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也就在那同一刹那间终止。在这刹那间,这两人中势必要有一个人倒下去!
倒下去的是谁呢?
“杀神”韩文!兵器谱前五十名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一半儿了!现在公认的天下第四!
但上官金虹的双环排名更高,是不是更可怕?
两个人都很镇定。
两个人仿佛都充满了自信。
。
。
天空中一片
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他们的杀气摧落的?
上官金虹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韩文没有动!
突听一人道:“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动,你明白么?”,声音很苍老,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却看不到他的人在哪里。
另一人带着笑道:“既然如此,打就是不打,不打就是打,那么又何必打呢?”
这声音清脆而美,如黄莺出谷。但她的人。还是谁都没有瞧见。
老人道:“他们要打,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武功之真谛。”
少女吃吃笑道:“你说他们不懂,他们自己还以为自己懂得很哩。”
若有他人在场,定会呆立当场!居然有人敢说他们不懂武功。若连他们都不懂,世上还有谁懂?
老人道:“他们自以为‘手中无环,心中有环’,就已到了武学的巅峰。其实还差得远哩!”
少女吃吃笑道:“差多远?”
老人道:“至少还差十万八千里。”
少女道:“要怎么样才真正是武学的巅峰。”
老人道:“要手中无环,心中也无环,到了环即是我,我即是环时,已差不多了。”
少女道:“差不多?是不是还差一点?”
老人道:“还差一点。”,他缓缓接着道:“真正的武学巅峰。是要能妙渗造化,到无剑无我,剑我两忘,那才真的是无所不至,无坚不摧了!”
说到这里,韩文和上官金虹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少女道:“听了你老人家的话,我倒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来了。”
老人道:“哦?”
少女道:“禅宗传道时。五祖口薄佛偈:‘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这已经是很高深的佛理了。”
老人道:“这道理正如‘环即是我,我即是环’,要练到这一步,已不容易。”
少女道:“但六祖惠能说得更妙:‘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所以他才承继了禅宗的道统。”
老人道:“不错,这才真正是禅宗的妙谛,到了这一步,才真正是仙佛的境界。”
少女道:“这么说来,我学的真谛,岂非和禅宗一样?”
老人道:“普天之下。万事万物,到了巅峰时,道理本就全差不多。”
少女道:“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无人无我。物我两忘’时,才能真正到达化境,到达巅峰。”
老人道:“正是如此。”
少女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人淡淡道:“只可惜有些人还不明白,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时,就已沾沾自喜,却不知这只不过刚入门而已,要登堂入室,还差得远哩。”
少女道:“一个人若是做到这一步就已觉得自满,岂非永远再也休想更进一步?”
老人也叹了口气,道:“一点也不错。”
听到这里,上官金虹额上也不禁沁出了冷汗,韩文明白这个人是谁,可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天机老人,参悟天机!难怪他能称霸兵器谱二十余载!厉害!
上官金虹突然道:“是孙老先生么?”,没有人回应。上官金虹道:“孙老先生既已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还是没有人回应。
风吹密林,吹得树枝飕飕地直响。
韩文和上官金虹若是要交手,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劝阻。但老人和少女的一番对话,却似已使得他们的斗志完全消失了。
两人虽然还是面面相对,虽然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那种可怕的杀气也已消失!
韩文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笑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孙老先生庶几近之。”
上官金虹沉着脸,冷冷道:“道理人人都会说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做得到。”
韩文笑了笑,道:“能说得出这道理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树林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然后,他就看到四个人抬着口棺材走人了院子。崭新的棺材,油漆都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四人竟将这口棺材笔直抬进了这个密林中。
本看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林,立刻有个黄衣大汉迎了上去,厉声道:“你们走错地方了,出去!”
抬棺材的脚夫四下瞧了一眼,嗫嚅着道:“这里有位上官老爷么?”
黄衣大汉道:“你问上官老爷干什么?”
脚夫道:“那我们就没有走错地方,这口棺材就是送来给上官老爷的。”
黄衣大汉怒道:“你是在找死,这口棺材你们刚好用得着。”
脚夫赔笑道:“这是上好的‘楠寿’,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黄衣大汉的手已往他脸上掴了过去。
上官金虹突然道:“这口棺材是谁要你们送到这里来的?”
他的声音一发出,黄衣大汉的手就立刻停住。
脚夫面上却已吓得变了颜色。怔了半晌,才吃吃道:“是位姓宋的老爷,付了四两银子,叫小人们今天将这口棺材送到如云客栈的‘高贵厅’来,还要小人们当面交给上官老爷。”
上官金虹道:“姓宋?是个什么样的人?”
脚夫道:“是个男的,年纪好像不太大,也不小了。出手很大方,模样却没有看见。”
另一人道:“他是昨天半夜里将小人们从床上叫起来的,而且先吹熄了灯,小人们根本就没有瞧见他。”
上官金虹沉着脸,既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早就知道问不出的。
那脚夫又道:“这口棺材的分量不轻。里面好像……好像有人。”
上官金虹道:“打开来瞧瞧。”
棺盖并没有钉封,立刻被掀起。
就在这一刹那间,上官金虹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变了。其实他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甚至连眉都没皱,嘴角都没有牵动。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整张脸却仿佛突然全都改变了。竟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又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层硬壳的假面具。他不愿让人看到他现在真正的面目。
世上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一张面具的。平时虽然看不到它,但到了必要时,就会将这张面具戴起来。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悲哀,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愤怒,有人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以笑脸迷人,有人是为了要叫别人怕他。
也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恐惧!
上官金虹是为了什么呢?棺材里果然有个死人!这死人赫然竟是上官金虹的独生儿子上官飞!
上官飞死的时候韩文也在现场。
他不但亲眼瞧见荆无命杀死上官飞,而且瞧见荆无命将尸体埋葬。
现在。这尸体又怎会忽然在这里出现了?是谁掘出了这尸体?是谁送到这里来的?有什么目的?韩文目光闪动着,似乎想得很多。
上官金虹脸上的面具却似越来越厚了,沉默了很久很久,目光突然向韩文一字字道:“以前你见过他?”
韩文点头,道:“见过!”
上官金虹道:“现在你再看到他有何感想?”
尸体己被洗得很干净,并不像是从泥土中掘出来的。穿着崭新的寿衣,身上既没泥沙。也看不到血渍。只有一点致命的伤口。伤口在咽喉上,入喉下七分。
韩文沉吟着,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想……他死得并不痛苦。”
上官金虹袖子里的双手握紧了,半晌冷冷的说道:“你是说他死得很快?”
韩文一点儿也不畏惧。道:“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等死的时候,看来他并没有经过这段时候。”
上官飞的脸看来的确像是比活着时还安详平静,就像是已睡着。他临死前惊惧的表情,已不知被谁抹平了。
上官金虹的脸虽能戴上层面具,但眼睛却不能。他眼睛似有火焰燃烧,盯着韩文,一字字道:“能这么快就将他杀死的人,世上并不多。”
韩文道:“不多,也许不会超过五个。”
上官金虹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韩文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其中之一,你也是。”
上官金虹厉声道:“我怎会杀死他?”
韩文淡淡道:“你当然不会杀他,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要你明白,能杀他的人,并不一定是要杀他的人,杀了他的人,也并不一定就是能杀他的人。”,他慢慢地接着道:“这世间常常有很多意外的事发生,本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得到的。”
上官金虹不再说话了,但眼睛还是盯着他。韩文的目光已变得很讥诮,甚至还带着些同情怜悯之色。似乎已透过了上官金虹的面目。看到了他心里的悲哀和恐惧。
他一直都在侵犯别人,打击别人。现在,他自己终于也受到打击,而且不知道这打击是从哪里来的。血浓于水,儿子毕竟是儿子。无论对谁说来,这打击都不算小。
上官金虹似已有些不安,铁石般的意志似已渐渐动摇。韩文目中的这份同情怜悯。就像是一柄铁锤,他脸上那层核桃壳般的面目,几乎已被打得粉碎。
他已无法忍受,突然道:“你我这一战,迟早总是免不了的!”
韩文点了点头,道:“是免不了的。”
上官金虹道:“今天……”
韩文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今天不行!”
“为何?”,上官金虹问道。
韩文咧了咧嘴,道:“今天的你,不是最强的你!所以不行!再会!我会再来找你的!
上官金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望着棺材里的上官飞,喃喃道:“佩服!”
…
…
韩文在大路上慢慢的行走。陡然间,他转身过来,缓缓地说道:“上次你跟踪我,我已经放过你了!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真的想杀了你呢!”
话音刚落,道旁的树林中,一个人在树干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他有一双可怕的眼睛,一双死人一样的眼睛,灰蒙蒙的。
一个只有一面的硬币是无法掷出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把只有单刃的剑是无法刺出耀眼的双锋。于是有人抖动右腕,生出好几朵剑花,花是在剑尖,如你所想。它先是绽放,随后枯萎;而另一些人用左腕代替了右腕,花开的时候是同样灿烂,但那些花却是先枯萎。然后绽放。这两部分人,都可以称为剑客。
他们各自创造出了各自的世界,是用一只手把剑斜斜地刺出,破空的风声如水波般向四周蔓延,直至力量的尽端。但最大的圆圈永远只有一个,而这个世界中的花也只是用着一种规律新陈代谢,除了那个叫做荆无命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荆无命缓缓地说道。
韩文没回答,他继续前行,没有回头,可是荆无命总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心里总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他要问问题,所以要跟着。
走得越远,压力越重。
天边已有星月升起,四野空阔,风已住。
四下听不到一丝声音,连春风的低诉都已停止。
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荆无命忽然发觉自己也有了脚步声,而且仿佛正在和韩文的脚步配合,一声接着一声,配合成一种奇特的节奏。
一只春虫自枯草丛中跃出,竟似被这种奇特的脚步声所惊,突又跃了回去──连这脚步声中都仿佛带着种杀气。
这是为了什么?
荆无命走路一向没有声音,现在他的脚步怎会忽然重了?
这又是为了什么?
荆无命垂下头,突然发现了这原因──他每一步踏下,竟都恰巧在韩文的前一步和后一步之间。
他踏下第一步,韩文才踏下第二步,他踏下第三步,韩文立刻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错过一步。
他若走快,韩文也走快,他若走慢,韩文也走慢。
开始时,当然是韩文在配合他的。
但现在,韩文走快,他脚步也不由自主跟着快了,韩文走慢,他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的步法竟似已被韩文所控制,竟无法摆脱得开!
荆无命掌心沁出了冷汗。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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