨石扔在面前。石头轰然落地,砸出一个深达数寸的大坑。
若伦身边的二十名沃顿武士跃跃欲试,纷纷寻找同样大小的石块一试身手,然而成功的只有两个人,其余的还是回头去对付就手的轻一些的石块。若伦心中暗自庆幸,多年的田间劳作,还有在霍司特铁匠铺几个月的学徒生活没有白费,面对这群自打满了十二岁便天天拿着武器操练的人,他的力气毫不逊色。
若伦甩甩胳膊,火辣辣的感觉消退了一些。他再做了几个深呼吸,*的胸膛感觉到空气的清冷。他伸手揉搓右边的肩膀,捂着那一块胀鼓鼓的肌肉,用手指在上面摸索,再一次确信,令他饱受折磨的蛇人咬过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不由得开怀一笑,为自己的身体恢复完整和健康而高兴。他一度认为这比让一头母牛学会跳快步舞还要渺芒。
一声痛楚的喊叫传来,他望了过去,看到艾伯瑞和波多尔正联手对抗朗格。朗格是一名负责传授格斗技能的老兵,肤色黝黑,身上到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疤痕。虽然是一对二,朗格却占尽上风。他手执练习用的木剑,不过三招两式,便击落了波多尔的武器,横过剑身拍中了他的两边肋骨,还狠狠地刺中了艾伯瑞的腿,令他摔了个四仰八叉。若伦对这两个人大有同情之意。他才和朗格交过手,最后的结果是在黑格林留的旧伤上又添了几道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