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冷的瞧着她。依旧将苏流水倒着扛进了屋。见着仙儿竟那么傻楞楞的,他冷声吩咐道,“还不快去烧些热水跟姜汤?”
仙儿这才恍然大悟,朝着厨房飞奔而去。
苏流水见她要走,有气无力的说了声,“仙儿,这事儿别说出去。”
仙儿应了声,这才退了去。
男人用被子将苏流水盖住,又在屋里生了一盆火。火光熊熊,屋子里头刹时便暖了。
苏流水哑声道,“你要烧了这房子么?”
男人这才转过脸儿,漠漠的道,“不烧房子,你就该着凉了!淹不死你,却倒冻死了你!”
苏流水就着火光瞧向男人,只见他指骨修长,身材高大,穿了一身的黑衣,脸蛋却是长得极是俊美。那人,却不是萧庭又会是谁!
她见着是他,便淡淡的道,“萧将军的丧事办完了么?”
萧庭一手将火拔得甚亮,道,“我将他二人合葬一处,又请人为他们做了场法事,总算尽了为人子的孝道。”
苏流水见他眼睛红了,遂笑道,“他们生能共枕,死能同穴。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胜过他们?萧将军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萧庭勉强扯了扯唇角,霜声道,“这事儿多亏了小姐。小姐这般待我父母,往后我便是小姐的人。只要小姐要用我,便随时喊一声。”
苏流水轻咳道,“别叫我小姐。苏家已经贬为庶民,我哪儿还是什么小姐。若不嫌弃,你便叫我一声流水罢了。”
萧庭见她竟以名字相称,知她对他甚是尊重。他蹙眉低道,“不叫小姐,就叫主子!对了!主子怎会摔跌下水?”
苏流水面色一白,眼睛到底是红了。
他见她这般,知她有难言之隐,遂接着又道,“主子不觉着奇怪么?您落水,咱们在这儿救了这么许久,却竟未惊动这府里旁的人。若是今儿那婢子与我都不在,那岂不是要生生的把主子淹死在这儿么?”
苏流水闻言一怔。她心知她落水确为意外。可经他这么一说,她倒觉出这里头确是有些文章来。
“那却又是为何?”苏流水脱口道,“难道温行云竟想我死在这儿么?”话说到这儿,她心里气怒,竟又一阵咳嗽。
萧庭见她面色不好,淡声道,“这事儿我会去查!既然我跟了小姐,便会排除所有对小姐不利的事儿。小姐尽管放心。”
此时仙儿烧了热水进来,见着萧庭还未走,竟楞了下。
萧庭见她一个柔弱的婢子竟提了那么两大桶的热水,赶紧起身去接。仙儿喳呼道,“你怎么还不走?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的留在夫人房里,也不怕人笑话!”
萧庭听她这么一说,显是怔了下。一张俊脸也跟着红起来。他嗫嚅的说了句,“谁会来笑话!我以后就是主子的人了。”他说罢,便把热水往屏风后头一放。
仙儿见他脸红,更是得理不饶人,“就是主子的人,也不能这么晚进主子的房啊!这若是被殿下知道了,这事儿倒又是个麻烦事儿!”
苏流水听到这儿,面色几不可见的变了下。她淡声道,“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萧庭萧将军。这位是仙儿。往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拘谨了。”仙儿见苏流水竟倒还给他打圆场,心里不服,便冷冷的哼了声。她拿出木桶,提了水倒下去,试了试水温。又道,“小姐要洗澡了。你总该回避一下罢!”
萧庭早就被她说得甚是尴尬。此时见着苏流水要沐浴,便赶紧要退下去。
苏流水对仙儿笑道,“仙儿,给萧将军就近找个住处。往后咱们这儿的安全便由他照看着了。”
仙儿古怪的瞧了眼苏流水,这才不情愿的领了萧庭出去。
见他们离去,苏流水才将衣服解开,跨进浴桶里。水很热,可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从骨子里头渗出的寒意。屏风上几丛青竹迎风而立,一身骄傲。可她的骄傲,要去哪儿寻?
两世为人,却倒为着一个温行云动了情。与他占了她身子无关。她一向心高气傲,总觉着世上无人能入她的心。
她以为他为她做生鱼,陪她吃寿司。他二人便有一日能心意相通。可原来跟他心意相通的竟是另有其人。
一个,他纵行千里也不愿舍下的人。
她突然笑了起来。荷塘夜色,本该别有风味。可却不知竟暗藏杀机。温行云,是否也跟皇帝一样,为着名声二字,可以对她妄起杀念!
便,这么收起对他的爱意,将苍穹国的事儿办妥。等回去之时,她便与他分道扬镶。再不相见!
次早,苏流水便带着萧庭跟仙儿,叫上张然出了门。与青阳帝都不同,这儿各处都是茶楼。苏流水与他们一道上了晴关楼。
小二见他几人穿着不凡,便赶紧将她几人引上了楼。碧波厅里摆了三张桌子。此时里边儿已经坐了两桌。
苏流水他们四人坐了一桌。苏流水与仙儿坐一面,萧庭则与张然坐在一处。
隔壁桌上两名男子都穿着一身华服,发丝微卷。细瞧时,这两人竟有七分相像。另一个女子背对着她们,她穿了一身绿色的广袖流裙,细腰圆臀,肩膀笔直。耳上挂着金耳坠子。她颈线优美,那背影更是婀娜多姿。
仙儿也在瞧那女子,她笑道,“那女子身段极美。难怪那两兄弟都对她猛献殷勤了。”
她一说,张然便回头去瞧她。人还没瞧见呢,仙儿就嚷开了。“哟!我这儿一说美人,公子爷倒就心动了!”
张然被她一说,面色一阵绯红。他赶紧道,“人还没瞧见呢,怎么就心动了!我心里就姣杏一人。”
许是仙儿的话教那桌人听见了,只见那两个男人凶神恶煞的狠狠的瞪了眼这一桌。“瞧什么呢?仔细戳瞎你的狗眼!”
张然被他一骂,面色一寸一寸的苍白下来。
萧庭见张然这般,便只漠漠的冷笑了声。
仙儿见张然受气,怒道,“谁稀罕瞧!还怕长了针眼呢!”
那女子拿了帕子抹了抹泪儿,小声斥道,“你们瞧!你们瞧!我说别上这儿来了!你们偏来!”
那对兄弟赶紧小声的哄着,厉风道,“快别哭!咱们若不上这儿来,也会有人来寻事儿的!谁教你是咱们的苍穹的第一美人呢?那些女子妒忌你,自然要来闹你!”
厉雨也道,“唉唉,这是怎么说的!他们带来两个丑人,自然心里不痛快。”
原本安静坐于另一桌,一直坐在角落不出声的男子淡淡一笑。那双如狐狸般的眼睛便朝着苏流水与仙儿扫了眼,眸中现了一抹意味不明。
仙儿听了不服,冷笑道,“哪儿呢?美人在哪儿?”
绿衣女子一听,身子又跟着颤抖起来。厉风见仙儿这么说她,拍桌而起,指着仙儿跟苏流水道,“就你们两个刁妇话多!没事儿自己照照镜子!别在第一美人面前撒泼!”
苏流水本倒是真不想淌这趟浑水。可他竟骂到头上来了,便淡淡的一挑眉尖,凝向厉风。唇儿轻启,声音软依甜蜜,自有风情。“公子美人当前,何不静静欣赏。这般聒躁,却倒不是教美人笑话了么?”
那人被她的声音狠狠一怔。瞧向苏流水的眼中竟现了几分震惊。他凝向女子,只见她一头青丝错落,虽是薄纱覆面,可却遮不住那天仙般的容颜。此时,她从盘中拣了颗凉果来吃。薄纱半掀,但见那红唇小巧有致,唇边含笑,那丝笑,却一直渗入了他的心底。
他一颤,心底那股火气却便这么消逝无踪。
绿衣女子眼见他竟呆住了,心中甚是不快。便又小声道,“风,你怎么了?”
厉风自然不敢说自个儿被苏流水的笑容迷住。便只咳嗽了声,道,“没!绿裳,你还想吃什么?”
绿裳见他前后变化甚大,遂嘟唇道,“我爱吃的,你们未必会为我弄来,”
厉雨见她这么一说,赶紧逞强道,“这是哪儿的话!绿裳妹妹就是要吃天上的飞龙,咱们也会给你弄来。”
这话一说出口,坐在角落里的客人便咳嗽起来。见他咳嗽,女子便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我不想吃飞龙!我要吃那人桌上的海鱼!”
厉雨听她这么一说,赶紧笑道,“你要吃海鱼,我立刻给你点!”他说罢,便扬声叫小二过来。小二应声一路小跑着过来烟波厅。见着厉雨,便赶紧赔笑道,“爷,您要什么?”厉雨冷冷一哼,道,“我要点跟那桌一样的海鱼!”
小二一听竟是要吃海鱼,战战兢兢道,“爷,若吃旁的我倒还能做主!可这海鱼是这位爷托人从不毛城连夜运来的!咱们这是茶楼,确是没有这鱼!”
那人似笑非笑的瞧着厉雨。似乎要瞧他的好戏。厉雨见他竟这么说,便走向另一桌,对那人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公子,请问您这海鱼能不能卖给我?”
男子只淡淡一笑,至邪的道,“不能。”
厉雨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心中不快。怒道,“公子,咱们买下这鱼,可是给苍穹第一美人吃的。人人都想见第一美人一面,您这般却倒又是为何?”
杨烈勾唇一笑,道,“我有客。不便出让此鱼。可在下倒不介意姑娘与在下一道品尝此鱼。”
绿裳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竟也敢来邀我同坐?”
杨烈眸中隐着丝笑,他没有答话。可却倒把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上头画了个清秀佳人。那佳人耳下有痣,唇角带笑。扇底便写了美人笑三字。
女子攸的站直身子,对杨烈惊呼道,“您莫不就是最爱收集美人图的杨烈,杨公子?”也是当朝的太子爷!
男子眉毛一挑,轻笑道,“正是在下。不知杨烈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到小姐共桌?”
绿裳掩唇一笑,道,“公子相请,绿裳自当相陪。”她说罢,便轻移莲步,朝着杨烈而去。
厉雨心里虽甚是不服。可却倒也不敢得罪当朝太子。遂便这么愤然的坐着。
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温行云穿了一身白衣笔直的走进来。见着苏流水,他显是楞了下。
杨烈见着温行云,赶紧笑道,“温兄,我在这儿。”
温行云点了下头,便自坐到那人身边,可眼睛却还森冷的看着苏流水。苏流水本正瞧着窗外的景致,突然觉得两道视线灼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的脸儿灼烧成洞。她收回视线,回望过去。这才瞧见了温行云。
一见着他,她便想起昨儿夜里听见的话。咬了咬牙,砰的一声将茶盏搁在桌上。视线也随即移开!
温行云一早上就没瞧见她。此时又见着她竟与萧庭他们坐在一处。正瞧着她,她倒还跟他使上性子了!
见她把茶盏往桌上一搁,萧庭倒也甚觉奇怪。转眼便瞧见温行云正坐在角落一桌。他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温行云也同他点点头,他重重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也跟着往桌上一搁,
杨烈的心思本倒在绿裳身上。瞧见温行云突然这般动作,便也把眼光凝向苏流水。只见那女子正若无其事的剥着瓜子壳,瓜子肉剥了一堆,壳也剥了一堆,可却不见她往嘴里送。
他疑惑的瞧了眼温行云,后者竟也跟着剥起瓜子儿来,只是他剥一粒,却倒还吃下一粒。
他咳嗽了声,道,“温兄,这位小姐是我苍穹第一美人。名叫绿裳。绿裳姑娘,这位温兄是青阳人。五皇子温行云!”
绿裳一听他竟是青阳五皇子,便多瞧了他一眼。只见温行云眉目俊秀,妖惑动人。发丝微卷,可却高贵天成。
她一时间竟瞧得傻了!“原来竟是五皇子,殿下。”
苏流水轻哼了声,就着茶盏喝了口茶。眼角倒却颇有几分嘲弄的意思。
温行云见她一哼,指骨节节冰冷。他面上没笑,却倒为那绿裳添了盏茶。“苍穹虽是地小,可却倒是人物俊秀。”
这番,就算是称赞了。
绿裳唇角扬笑,赶紧夹了块鱼给温行云,道,“五皇子,您尝尝这鱼!”
温行云见她夹了海鱼。面色未变,额头青筋倒却直跳。
苏流水面上不甚在意,可眼角余光一直冷冷的锁着他。他似乎没有感到她的目光,便对那绿裳道了声谢,可却也不夹那鱼。
绿裳见他不吃,笑道,“五皇子怎么不吃鱼?咱们苍穹国本来少人吃鱼,可这阵子不知怎么,竟有人来卖。若要我说,这海鱼怎能登上大雅之堂?”
她这话一说出来,倒把杨烈给得罪了。他面色颇冷,道,“原来小姐竟不识吃鱼!那本太子就把这鱼送给那一桌的小姐。”他说罢,便起身端了鱼,往苏流水哪桌而去!
绿裳见他这么说,情知刚才那番话已经将他得罪了,心中微恼。可抬眼又见温行云正若有所思的瞧着她,心中一喜,面色一红。便低下头去。