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希望和恐惧,以及如同斯拜恩山一般不屈的决心。出乎伊拉龙意料的是,屠夫的言辞中少了他们在卡沃荷相遇时说话所带的那种讥讽和不屑。
“她跟若伦在一起。”
史洛恩惊讶得张开了嘴:“若伦!他怎么来了?是不是给蛇人抓来的?是不是……”
“蛇人和它们的坐骑都死了。”
“是你杀的?怎么杀的?……你是……”一时间,史洛恩僵住了,仿佛结巴的不仅是他的嘴,而是整个躯体。接着,他的脸和嘴一松,双肩垂落,不得不抓住旁边的灌木来稳住身子,他不停地摇着头,“不,不,不……不……不可能。蛇人说过,它们问了好多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我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不过谁又会相信……呢?”他一边说一边猛烈喘息,让伊拉龙担心,怕他出了什么问题。最后,仿佛其间挨了一拳被迫开口似的,史洛恩喘着气,低声说道,“你该不是伊拉龙吧?!”
伊拉龙突然感到一种“一切皆命中注定”的无奈,仿佛自己成了两个至高无上统治者手中的工具。于是伊拉龙放慢节奏,字字斩钉截铁,饱含着自己的尊严、身份和怒火:“我是伊拉龙。不仅如此,我还是阿吉兰、鬼魂杀手和火剑。我的龙名叫蓝儿,别人也称她为闪鳞和火焰舌。我们的师傅之一是布鲁姆,他原来也是龙骑士,其他师傅还包括矮人和精灵。我们与巨人族、鬼魂和莫赞的儿子穆塔打过仗,我们效力于沃顿族和全体阿拉加西亚人民。史洛恩?阿尔丹森,我把你带到这里,就是要对你杀害伯德和出卖卡沃荷等罪行作出裁决。”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旷野独行(4)
“你撒谎!你不可能是……”
“撒谎?”伊拉龙怒吼道,“我没撒谎!”说着,他展开意念,紧紧裹住史洛恩的意识,迫使他接受能证实自己所言非虚的一些记忆。同时,通过此举,他也想让史洛恩感受一下自己现在的法力,让他明白,这已非凡人所能为。尽管伊拉龙不愿承认,能这样控制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给自己带来如此多麻烦、嘲笑过自己并侮辱自己和家人的家伙,自己多少感到有些快意。半分钟后,他撤回了意念。
史洛恩全身发抖,却没像伊拉龙预想得那样崩溃或跪地求饶。相反,他的举动显得越发冷漠和不屈。“见鬼去吧,”他说,“我犯不着跟你解释,伊拉龙,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要搞明白: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凯特琳娜。”
“我知道,这也正是你现在还活着的原因。”
“想怎么处置我,你随便。我不在乎,只要她平安无事……好了,来吧!是什么呢?痛打一顿?烙印?它们啄去了我的眼珠,你要不要砍去一只手?或让我饿死,还是让帝国再把我抓起来?”
“我还没决定。”
史洛恩猛地一点头,拉紧身上的破衣服,试图抵挡夜寒。他端坐着,空洞的眼眶似乎凝视着宿营地周围的影子。他并没求饶,没乞求怜悯,没否认其所作所为,也没试图安抚伊拉龙。他依然那么顽固,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候对他的裁决。
他的勇气给伊拉龙的印象十分深刻。
放眼看去,四周皆为浓重的黑暗所包围。伊拉龙觉得,无形的沉重在向自己靠拢,这让他更感焦虑,不知如何抉择。我的裁决将会影响他的后半生。他想。
伊拉龙暂时不去思考如何处罚屠夫,转而回忆起自己对他的了解:屠夫对女儿凯特琳娜的爱压倒一切——过分,自私,虽然整体健康,却有些病态;他对斯拜恩山怀有刻骨的仇恨和恐惧,因为他的前妻伊丝米拉正是丧命于高耸入云的山间;他对家族其他分支一直很疏远;他对自己的职业颇为自豪;伊拉龙所听到的有关其童年的故事;还有伊拉龙对卡沃荷生活原貌的了解。
伊拉龙在脑海里反复思量这些零散、支离的认识,试图找到其背后的含义。他像玩拼图游戏一样将这些记忆的碎片拼接在一起,几度失败,却不放弃。慢慢,他找出了事件与史洛恩的生活态度之间的种种关联,从而编织出一张史洛恩的全貌图。思前想后,伊拉龙终于为史洛恩的行为找到了解释。为此,他开始同情起屠夫来。
其实不仅仅是同情,他甚至觉得自己理解他。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形成史洛恩性格最核心的东西,抛却了这些,史洛恩就不复为史洛恩。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似乎代表了史洛恩的古语词汇,他不假思索地轻声说了出来。
伊拉龙的声音极小,不可能传到史洛恩那里,但是,他还是被惊动了。只见他双手紧抓大腿,表情显得十分不安。
看着屠夫,伊拉龙感到左侧阵阵寒意袭来,一身鸡皮疙瘩。对于史洛恩的反应,他尝试过几种解释,一种比一种更缜密。但是,只有一种真正说得通,这让他大感意外。他再次轻轻说出那三个词,跟先前一样,史洛恩开始坐立不安,场甚至还可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有人行走于我的坟墓之上。”
伊拉龙颤抖着吐了一口气,他觉得难以置信,可是刚才的尝试结果不容置疑:机缘巧合,他发现了史洛恩的真实姓名,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知道一个人的真实姓名,意味着一个沉重的负担,因为这等于赐予你生杀的权力。正是由于这种固有的危险,精灵们一般绝不将真名示人。如果这么做,对方肯定是个肝胆相照之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旷野独行(5)
这是伊拉龙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真实姓名。此前,他一直期望,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这应该是一个自己极其关心之人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现在,未经史洛恩同意,获取其真名,使得事情出现了转折。对此,伊拉龙毫无准备,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件事让伊拉龙明白,要猜出史洛恩的真名,自己要比屠夫更了解他本人,毕竟,伊拉龙对于自己的真实姓名也一无所知。
明白这一点,伊拉龙感到极为不安。他担心——考虑到敌人的本性——对自己不进行全面了解,恐怕是个致命的漏洞。他决定要花更多时间进行内省,找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来。或许俄拉米斯和葛勒多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他想。
尽管史洛恩的真名在伊拉龙的内心引发出更多的迷惑和更大的混乱,这也让他慢慢知道该如何对付屠夫了。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他又花了十分钟仔细推敲其余的细节,并确保自己的计划能按设想进行实施。
见伊拉龙起身走出宿营地,史洛恩转过头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伊拉龙一声不吭。
他在旷野上不停地走,直到找到一块低矮的大岩石,岩石表面覆盖着点点地衣,中间下凹,形状像一只巨大的碗。“Adurna r?觙sa(原注:水升起来)。”他说。随即,岩石周围无数细小的水珠透出地面,会聚成一道道银色的流体,越过石块边沿,流到凹陷处。直到水开始溢出,回流到地里,却再次被法术召回,他才停止施法。
待水面完全平静下来,那一汪水成了一面镜子,一盆星星。他走上前,嘴里念道:“Draumr kópa(原注:梦境显现)。”还有许多其他词汇。发出这个咒语,使得他不仅可以看到远方的人,还可与其交谈。在他和蓝儿离开埃勒斯梅拉赶往色达的两天前,俄拉米斯教会他这种占卜术。
仿佛有人将蜡烛吹熄一般熄灭了所有星光,水面变得漆黑。过了一会儿,中间映现出一个椭圆形亮块,伊拉龙看到一个白色大帐内部,一盏红色的艾里斯达灯——精灵族的魔法灯之一——将帐内照得通明。
一般来说,伊拉龙无法对自己未见过的人和地方进行占卜,但是,精灵族的魔法千里镜能将其周边的景象传输给任何联系镜子之人。同样,伊拉龙也可使用魔法,将自己及周边的景象呈现在千里镜上。这样一来,两个陌生人可以相隔千万里在世界任何地方进行联系,这种法术在战争时期可派上大用场。
一位满头银发的高个子出现在伊拉龙的视线里,他身披饱经战斗洗礼的盔甲,伊拉龙认出他是贵族达思德尔,伊丝兰查蒂女王的顾问,也是阿丽娅的朋友。见到伊拉龙,达思德尔或许感到有些意外,却丝毫未表露出来。他只是颔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触唇,声音轻快地说:“愿您吉祥如意,伊拉龙舒尔图加尔(龙骑士)。”
伊拉龙将思维转换到以古语交谈的状态,重复他此前的问候动作,回答道:“愿您福星高照,达思德尔沃德尔。”
达思德尔继续用古语说道:“见您一切安好,不甚欣喜,鬼魂杀手。阿丽娅公主几天前将您的行程告知我们,我们一直为您和蓝儿感到担忧。相信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不过,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如果可能,希望能求解于伊丝兰查蒂女王陛下,以得到她智慧的引领。”
达思德尔猫一样的眼睛慢慢合上,几乎成了两道缝隙,表情深不可测,令人望而生畏:“我知道,除非迫不得已,您也不会提出此要求,伊拉龙沃德尔。不过,请记住:拉开的弓可把箭射出去,同样也可能会折断而伤及射手……那么,请您稍候,我得请示女王的旨意。”。 最好的txt下载网
旷野独行(6)
“我等着。非常感激您的帮助,达思德尔沃德尔。”
见精灵转身离去,伊拉龙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精灵们的繁文缛节,尤其是他们说起话来往往如同说谜语一般,难以揣摩其意。他是不是在警告我不要对伊丝兰查蒂女王玩什么花招?还是伊丝兰查蒂女王自己就是一张就要折断的弓?还是别的什么?
至少现在可以跟精灵们联系上了,伊拉龙想。精灵族用魔法给杜维尔敦森林布下了保护场,即使通过占卜等法术也无法进入。如果精灵族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派信使进森林。不过,现在精灵族在大举迁移,远离了黑针叶松的庇护,他们法力无边的咒语无法再给他们提供保护,这样就可以使用千里镜这种办法来联系了。
一分钟,又一分钟缓慢流逝,伊拉龙越来越不耐烦。“快点啊。”他自言自语催促道。说着,他扫视了自己周围,确保自己在看这一摊水时,不会有人或动物来打扰。
突然传来布匹撕裂声。随着伊丝兰查蒂女王随手一拨,大帐门帘飞起,女王大步朝千里镜奔来。她身上一袭金鳞盔甲,外加锁子甲、胫甲和一顶宝石镶嵌的漂亮头盔,头盔罩住了她飘逸的披肩黑发。白色镶边的红色披风,让伊拉龙想起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前锋。她左手持剑,右手空无一物,但似乎戴着绯红的手套。再仔细看,原来那是手和腕流血所致。
见到伊拉龙,女王的两道斜眉皱了起来,那表情跟阿丽娅像极了,当然,女王的身材和举止比公主显得更威严。女王很美,也很可怖,就像一尊可怕的战争女神。
伊拉龙手指触唇,右手抵胸,做出精灵族的忠敬姿势,接着吟诵精灵族传统的问候开场白。他首先开口,对于地位比自己更尊贵的说话对象来说,这么做无疑是得体的,女王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为了取悦于女王并展示自己对精灵族习俗的了解,伊拉龙结尾还加了一句祝福的话:“愿您心境宁静。”
女王威严的姿态稍稍退去,嘴唇露出微笑,似乎认可了他的小诡计。“愿你同此,鬼魂杀手。”她的声音低沉而饱满,仿佛松针在摩挲,溪流咕噜咕噜地流淌和芦笛在悠扬地吹奏。女王插剑入鞘,走到帐的另一边,来到一张折叠桌旁,站在一个让伊拉龙可以看见的角度,从壶里倒水洗掉手上的血污。“这些日子,心境恐怕难以宁静了。”
“战斗很激烈吧,女王陛下?”
“大战在即,我的臣民正在杜维敦西边一线集结,在无须离开我们所钟爱的森林太远的地方,准备浴血奋战。平时,我们一族居住散落,战时也不会像其他族群那样全体一齐出动——尤其是考虑这样会对集结处带来多大的损坏——所以,要把大家从森林的各个角落汇集起来,这需要些时日。”
“我明白,只是……”他在琢磨,想找个恰当的提问方式,以免唐突,“如果大战未开始,不知为何您的手沾满了血污?”
伊丝兰查蒂甩掉手上的水珠,抬起金棕色的前臂给伊拉龙看。他发现,原来,自己在埃勒斯梅拉所住树屋入口处所见的那尊双臂交叉的雕塑,就是以女王为原型的。“洗干净了。血液玷污不了一个人的躯体,只会玷污其心灵。我刚才说近期战斗将逐渐升级,并不是说我们必须要让其升级。”她一边说话一边整了整盔甲的袖子,理了理腕处的内衣袖。接着,从围在细腰上的镶宝石腰带中,她抽出一只带银线绣饰的防护手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